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的小魔女 第14章 田鼠公主的坟墓 二

至于噩梦，何童把它简单地归因到对小鸟的嫉妒上。是的，看到小鸟那些会冬眠的朋友和那栋超过一只鸟的本分的小木房子，最主要是那栋木房子，一个阴暗大人产生些阴暗的嫉妒，也不是完全的不正当……的吧？

——何公解梦时已经刻意地把和嘀哩哩相关的那些情绪给忽略了。

唔，从嫉妒的角度想，这的确要怪自己。毕竟是因为来到童话世界却不注意修心养性，所以才会做噩梦啊。

可是，何童反省了一会，看了看旁边快乐的无知无觉的嘀哩哩，又悄悄地想，这难道跟冒险内容的制定一点关系也没有吗？小鸟也说了，她拥有了魔法之后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些朋友和那栋房子，没准就是有了魔法之后才……哦不不不，这实在是阴暗过头了……

何童和嘀哩哩倚坐在大柳树的树荫下，胡思乱想着。

两人从灌木丛和白桦林里摘来了一大捧野花，嘀哩哩正用它们和柳条编花环。她的表情认真极了，像个主刀医生一样细致地用柳条把花枝一圈圈缠绕起来，时不时还会像这样，“粉色单朵，大一点的”，像模像样地指挥着，然后何童就会立刻在野花堆里搜寻，再像给主刀医生递小剪刀一样，把一枝粉樱草的花朵递到嘀哩哩伸出来的手上，也是像模像样的。

两人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忙活得额头都有些出汗的嘀哩哩，可不知道何童这会正在心里对她制定的冒险计划指指点点。

“唔，来枝白山梅吧，大花带两个小花苞的。这里需要点白花点缀。”

“喏，给。”

何童看了看已经花团锦簇的柳条枝，忍不住恭维道：“嘀哩，你的品味和手艺都不错呀！”

嘀哩哩终于舍得从柳条花环上移开视线，温柔地望向何童的眼睛里写满了得意与害羞，“嘿嘿，那等会这个先做好的就给你戴！”

何童美滋滋地偎着嘀哩哩更近了些。心情一好，那些坏话也都守不住地秃噜了出来，“嘀哩，我回去总结了一下，我觉得昨天的冒险的教育意义不是很充分！”

“昨天的冒险？唔，昨天的冒险是什么来着？”

——你以为你是彼得潘吗？！什么都记不住！

何童耷拉起嘴角，无奈地提示：“小鸟，你忘了吗？”

“哦对！小鸟！我想起来了，上次还剩下了些红茶栗子酱！正好我今天带了些烤过的小面包，烤得焦焦软软的呦，等会我们就吃小面包抹栗子酱吧！”

何童对ADHD患者无可奈何，轻叹口气，“好，那你还想吃青麦仁吗，要不要我再搓一些？——还有小鸟的冒险，我觉得教育意义不是很充分。”

“再搓一些吧，青麦仁好好吃。——唔，什么教育意义呀？”

“那我等会就去搓。——就是，童话故事不都得有点教育意义吗，总要教给小孩们一点什么道理的……小鸟的冒险，不就是在教小孩子要自信吗？”

“来朵紫色花，要更大点的。——教人要自信，唔，我接委托的时候没想到还有这个教育意义，哈哈！不过确实，好的冒险总是会教给小孩子们很多美好的东西呀，哈哈哈。”

何童有些无语地看了眼又骄傲起来的嘀哩哩，低头在野花堆里找了找，“喏，紫桔梗怎么样？——我就是觉得，它并不能教所有小孩自信的美好，就是，嗯，没有教育的普适性。”

嘀哩哩接过紫桔梗，终于听出了这是一句批评，她停下手里的忙活，面上有些惶恐，“普、普适性……没有普适性？”

“对呀。”何童轻轻点着头，“你想想，有魔法的人找回自信，便重新回归幸福又体面的生活，可是没有魔法的人呢，她们再自信也没有用呀！所以这个故事对那些没有魔法的小孩来说，就会有些不公平。”比如说对我，何童暗暗地想。

