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厘一张精致的小脸,经过汗蒸,此时额头布满了汗珠。
被曲娴这么一问,她彻底是羞得红透了,脸上的汗珠像一串串珍珠断了线,一颗颗滚落到红丝绒的地毯上。
她小声地肯定:“挺好的。”
“哈哈……那他总算是有个优点了。”
贺知厘已无暇反驳曲娴徐邺有很多优点,在曲娴爽朗的笑声里,她忆起与徐邺那些缠绵悱恻的时刻。
为了让她的舒适程度更高,徐邺的前戏总是十分长,动作也十分轻柔。像织女在用最柔软的线,轻轻缓缓地,织一片深不见底的银河。在她感觉疼痛的时候,他会温柔地停下来,用软嫩的嘴唇轻啄她的鼻尖,吻她、哄她。
贺知厘收回思绪,用毛巾擦了一下额头:“你觉得我怎么问才好?”
“直接问呗。”曲娴凑近她,笑意完全掩饰不住,绽开在脸上,“直接问他,‘要不要做/爱。’”
贺知厘就知道曲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忙嗔怪地把她推远。
“那你就等到感情水到渠成再办事喽。”
贺知厘眼神忽然黯淡起来,“我最近才知道,他是我小学时那个邻居哥哥。”
听了这话曲娴不禁坐直,她知道这个人对贺知厘意味着什么。“你们这什么缘分啊,月老给你们捆得钢丝呀。”
贺知厘摇摇头:“但他什么也不记得,只是我一厢情愿把他看得十分重要。”
“啊……”
曲娴向来不懂得安慰人,贺知厘转移话题:“你和那个大学生怎么样?”
“早分了。”曲娴“呸”了一声,“他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偷我卸妆膏。铁公鸡成了精,天天化人皮,卸妆膏都买不起。”
“你怎么不跟我说?”
“太他爹丢……忘记了。”曲娴眼睛眨了眨,抱了下贺知厘,“下次一定实时更新姐们的感情状态。”
贺知厘一般是得知曲娴新交了男朋友,才知道她上一段分了,这也就是曲娴口中的实时更新。曲娴条正盘顺,人也会来事,向来没有空窗期。可听曲娴的口吻,已经很久没谈过恋爱。“你最近怎么没动静了?”
“那些人,喝喝酒解解闷算了。”曲娴笑了下,扯出的笑十分勉强,眉梢还带冷意。
贺知厘清楚,曲娴虽说没有空窗期,但对待每段感情都毫不含糊。轰轰烈烈地谈,和和气气地散,这才是曲娴恋爱的作风。如今曲娴这副模样,估计还没对上个男人消气。
贺知厘拿起一旁的玻璃杯,里面装的是甜米露。她向曲娴伸出杯子,“干杯。”
曲娴听了一挑眉,拿起玻璃杯,猛地直接撞上去。
贺知厘冷不丁来了句,“总有一天,我们赚得会比屈仅还多。”
“他赚多少?”
贺知厘伸出手指报了个数。
曲娴笑出声,没嘲弄她这目前看起来难如登天的想法,而是说:“那可不。”
不盛有酒精的玻璃杯相撞,依旧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余音绕梁。
水汽氤氲。
笑声铃铃。
桑拿房的木质天花板下,两个姑娘坐在面对面,手舞足蹈。盈盈地说起未来、谈起梦。没有酒精,玻璃相撞的声音足以涌动两颗热忱的心。
-
婚宴后一星期,贺知厘前脚刚踏进家门,后脚就有快递员送货上门。
她接过快递,以为是她新买的小熊玩偶到了,兴冲冲地去玄关抽屉处拿了把剪刀。然后就近坐在客厅水纹样式的地毯上,拆开包裹。
里面是一个银色的保温袋。
这显然不是她的快递。
虽然是冬天,小熊也不需要保温袋。
她立马停住手,没有再拆开保温袋,转而去看包裹上的面单,上面赫然印着“鱼”一个大字。
她扭头看一眼玄关处的鱼缸。
这几天屈仅收拾了鱼缸,里面添了许多花花草草,还有一些亮晶晶的石头。鱼缸里也已经注入了水。
万事俱备,只欠小鱼。
贺知厘不懂,又担心这鱼不妥善处理,会死掉,连忙给屈仅拨了个电话。
屈仅这边,他正和齐平打得火热。
他和齐平因羽毛球结交为挚友,那时候初中一放学,他们就会去羽毛球馆一战高下。这一战,就从学生战到工作。屈仅回国后,齐平发来好几次邀约,只可惜屈仅忙于工作,无暇应约。这天,两人恰好都有空,决定好好打一场。
他们去的还是之前常去的那家球馆。地方还是那个地方,样貌却大变样。球馆不光扩建了,还经过一次大翻新,已然与当初那个小球馆天壤之别。
羽毛球馆内,休息区一张长椅上的手机响个不停。
屈仅闻声偏头,来电的是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铃声是一首很小众的德国本土钢琴曲,很容易辨别。
这首钢琴曲是他在德留学期间,于一个下雪的日子,在街头邂逅的一个流浪艺人推荐给他的。
那位艺人当时所演奏的是一首他原创的歌曲,被吸引的屈仅上前询问无果,于是,屈仅被推荐了这首歌。
那位艺人还说屈仅一定会喜欢,之后为他专门演奏了这首歌。
一首于偌大静穆中逐渐激昂的曲子,又在激昂中突然结束。
这神来之笔的戛然而止,让屈仅起了鸡皮疙瘩。
同那位艺人所说的一般,屈仅确实十分喜欢这首钢琴曲。回校后,他将这首钢琴曲作为手机铃声,一直沿用至今。
屈仅放下球拍,示意齐平他去接个电话。而后长腿大步跨着,走近长椅。接完电话后,他没有继续和齐平一决高下的意思,跟齐平道别,说他有事先走了。
“谁啊?”齐平问。
“贺知厘。”
齐平感到不妙,下一秒,八卦的火焰燃尽他对屈仅初入爱河的担忧。他翻了个白眼,打趣地骂:“见色忘友。”
屈仅坐在长椅上,把羽毛球拍装进包里,拉上拉链。他一把撩起长椅上的黑色的冲锋衣,而后轻描淡写地说:“想我了。”
齐平看他这一副虐狗的做派,心想物是人非,屈仅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屈仅了,已经被恋爱的酸臭味腐蚀得败坏了。而这个结果,还是他这个单身狗一手造成的。
齐平“啧啧”两声,嫌两声不够,又“啧啧”两声。
屈仅背上包,看向走过来的齐平,淡淡说:“我说的是——我刚到的鱼。”
齐平暴跳如雷。
“靠!”
