夏日的晴空与暴雨 第3章 陪我

许乐把破比亚迪开回燕城名邸，高档小区自动识别到车牌，车杆抬起，许乐一脚油门，没能发出小区里常常能听见的那种马达轰鸣声，倒像瘦马哀鸣。

他这两年一直想换辆电车，今儿一撞，得，把梦想提上日程了。

别墅入口有指纹验证，许乐摁上拇指，听见一声齿轮转动的声音，打开门：家里如他所料是黑漆漆的。

许乐一只脚蹭另一只，腰也不弯地脱了鞋，没开一盏灯，径直穿过黑暗，像是消失了一样。他手里拎着面包纸袋，在楼道发出嗖嗖的摩擦声，最终出现在地下一层的剪片室。

他在这个家，几乎只去两个地方，地下一层剪片室，和三层阁楼卧室。

剪片室不大，各种杂物堆得很满，让许乐觉得安全，他在自己的椅子上重重坐下，把面包放在显示器前，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显示器待机壁纸是一汪湛蓝海水和白云点缀的蓝天，平平无奇，毫无艺术感，像是系统自带的。

吃完东西，许乐囫囵喝了口昨日的隔夜凉水，拿出纸笔开始画之前脑中构想的分镜剧本，他低着头，将会保持这个动作直到后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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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损迈巴赫在车库停了一周，保险公司催促好几次，让他把车送修，小齐接电话都接烦了，不知道老大干嘛整天开破车出街，给媒体拍到又不知道会怎么写。

傅时珉无责方迟迟不送修，许乐全责方钱赔不过去，保险公司也纳闷。

车险经理电话打到许乐这里时他正在百星开会，江云城一周里拉到不少新投资，其中最大一笔来自“黑白娱乐”，他们的总经理提出了一个十分常见的要求：得用我们的演员。

许乐小的时候脾气很差，认死理，完全不能接受这种“暗箱操作”，好几次在这类会议上让别人下不来台。现在年纪大一点了，毕竟也快三十——他还是看不惯。

“那让他的演员排队来试镜，谁试上了用谁。”许乐工作时说一不二，江云城此前没领教过，此时只能端着笑，再去给黑白娱乐老总打电话。

“诶，许导一定要试镜，到时候我提前把试镜内容透给您，肯定没问题的。”江云城为了显得自己声线谄媚，眼睛弯起来快咧到鬓角。

“许导我知道，他一直这样。你放心，我们的演员经得起考验。”黑白娱乐老总倒意外地挺好说话，江云城挂电话的一瞬间脸垮下来，“你最好是，别找些花拳绣腿来害我。”

江云城走出去打电话时许乐也接到了保险公司的电话，他一看到来电提示就面色发苦，方才的凌厉转眼消失不见。

他确实是对保险公司问心有愧，面对每年大幅上涨的保险金额，他从不叫屈，面对秀眉紧蹙的保险经理，他嘘寒问暖。

“裴姐，吃了吗？”许乐哈哈一笑。

“劳许先生挂心，吃过了。”干练的女声并不准备和客户寒暄，“我打电话是想问，您和车牌燕C77818的车主有私了协议吗？”

“谁？”许乐问。

“嗯……就是上周与您的车辆相撞的车主，他的保险公司说他至今没有将车辆送修，那我们的赔款无法给到他。”

“许先生？您与他有私了协议吗？”面对电话里的沉默裴经理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

“没有。”许乐说，“没有协议。”

“噢，那很奇怪了。”

“怎么了？”

“没有私了协议，又不送修，过了今天他得自己承担维修费用。”裴经理说，电话里传来她低头翻纸的声音，像是在寻找她还没有发现的额外信息，“不是小额赔款，能走保险为什么不走。”

“我问问，他可能忘了。”许乐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对着自己手机陷入沉思。我问谁？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手指却率先点向了手机自带的联系人栏，以机械的节奏滑动三下，倒数第四个

——傅小屁孩儿。是个加星联系人。

随后他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往下划，漫无目的地划，“叮。”屏幕顶部弹出一条消息。

言峥：【小乐，晚上有空吗？】

许乐盯着那条消息不动，直到那条消息弹窗自己消失不见。他如果点击那条消息，进入微信聊天界面，将会有十几条这样的消息悬置在那里，言峥大概每半个月给他发一次，许乐已经有快一年没回复过了。

言峥一打岔，许乐情绪直接坠底，江云城再回到会议室的时候感觉气氛更冷了。

“下周《冠盖满京华》就要第一次试镜，通告发得怎么样？”许乐抬眼问。

“出乎意料，挺多人感兴趣的，尤其是‘岳非池’这个角色，专吸年轻漂亮没名气的男演员。”江云城意味深长地挑挑眉。

“要年轻，有文气，也要有‘我非池中之物’的傲气。”许乐认真说道，“岳非池不难找，沈无期呢？”他问，他更关心另一位男主角的选角。

果不其然，江云城耸耸肩，“他们都说，选不上岳非池的话再试试沈无期。”

许乐笑笑，《冠盖满京华》的这一对双男主，岳非池年轻而有意气，十年寒窗不改心志，誓要成为当朝名臣“清池阁老”那样的文臣，最终在天宝殿高中状元。岳非池身上有主角的弧光，理所当然受到青睐，而另一位男主沈无期相比之下都是失意色彩，最终还是一个病逝的结局，不太讨人喜欢。但许乐觉得是沈无期决定了《冠盖满京华》这个故事的底色，若有人慧眼识珠演好他，定是星途坦荡。

“许导，试镜内容决定好了和我说。”江云城觑许乐的脸色说。

“知道了。”许乐合上剧本，揉揉太阳穴，天色将暗，“今天轮到我请，想吃什么？”他问江云城。

“今天不行。”江云城神秘一笑。

“嗯？”许乐放下手。

“我们秦总要带我走上上流社会圈儿。”江云城拿腔拿调地说，“说要教我怎么应酬拉投资。”

“那你好好学。”许乐说。

江云城不屑一笑，“我跟我爹学的时候他还在混高中篮球队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江云城不停看时间的样子还是透露出他的心情，许乐没再拉着人加班，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走。

“你每天来，东西放着就行。”江云城又一次说，他每次看许乐收拾东西怪费劲。

许乐一如既往没应这句话，把所有东西收进一个大书包，单肩背着离开了，像是随时准备浪迹天涯。

百星影视分地下和地面停车场，许乐每次都停地面，停得歪歪扭扭，具有艺术特色，最近配上他那个破车头，更是十分引人注目，江云城每次都可以通过眺望停车场判断许乐来了没。

今天歪歪扭扭的破比亚迪旁边停了辆笔直的破迈巴赫，许乐走近，看见今天才听人报过的车牌就在眼前，燕C77818。

锃亮的流线型黑铁缓缓降下车窗，傅时珉看着许乐说：“晚上有空吗？”

“陪我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