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烟火 第2章 入梦

农历七月十五为中元节，也称鬼节。传说在这一天鬼门会大开，放百鬼夜行，无论是死透的还是没死透的都可以再次回到人间跟家人团聚。不过这也是阴气最重的一天，老人告诫还是不要轻易出门为好，因为谁也不知你在路上遇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温习晴和麦子来到海边时，已临近午夜，沙滩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漆黑如墨的海水和冰冷的礁石。海风呼呼地吹着，发出宛如某种动物尖叫的凄厉声。

“晴晴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总感觉这里很不对劲。”麦子道。

“有我在你怕什么？来都来了，等点完烟花再回去。”

温习晴说完低头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就到十二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有发光礁石出现。

她在高处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这里刚好能俯瞰一大片海滩，夜里这么黑，若是真有梦礁，坐在这儿定能第一时间发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着午夜都即将过去，梦礁却迟迟没有出现。温习晴百无聊赖，她原本在石头上是坐着的现在都变躺着了。

麦子则警惕地盯着四周，心也一直悬着，她总感觉附近会突然蹦出些奇怪的东西来。

温习晴吹着清凉的海风昏昏欲睡，梦里的她正美美地扇着蒋望舟巴掌，而蒋望舟则跪在地上苦苦地求饶，让她放过他。美梦正做得精彩，一旁的麦子却激动地把她摇醒。

“晴晴姐，你看……你看那个是不是梦礁？”

温习晴听到梦礁，倏地爬起来，她揉揉眼睛看向麦子指的地方。

在大约五百米开外处，一块两米多高的灰黑色的礁石正散发出幽幽白光，在漆黑的夜里非常显眼。

刚刚还没有的，现在却突然出现，不是梦礁还能是什么？

温习晴拿起身旁的烟花对麦子说：“走，去看看。”

麦子本不想过去的，但又实在害怕一人留在这里，便还是跟上了温习晴。两人朝着光亮处小跑，没一会儿就到了。

温习晴绕着石头转了一圈，还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依旧没找到石头的发光源在哪儿。真是奇特又诡异，要是走近科学节目组来了，高低也要多拍几期这玩意儿。

她还在思考着，天空忽地响起一声闷雷，风也开始变大，看样子要下雨了。

“晴晴姐，要变天了，我们还是快点许完愿回去吧。”麦子说。

温习晴也不再思考，迅速插上三支烟花准备许愿。开始前她还问麦子要不要也给她点三支。麦子立刻弹开数米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了不了，我……我就算了。”

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温习晴也不勉强她。只是这个风实在太大，温习晴刚点燃第二支烟花，第一支就熄灭了，没办法，她只能将烟花插在梦礁的后背，这样稍微能挡住一些风。

好不容易点燃三根烟花，终于能安心许个愿了，温习晴双手合十默念心中所愿。

她承认自己是个恋爱脑，什么功名利禄都不求，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愿望许完，温习晴睁眼，面前微弱的火光在狂风大作里再也撑不住，终是熄灭了。

远处的麦子突然叫了起来，“晴晴姐，你看梦礁它……”

温习晴抬头，便看到梦礁身上的幽光竟不知何时熄灭了，现如今它只是一块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石头。温习晴拿出手机看了眼手机，午夜已过，看来这传说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晴晴姐，愿望也许完了，我们还是快回去吧？”麦子说。

温习晴点点头，也没再纠结这些怪事，收拾完地上的烟花残枝就跟着麦子离开了。

就在她们离开没多久，天空突降一道闪电落在梦礁旁边，紫光熄灭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门，门缓缓被风吹开，刺目的白光从里面倾泻而出。

***

回到酒店，温习晴已经困得不行，在电梯里站着都能睡着。

楼层到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走出去竟然撞上了一面坚实的墙。她还在疑惑，怎么电梯门外是一面墙啊？

忽然，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温习晴，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温习晴抬头便对上蒋望舟那双淡色的眼眸。

真是冤家路窄。

“蒋总大晚上不睡觉就是为了来管我的闲事的吗？”

温习晴捂着被撞疼的额头，绕开蒋望舟准备离开。

没想到蒋望舟竟抓住她的手，语气里带了点愠怒，“你难道不知道这么晚回来会很让人担心吗？”

“谁会担心？”温习晴一脸狐疑地盯着他。

一旁的麦子见状不好，立刻道：“晴晴姐，蒋总，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她话都还没说完就跑没影了。

“谁会担心？”温习晴又问了一遍。

蒋望舟沉默了一瞬，松开温习晴的手，“温叔叔说你的电话打不通。”

温习晴揉揉眉心，叹了口气，“我去海边了，手机没信号，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蒋望舟：“给温叔叔回个电话吧，他很担心你。”

温习晴头也没回道：“知道了，蒋总。”

