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濯 第14章 第 14 章

“调查的怎么样？在我说的位置找到车了吗？”罗布将一片雪花肉铺在了烤盘上，“刺啦刺啦”的声音勾起了宋韵脩的食欲。

“找到了，多亏了你提供的线索，不过那里确实偏，又没有主干道，你朋友怎么会骑到那里？”

“他是个喜欢玩刺激的家伙，不带护具，不走寻常路，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他越喜欢去。”

宋韵脩笑笑，意有所指地问道：“该不会……是‘无中生友’吧？”

罗布听后哈哈大笑道：“怎么会，我可惜命多了。那天你提到车的事情后，我就和几个关系好的摩友提了一嘴，跟他们说最近有个偷车贼，后来被逮住后说自己把偷来的车丢在山里，忘了具体位置，让他们最近在凌月山注意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废弃的SUV，谁找到了我请他吃大餐。然后那群人讨论了一晚上，第二天天没亮就跑去山里找线索，就找到了那辆车。现在我可是欠了他们一顿大餐，宋哥，你可要补偿我啊。”说罢，他一边卖萌似地对宋韵脩眨了眨眼睛，一边将一片烤到冒油的五花肉夹进了他的盘子里，“放心，吃完饭后我就把那个家伙的电话给你，你可以去问他到底怎么发现的车。”

宋韵脩被他的忽闪忽闪的“卡姿兰”大眼睛闪到有些脸红，暗自觉得这人似乎在对自己撒娇，试图勾引自己，但是又没有证据，他轻咳一声，转移起了话题：“话说这个凶手的反侦察经验丰富，让我觉得这个人不像是第一次犯案的人，但是我们没有在系统中找到有类似作案手法的案子。你觉得为什么这样一个凶手会大费周章地焚尸呢，既然他能找到那么一块不容易被人察觉的风水宝地，为什么不将尸体和汽车一起在深山老林里一起烧毁呢？”

罗布听到这个问题，撅了撅嘴，似乎对自己的魅力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而感到遗憾，但是还是回答道：“我又不是凶手，我怎么会猜到。不过如果我想，如果一个有经验的凶手想要杀一个人，有三个选择最有可能帮助他逃脱制裁：第一选择是将整件事布置成一个明显的事故，因为这样最不容易被警方怀疑，大部分人也都只会产生‘啊，这个人真倒霉’这样的想法，而不会去深究背后的真相；第二选择是把现场布置成自杀，这种比较适合死者最近经历过重大变故的情况，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掩人耳目；第三选择是彻底处理尸体，没有尸体就很难立案，逃脱惩罚的可能性也很高。至于采用焚尸这种不算高效又有很大风险的方法，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销毁证据。焚尸毕竟不像电视中演的那样容易，一方面火光很有可能引起他人的注意，就像这次的案子，就被一对路过的父子发现，另一方面，除非有焚尸炉一类的专用设备，这种手法并不能完全销毁尸体，反而会留下很多可追踪的证据，一般……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如此做。”

“迫不得已？”

“比如……激情犯案。刚刚说的三种情况，都是有预谋的情况下会做出的选择，但是一旦涉及到激情犯案，留给凶手的选择就不多了。一方面，凶手要抹除自己行凶时的证据，另一方面，又要尽可能消除死者和自己之间的联系，特别是要掩盖自己的作案动机，所以凶手才有可能选择焚尸。焚尸能消除一些尸体表面的痕迹，最重要的是，还能影响死亡时间的推断。”

“你居然还考虑过这些？”宋韵脩感到大受震撼。

罗布摸着头憨憨一笑：“都是推理小说给我的启发。”

宋韵脩笑了笑，随后陷入沉思，根据死者身边人的描述，刘运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这样的性格必然会导致他在工作和生活上有很多仇家，激情犯案不是不可能，甚至是非常有可能。但是一般情况下，激情犯案的凶手在作案后，往往会因为害怕、震惊等情绪，在案发现场留下破绽，不会有如此强的反侦察手段。

除夕的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饭后，宋韵脩回到了局里。刚坐到座位上，张潇就凑过来，狠狠在他身旁嗅了一下，啧了一声，说道：“真让人眼红啊，你们两个人大中午的，居然跑去吃烤肉。”

宋韵脩狠狠白了他一眼，反唇相讥：“人家帮我们找到了那辆车，导致我欠了人家一顿饭，今天中午算是用烤肉给补上了。倒是你，嫂子送来的十全大补汤和海鲜大餐终于吃腻了？”

张潇悻悻地说：“再怎么补都是外卖，我还是想吃她亲手做的小炒肉。”

宋韵脩笑了笑说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凶器找到了吗？”

张潇坐回椅子上翘起了腿，说道：“没，奇了怪了，第一案发现场也没有，抛尸现场也没有，车里也没有。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孙婷婷听见他们讨论，也端着泡面拉着凳子坐了过来，一边嗦着面，一边听他们讨论案情。

安哲波说道：“我们走访了安乐小镇的邻居，但是小镇的入住率比较低，而且大多是耳聋眼花过去享清净的老年人，问了一圈人，他们都说什么也不清楚。倒是有几个住户和刘运一家关系不错，但是他们都说除夕那天并不清楚刘运有没有去小镇，当天晚上并没有见过他。”

