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人静,万籁俱寂。
一行人躲过疲劳的监兵,偷偷摸摸地跑到了河边。
他们捡来干柴,生火烤肉,兔子的油脂“滋滋”地叫,撒上粗盐和花椒粉,热腾腾、火辣辣的香气缓缓弥散开来。
黛青的冬夜里,橙红的火光跳跃,少年人在篝火边围成一圈,饥肠辘辘,却难得地感受到了片刻的自由。
姬发忍不住说:“监兵要是个聋子该多好,我真想要大喊一声,就算难听得像只野猿。”
崇应彪指着河说:“你跳进水里喊,没人能听见。”
姬发捡了块长满青苔的小石头扔他:“待会儿四只兔腿没你的份。”
“不可能,兔子是我打来的,又不是你的腿,我想咬哪块肉都行。”
“没有我的计谋,你就算打到兔子也得被监兵没收。”
姜文焕劝他们别闹,又说:“我不爱吃腿,苏全孝吃过饭了,也吃不下一大个兔腿,你们都别争,四个腿一人一个刚刚好。”
姬发:“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崇应彪“哼”一声,站起来,脱掉靴子,“这么小一只兔子,还要谦让着分来分去,真没劲,我去捉几条鱼来,你们不用等我。”
他说着,拿起削尖的长树枝,赤脚走过覆盖着青苔与霜雪的河滩,淌进漂浮着碎冰的河里。
*
树丛里的野狐狸叫了第九回的时候,崇应彪提着三只肥美的鲈鱼回来了。
大家手忙脚乱,又欢天喜地地将鱼宰杀完毕,用树枝串了,架在火上烤。
崇应彪伸直双腿,靠近温暖的火源。
姬发看见他被冰冷的河水冻得发紫的双脚和小腿,关心道:“感觉怎么样?会不会疼?”
崇应彪看他一眼,稍稍扬起下巴,故作矜持道:“兔子烤熟了吗?”
姬发聪明,立刻会意,撕下一只肥美流油的兔腿给他。
崇应彪得意地吃了。
大家吃多了肉,便开始觉得腻味,想要喝酒,可是他们没带酒来。
于是,他们决定派一个人悄悄潜回营中偷酒。
他们用长短树枝抽签,结果是鄂顺,可是鄂顺却一直摆着双手,说路上好黑,他不想一个人去。
崇应彪搞不懂天黑有什么好怕的,于是便说替他去。
姜文焕却提议说鄂顺跟他一起去。
鄂顺偷偷拿手指戳姜文焕,低声问他:“做什么呀?”
姜文焕告诉他:“你也该改改小少主的脾性了,在质子营里当兵,比的可不是喝酒吃肉的本事,你未来是要能上阵杀敌的。”
鄂顺犹如醍醐灌顶,鼓起勇气跟着崇应彪去了。
*
不过片刻,两人便脚下生风般地回来了。
鄂顺一边给大家倒酒,一边兴奋的说:“我们把监兵吓了一大跳!哈哈!”
苏全孝好奇道:“怎么回事,赶紧说给大伙听听?”
鄂顺下巴点点崇应彪:“你来说!你来说!”
崇应彪喝着酒说:“我们拿到酒出营的时候,那监兵正在墙边撒尿。我们出不去,就想了个办法,学狼叫。”
“崇应彪学得可好了!”鄂顺说得绘声绘色,“让我都怀疑他是不是狼妖了,哈哈哈,那老监兵被吓得尿都歪了,滋自己一手哈哈哈哈!”
姬发听得有趣,提议道:“崇应彪,你再学狼叫我们听听吧!”
殷郊附和道:“我也想听,大家想不想听?”
“想听想听!”
崇应彪笑了:“那你们就别说话了,安静听着。”
众人立刻闭了嘴,保持绝对安静,两眼放光,洗耳恭听。
长夜将尽,朝阳将升,河滩上一簇低矮的火苗徐徐扭动,一地的兔骨和鱼骨像青苔的贝白色花纹。
几声野狼的叫声划破静谧的凌晨,如雪如霜,仿佛卷起了北境的风,辽远而孤高。
终焉,在太阳的弧光冒出地平线之前,篝火被浇灭,骨头被深埋进地下。
野狼似已离去,河水叮咚解冻,如鸣环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