温家和蒋家是世交，小时候温习晴还常常跑到蒋家找蒋望舟玩。可后来因为季远星的事情，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僵，也很少再来往。但不知为何，从那之后竟变成了蒋望舟时常跑到温家来找温安山下棋。他跟温爸温妈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好，简直跟亲生的一样，有时候温习晴都觉得自己像个外人。

想到这儿，温习晴给温安山回了个电话，只说了自己跟麦子去看海，看得入迷忘记了时间回来，并没有提及梦礁的事情。

“爸爸，蒋望舟多大一个公司老板啊，这点小事就不要麻烦人家了。”

“你电话打不通，我跟你妈妈都很担心你，才麻烦望舟的，而且他也恰好到星海开会。”温安山说。

温习晴：“真是这样吗？”

她怎么感觉蒋望舟不像来出差的，反而像来度假的，一天天这么闲。而且哪个大领导出差连助理都不带的？

温安山：“你啊，一直都分不清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你应该好好谢谢望舟才是。”

温习晴：“是是是，我知道了爸爸，明天我就去谢谢他。”

温安山一说起这些就会没完没了，温习晴知道他不喜欢季远星，只要一说到这个话题，温安山就会劝他们分手。所以温习晴立刻卖乖，顺着他的意。

“好了，爸爸，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也要洗洗睡了。”

温安山：“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别总是大晚上就跑出去，望舟找你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差点都想报警了。”

温习晴愣了一下，蒋望舟居然会这么紧张她吗？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挂掉电话，温习晴查看了通话记录，果然除了爸爸妈妈打来的电话，剩下的竟全是蒋望舟打来的。

她看着手机有些愣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习晴洗完澡后便准备睡觉，在她伸手熄灯时，发现了一只小黄鸭正安静地窝在台灯下。

是市场上最常见的那种黄身红嘴的塑料鸭子，一捏还会发出声音。这鸭子看着很干净，但还是掩不住它岁月的痕迹，感觉应该有些年头了。

温习晴没在意，只以为是酒店的装饰品，亦或是上个客人留下的。她今天在外面暴走了一天，实在太累，并没有再细究这些事，她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今晚的噩梦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

温习晴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并不在酒店房间里，而是在一个长而空的地下走廊中，与其说是走廊，还不如说是游泳池，因为这里都是水，深度目测大约有两米。

而温习晴正趴在一个大黄鸭充气船上，顶上一盏白炽灯发出的光把她的眼睛照得难受。

温习晴愣了半晌，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这是入梦了。

就这？梦礁的恐怖梦境就只有这些吗？除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廊有些诡异外，其他的也太不恐怖了吧。她都没见过哪个恐怖故事还会给主角留灯的。

温习晴有些轻敌，她想爬起来，结果一个不慎竟然踩空，随后整个人都摔进了水里。

不下水不知道，一下水吓一跳，这水深跟本就不止两米，比她刚刚预估的还要深许多。尽管温习晴从小学游泳，也招架不住，愣是呛了几口水。

就在这时，她的小腿竟不好彩地开始抽起筋来，她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刚刚浮上岸吸的一口气也即将耗尽。

不会吧？这都没开始呢，就这样结束了吗？

温习晴绝望地想着，她挣扎着想抓住不远处的大黄鸭，但不知为何它竟越飘越远，无论怎么抓都抓不住。

就在温习晴即将闭眼昏过去时，身后忽地传来噗通一声，似是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

没多久她便感觉有人向她游来，从背后抱住了她。

她再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又重新躺在了大黄鸭充气船上。

这是待机重启了？还能这样？

温习晴还在疑惑时，身旁忽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醒了就起来，别装睡。”

温习晴扭头，居然看到蒋望舟那张冷漠的臭脸。

“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想知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因为向梦礁许愿，所以才会进入梦境啊？你怎么也会入梦？难不成你也向梦礁许愿了？”温习晴问。

蒋望舟：“梦礁？”

温习晴纳闷，“不应该啊，就算你也许愿了，也不会进入我的梦境啊？要进也是麦子进，毕竟只有她一直陪着我。”

蒋望舟没理她的碎碎念，而是开始打量四周，试图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我知道了！”温习晴忽然拍大腿道。

蒋望舟：“你又知道什么了？”

温习晴：“原来我的噩梦就是你！我就说这里怎么一点都不恐怖，原来恐怖的是你。你才是我的噩梦源头。”

蒋望舟：“……”

蒋望舟：“刚刚到底是谁一开始就掉下水里的？”

温习晴一脸傲娇道：“我那是不小心踩空了，不算。”

蒋望舟：“噢！不小心！”

温习晴非常不爽蒋望舟这种对她一脸不屑的模样，她插起腰一顿反击，“我告诉你蒋望舟，我一定可以打败你这个大Boss，然后回到现实世界跟季远星双宿双飞。”