孙婷婷一边吃一边问道：“会不会李大海在蓝洋北里跟踪了刘运，偷偷钻进了后备箱，然后刘运开车到安乐小镇，李大海爬出后备箱，在那里把他杀害，然后去幸福路抛尸？毕竟蓝洋北里小区居住率比安乐小镇高很多，在蓝洋北里杀人比在安乐小镇杀人容易被人看到，而蓝洋北里的入住率低，物业管理差，刘运家自己有院子，隐蔽性也好，被发现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张潇反驳道：“如果这样的话，还是有很多解释不了的问题，比如，为什么凶手杀害刘运后，不将尸体留在安乐小镇的房子里，而是一定要把刘运带到幸福路焚尸呢？留在安乐小镇里更能起到推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宋韵脩沉吟片刻，说道：“也许凶手本来就打算在幸福路将尸体和汽车一起烧掉，更有可能的是，凶手打算将尸体掩埋掉，之后再另行处理汽车，这个推断的依据是那个坑。凶手一方面焚尸消除证据，一方面打算将其掩埋，推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他暗暗想到，这正契合了罗布所说的第三种谋杀方法，“这比单纯将尸体留在安乐小镇更保险，毕竟李梅随时有可能去查看。之后，他将刘运的车开到附近的废车场，再从幸福路坐公共交通离开。这样的话，等到刘运的尸体被人发现，时间也会湮灭大部分证据。可惜事与愿违，刘运的尸体在还没有掩埋的情况下被人发现，凶手的藏尸过程被中途打断，仓皇之下，才驾车离开，然后为了掩盖证据，将汽车在无人的地方烧毁。”

孙婷婷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巴，突然说道：“现在的嫌疑人就只有周大海一个人吗？会不会是李梅啊？一般凶杀案里，夫妻是犯人的可能性不是很高吗？”

张潇无奈地回答道：“是很高，不过我们反复询问了目击者，他确定当时抛尸现场里只有一个人，现场的脚印也证明是一名码数为43码。而且抛尸现场距离当时凶手停车的位置还有好几米的距离，在这几米的距离中，只发现滴落的血迹，但却没有拖拽的痕迹。作为一个身材矮小的女人，李梅一个人将刘运搬运过去的话，无论如何都是需要拖过去的，这和现场的痕迹不符。只有可能是一个身材健壮的成年男性将死者扛过去或是背过去，或是存在第二个没有被发现的同伙。”

安哲波叹道：“如果安乐小镇的摄像头再多一些就好了，听说那个小区在开始建的时候，打着高端的定位，收的物业费也不算少，怎么管理差成这样？”

张潇说道：“这几年经济形势不好，最受冲击的就是房地产，好几家公司都已经暴雷了，开发安乐小镇的公司也是，前几天刚刚因为连续20个交易日股价低于1元而被退市。公司资金链断裂，下级的物业公司早就把收上来的物业费以各种理由上缴到了上级的房地产公司，停水停电都是常事，保洁、安保人员工资也被连续拖欠了几个月，但是公司却把矛盾转移到了业主身上，声称是因为部分业主拖欠物业费导致的。春节前这群劳工堵了小区的门，不让业主开车进入小区，最后业主报警，好说歹说才把这些人劝走。部分业主决定成立业委会，监督物业的工作，强制物业公司将物业费的收取和使用公开透明化。目标是好的，可惜的是，业主这个群体本身数量庞大，每个人都想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但又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所以需要他们表态的时候他们不表态，愿意表态的人表态后，这群人又不打算认可最后的结果，于是到处贬低业委会筹备组的成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几句话，就被那些物业公司收买的人挑拨地到处摇旗呐喊，反对业委会的成立。这群人……嗐……反正也不是我们能管的了的事。”

孙婷婷砸吧着嘴，嘟囔道：“反对业委会成立的这群人是不是都是傻的，折腾到最后，不是什么问题都没有被解决吗？”

宋韵脩则无奈地说道：“一个群体人越多，越难以顾忌到每个人的利益。咱们还是回到案子上来吧。小韩，再给我看下案发现场的检验报告和尸检报告。”

韩天凡把案发现场的检验报告递给了宋韵脩，然后翻了翻乱糟糟的桌子，才找到尸检报告。

宋韵脩仔细地阅读着尸检报告和现场照片，突然说道：“死者身上能辨别出的伤口有七处，切口大多都像是胡乱砍的，没有明显的致命伤，根据尸检结果，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根据切口着力点判断，有从右上方向左下方划开的，也有从左上向右下划开的，像是在干扰警方对凶手惯用手的判断，但是我觉得奇怪的是胳膊静脉处的切口，我觉得这个切口比其他地方的切口都要精细，而且隐蔽，让景法医在这里的伤口重新进行一下检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吧。”

张潇问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故事里面的凶手为了陷害主角，通过提前抽取的血液伪造了一个凶案现场，而实际上凶手并没有死亡，而是藏起来了。安乐小镇的案发现场一直让我觉得很奇怪。如果是预谋杀人，凶手应该会采取焚尸以外的方式处理尸体，毕竟焚尸既不方便，又不能完全处理尸体，与凶手的反侦察意识相悖，但是如果是激情犯案的话，案发现场除了大量血迹以外，又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

张潇挑了挑眉，道：“所以……你觉得现场有可能是伪造的？”

宋韵脩点头说道：“我觉得安乐小镇的现场很有可能是伪造的，第一案发现场不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