“哦是这样！”嘀哩哩眼睛亮了起来，她满不在乎地说出了一句让何童目瞪口呆的话：“哎，这个在童话世界不算是问题，童话世界里，人人都有魔法呀！”

“哦、哦……啊？”

嘀哩哩低头灵巧地把紫桔梗和柳条缠绕在一起，“你也有魔法呀！你就是用魔法把小鸟医好的。”

何童没太听明白，“魔、魔法？我的魔法，嗯哼……不就是我傲人的智慧和出众的口才吗，一种，语言的艺术？不是吗？”

“不是呦！是有魔力的魔法呦！”嘀哩哩小心地把柳条首尾相连，一个花环就做好了。

嘀哩哩举着花环快乐地给何童展示了一下，然后就轻轻地帮她戴在头上。何童还是呆愣愣的，连嘀哩哩没忍住捏了她脸颊一下，她都没提什么意见。

“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在童话世界里，我，”何童比划了个小鸡展翅的姿势，双手扑腾了几下，“唔，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小魔女，会飞？会，会biu一下发射魔力激光？”

“当然！只要找到合适的魔法！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呀，你很有天赋的。”

何童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嘀哩哩。

嘀哩哩又拿起一根柳条，开始给她自己做花环。她的手指轻快地翻飞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魔法。只要多加学习、多加锻炼，那你就会找到越来越多的属于你的魔法，而且越来越得心应手！”

——这么有意思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

“那、那该怎么学魔法？”

“这你就问对人啦！”嘀哩哩快乐的眼睛里写满了谦逊和自信，“我可是一个有名的大魔法师呀！我现在就可以把我的魔法心得全都教授给你！”

……大、大魔法师？虽然何童知道的唯一一个大魔法师是会魔术的骗子奥兹……不过，她很清楚嘀哩哩不是骗子。所以她现在就像小鸟一样，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嘀哩哩有些太不尊重了。

你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就该提一嘴啊，何童用不赞成的亲热的眼神瞟了一眼嘀哩哩，立刻把她看得心又乱跳起来了。

“嗯。”何童装着平静又淑女地点头，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泄露出了她心里的惊涛骇浪。

嘀哩哩清了清喉咙。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被何童那样崇拜地看上一眼，她都会忍不住鲁莽地飘飘然起来。所以这会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语调，好让自己听起来不会太卖弄。

——何童，何童她不喜欢太自大的人……

“咳，那我，那我可以先从魔法的基本要素给你讲——都是我自己的一些理解，权当入门呀，你以后慢慢会有自己的感悟的。”

“嗯嗯嗯！”

嘀哩哩理了理手里的柳条枝。她给自己做的花环只用了山梅花，洁白繁复的重瓣花朵，间杂着小巧圆润的花骨朵，正发着淡雅清甜的香味儿。她一边绕着柳枝，一边温柔地开口。

“在讲魔法的要素之前，要先明确魔法的前提，那就是一点点灵性，一点点智慧，和一点点想象力。如果是一个对世界完全没什么感知力的人，那是不可能学会魔法的！不过呢，这个前提对植物不太成立，我以前说过的，那些树呀草呀，你永远也猜不透它们在想什么。但是人类、精灵还有各种小动物，是一定遵守这个前提的！”

何童认真点头。这些东西她可不只有一点点，它们整日在她的脑袋里奔腾着，都快要跑出来了。

“然后呢，就是魔法的三个要素啦——‘三个’呢，也是我总结的，以后没准你会有自己的补充或者删减——总之，我认为，无论是简单还是复杂的魔法，都一定要有这三样，也只要有这三样就够了，那就是信念感、情绪和仪式。”

何童作思索状。

“第一个信念感，这个很简单，就是相信自己的魔法一定灵。其实看小鸟就知道啦，当她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魔法的时候，魔法就消失了。”