“你就存心恶心我是吧!”
雷完,齐平暗自叹了口气,这小子还乐呢,同住一个屋檐下,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屈仅这都直接住进楼台了,还是那副没开情窍的模样。
他不会真缺情根吧?
-
贺知厘再次盘坐在地毯上,拆她刚刚拿到的快递,真正属于她的快递。她这次买的是一个汉堡样式的小熊。她格外喜欢这个品牌的小熊,她的每个房间几乎摆满了它,和徐邺的那个家也是。
小熊的头刚露出来,屈仅回来了。
贺知厘抬起头,屈仅应该是运动完刚回来。也许是运动的余热还在,他穿的还是一套单薄的白色运动服。宽大的骨架完美地支撑起普通的运动服,身体轮廓尽显。和他平日里的西装革履完全不同,活脱脱一副男高模样。
屈仅往她这瞟一眼,看清她手上的玩意是什么,不清楚是不是嘲弄地评价道:“挺有童心。”
“女人至死是少年。”贺知厘努努鼻子说道。她小心翼翼地继续脱下小熊的包装,屈仅蹲在一旁弄他那些鱼。
正在阳台上睡觉的大顺倏地跑过来,冲屈仅狂叫。
贺知厘恍然大悟,为什么屈仅打算养的是鱼,而不是猫,更不是另一只狗。
她把垃圾塞进垃圾桶,就抱着她的小熊进房间了。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经过了一两个小时,她看到屈仅还站在鱼缸面前,他身边还放了几个桶。
在刚刚过去的时间里,屈仅先是将鱼袋一个个放入鱼缸,一段时间后将鱼放进水桶,添加新水。之后,再加入一些消杀试剂,等待。
时间就这样消磨掉了。
此时,他正在轻轻地捞起水桶里的鱼,放进鱼缸。
贺知厘不禁凑上去看,指着已经入缸的一条鱼说:“真可爱,胖嘟嘟的。”
她身边的大顺也抬头看,汪了一声。
屈仅将新的一条鱼放进去,瞥了眼她指的那条,说:“它是兰寿,金鱼。”
屈仅陆续放了许多条,鱼贯而入。
没一会儿,原本寂静的鱼缸热闹起来。五颜六色的鱼儿们不停地穿梭在鱼缸之中,有的勤快游得快,有的懒散只晃晃身子,还有的躲在石头形成的庇护所里不出来。
生气勃勃的鱼儿十分绚丽,如同梦里童年黄昏照射下,随风游动的五彩风铃那样的绚丽。
风铃、风铃的影子、关于风铃的记忆,交织不清,只记斑斓。
而在这个巨大的鱼缸旁,还有一个小鱼缸,里面只有一只鱼。显得伶仃。
小鱼缸内的那条鱼整体是粉色,仔细瞧去,羽扇般的鱼尾透莹莹的蓝、绿、黄,但很淡雅,不抢眼。
它缓缓地游动,只留一个背影给她,此时看来,鱼尾成了如梦如幻的裙摆。
一个孤独的舞者,翩然着。
贺知厘问:“这是什么鱼?”
“斗鱼。”
“因为喜好争斗,所以叫斗鱼?”
屈仅点点头。
贺知厘看痴了,不禁赞叹:“真漂亮。虽然是孤芳,但是不比群芳差。”
屈仅听了,饶有兴趣地再次点头。而后走到斗鱼的前面,站到贺知厘身边。
两个人跻身于一个小鱼缸前,凑得很紧。屈仅向她介绍:“这些鱼还没有完全适应环境,等完全适应了,就可以放到一起了。”
“斗鱼喜欢争斗,居然不会造成有的鱼死掉?”
“当然——”
“会。”
屈仅指着斗鱼说:“物竞天择,强者生存。斗鱼应该能把那一缸一网打尽。”
贺知厘眉心一跳,屈仅简直生灵涂炭,屈仅简直是鱼界的撒旦。她下意识抬起头剜屈仅一眼,屈仅也顺着她不友好的目光看回去。
两张脸离得很近,近得只容得下一条鱼在他们之间舞动。
屈仅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呼吸打在她脸上,“这样看着我干嘛?”他挑了挑眉头,“我可没想过把斗鱼也放进去。”
说完,屈仅指了指身后的桶,“我说的是它们。”
贺知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里面的小鱼们正一条接一条,在水面上镶成一个环。
贺知厘收回视线,打算忘却屈仅耍她的事。疑问又从心底浮出:小时候的屈仅,也会这样耍她?
猛地,那条斗鱼开始吐出又密又小的泡泡,浮在水面上。
贺知厘问屈仅:“它这是怎么了?”
“缺氧,或者是——”屈仅摸摸鼻子停顿一下,“发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