一提到季远星，蒋望舟就沉默了，他的脸色也开始变得阴沉。

蒋望舟：“你许的愿难道就是这个吗？”

温习晴点点头：“对啊！”

温习晴一向大大咧咧，并没有看出蒋望舟的情绪变化。

她只觉得眼前沾了水顺毛的蒋望舟竟然变得好看了起来。

温习晴摸摸他的头道：“哎哟只是在梦中打败你而已啦，又没人知道，不会丢人的。”

蒋望舟：“……”

他刚想开口反驳几句，忽地听到长廊深处传来一阵怪异的响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向这边靠近。

温习晴：“蒋望舟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要认输了？别啊，都还没开始呢。”

蒋望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她闭嘴。

温习晴看到他一幅严肃的模样，也开始警惕起来。

“怎么了？”她小小声地问。

蒋望舟：“好像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温习晴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和大黄鸭，并无其他。

蒋望舟：“先离开这里再说。”

温习晴点点头，开始学着蒋望舟用手做桨划动大黄鸭。

他们奋力前行，但速度依旧很慢，温习晴手都麻了，船也没划出多远。

就在她想停下歇会儿时，前方灯光昏暗处好像真的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她疑惑着定睛细看，竟然看到前面忽地涌出许多彩色小球，数量多得可以把整个长廊彻底吞没。

温习晴还在震惊，身旁的蒋望舟反应迅速，拉起她的手就往水里跳。

若再不逃，他们恐怕就会被彩球淹没，最后窒息死在这里。

温习晴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像游鱼一样在水里飞速前进。想当初在游泳班的竞赛里她次次都垫底，蒋望舟还因此嘲笑了她好久，天天在她面前秀技术秀奖杯，像只花孔雀一样。

但不得不承认，蒋望舟游泳是真的好，温习晴在他的带领下，已经游出去好远，彩色小球也跟他们隔开了好一段距离。

没过多久，他们居然在前面找到了一个岔路口。游进去后，小球被分流了许多，他们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了。

“这里怎么还有这玩意儿啊？我要对付的难道不是只有你吗？”温习晴一边喘气一边说。

蒋望舟已经无语到不想理她了，真是忘恩负义，刚刚还救了她，居然这么快就忘了。

温习晴：“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蒋望舟：“我忘记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温习晴：“你居然不是因为梦礁进来的，那还能因为什么？”

她还在思考着，一旁的蒋望舟忽然捂住脑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温习晴：“你怎么了？”

蒋望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道：“我好像出了一场车祸。”

温习道：“你说你是因为出车祸才会来到这里？”

蒋望舟：“我不记得了。”

她是因为梦礁才来到这里，蒋望舟却是因为车祸，这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凑到一起了呢？

温习晴实在想不明白，就在此时，他们进入的这条岔路口前方，忽然传来咕噜噜的水声，像是有什么很大的物体在水中爬行一样。

温习晴和蒋望舟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出声。

不久，黑暗处竟然爬出了一只脑袋圆圆，没有脖子的章鱼，它体型巨大，头居然能顶到天花板，几只沾满粘液的大触手都没地方放，只能吸附在两边的墙上。

温习晴被吓了一跳，“这什么东西啊？变异章鱼吗？”

蒋望舟见状立刻抓起她的手想要逃跑。但前面是巨型章鱼，后面是能把他们淹没的彩球，他们根本没地方逃。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蒋望舟做了个决定，他镇定地看着温习晴道：“我把章鱼引开，你从它底下逃出去，别回头。”

温习晴大惊，“那你怎么办？”

蒋望舟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只听他浅笑了一声道：“这本来就是我的梦。”

“什么意思？”温习晴一脸困惑。

可时间紧迫，根本容不得他们仔细商讨。

蒋望舟没再解释，便游向了那只大章鱼。章鱼被他吸引，竟直直朝他爬来，速度快得离谱。蒋望舟把它引到右边，而后跃起朝它头部攻去。章鱼想抓住蒋望舟，左边几只触手脱离了墙面。

蒋望舟见状大喊：“温习晴，别发呆，潜到左边游出去。”

温习晴脑子一片空白，已经没办法思考，她只能顺着蒋望舟的指令游到左边去。那里果然留出了一丝空隙，大章鱼现在完全被蒋望舟吸引，根本无暇顾及温习晴，她竟就这么顺利地游了出去。

刚游出数米远，前面忽地透出一些明亮的光来，不是白炽灯的光，更像是夜晚月亮发出的光。

温习晴大喜，前面定然有出口。她刚想回头跟蒋望舟报喜讯，一波水流忽地冲出，温习晴没办法往回游，只能任由水流带着自己流出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