“……所以，她不是怕得用不了魔法，而是魔法真的没了？”这样看来冒充者综合征的杀伤力还不小咧，以后可得注意点！

“对呀！”嘀哩哩把柳条枝的首尾缠绕起来，她的花环也做好了。

嘀哩哩戴上柳条枝和雪铃山梅的花环，向何童转了转脑袋展示，眼里写满了期待。

“哇！好漂亮呀！”

何童的恭维比往常真诚了不少，因为里面带着点对大魔法师的尊重。

嘀哩哩美滋滋的，“那这会咱们准备点吃的吧，边吃边讲！”

何童在身旁揪了几把青麦穗下来，一边在手心里搓麦子，一边积极提问：“第二个呢，‘情绪’，是说魔法需要非常强烈的感情吗？”

“可以这么说！”嘀哩哩取出了几个烤得焦软的小面包，大剌剌地把它们摆在了裙子上。她一边把面包撕开往上面抹栗子酱，一边说道：“你应该听过《睡美人》的故事吧。国家里有13个女巫，可是公主出生后，国王竟然只邀请了12个女巫来参加宴会，所以第13个女巫愤怒之下就对公主施下了诅咒。这个就是借助情绪实现的一个魔法呀！”

“……哦！这样说起来，魔法是不是还需要一些因果？”何童的思维开始发散。

“唔，其实不需要的，只要情绪够强烈就可以。”

何童把搓好的青麦仁撒了一些到小面包上，“我觉得这个夹在面包里应该也好吃。——可是如果只要情绪到了就可以随便诅咒人，那不就很不公平吗？有的坏人，又坏又不讲理，它们的情绪反而会比正常人更猛烈，怎么看都不妥当。”

“诶，那要不要也放点覆盆子进去？——所以呀，童话世界经常出乱子。不过，爱和正义的魔法总是会比阴暗邪恶的魔法更强大，所以最后还是会有一个好结局。”

嘀哩哩自信地把一个夹着栗子酱、青麦仁和覆盆子的小面包递给了何童。

咬上一口，面包香软，浆果甜烂，青麦仁也特别地有嚼劲，再搭上栗子酱的细腻红茶味儿，何童边吃边嘟嘟囔囔地说：“嗯——嗯……好吃好吃。——那这样还好些，不然随随便便就被坏蛋诅咒，那也太让人生气了。”

嘀哩哩点着头，也把自己那块面包弄好了，“嗯！是很好吃！”

两个人满意地倚在大柳树上，一心一意地吃起面包来。

“唔，”嘀哩哩吃完一口面包，整理了下思路，继续说道：“其实，情绪是魔法里最难的部分啦。因为比起其它的感情，情绪总是会更强烈也更短暂，挺难捉摸的。所以常常会有不可控的情绪让魔法失灵或者跑偏的情况。比方说，应该产生的情绪却并没有出现，那就只能干瞪眼啦！”

“哦？”何童装模作样地担心起来，“那我这种情绪稳定的人，学起魔法来会不会有劣势？”

嘀哩哩很想说何童有天赋，但又担心敏感的她会多想，只能赶紧又吃了口面包，含糊地点了几下头。

“那，我看你情绪也挺稳定的，可你依然成为了大魔法师呀！”

“对、对……因为一些简单的魔法是不需要特别强烈的情感的，只要普通的快乐就够了。”

嘀哩哩有些机械地嚼着嘴里的面包，在那香甜的味道里品出几分苦涩来了。

她没有告诉何童，她的问题不是情绪稳定，她的情绪是慢慢枯竭了。和她的生命力一起。或许是活了太久的原因。而成为“大魔法师”，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的魔法现在已经越来越弱了，连飞翔这种事做起来都格外地吃力。

不过，现在还不是和何童说这些的时机。嘀哩哩想再等一等。或许等何童慢慢接触到童话世界里的离别以后，就可以告诉她了。

她还不知道，出于对失去她的恐惧，何童做了怎样的噩梦呢！

存稿已经被挥霍光了，所以之后每章会更短些( ˙ε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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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田鼠公主的坟墓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