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濯 第15章 第 15 章

张潇拿起笔，在桌子上点了点，片刻后问道：“这确实是一个有意思的思路，但是除了你的推测以外，还有没有其他的依据可以支撑这个假设？”

宋韵脩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如果安乐小镇确实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么真正的第一案发现场会是哪里？安乐小镇里，刘运的某一个邻居家？还是说……刘运根本就没能活着离开蓝洋北里？

“除夕夜当晚，幸福路和安乐小镇拍到刘运的监控录像，再给我看一眼。”

张潇点开了录像：“怎么，想到什么了？”

宋韵脩没有回答，他一帧一帧地检查着录像，最终在其中一段录像里，看出了端倪：“监控确实拍到了刘运的车辆进入小镇，但是这个开车的人一定就是刘运本人吗？”

张潇一愣，连忙查看录像，确实，小区和幸福路上的监控摄像头都是从上方拍摄的，而驾驶位上的遮阳板一直是垂直放下来的，司机虽然穿着刘运的衣服，戴着他常戴着的鸭舌帽，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开车的人真的是刘运。毕竟刘运的尸体已经烧成焦炭了，衣物上也没有提取出有价值的生物痕迹。

宋韵脩指着其中一段录像说道：“看这里的反光镜，虽然凶手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摄像头，但是这个反光镜里明显能看出车辆的后座上有东西。”

孙婷婷听到这个推测也大吃一惊：“也就是说，刘运很有可能在到达安乐小镇之前就已经死了，开车的人是凶手，凶手将尸体藏在了后座，一路运到了安乐小镇，在安乐小镇布置好假的案发现场后，又开车载着尸体到了幸福路？”

张潇想了想，接着说道：“这么一想，将尸体带到幸福路焚毁还能有另一重意义：掩盖刘运在别处被杀害的事实。如果尸体在安乐小镇被发现，那么警方在检查汽车后座的时候发现了血迹反应，就会意识到尸体曾经通过汽车后座进行过转移，而将尸体带到幸福路焚毁，即使后座的血迹被发现，也会被认为是从安乐小镇转移到幸福路上时留下的，从而掩盖了真正的事发地点。不过尸僵开始出现的时间通常在死后2至3小时，时间太久的话，给尸体穿衣服将会变得非常困难。而且人死后半个小时内血液就会凝固，要想布置出那样的现场，一定要事先将血液抽取出来，而且为了防止血液离体后凝固，抽出来的血液里一定会加入抗凝血成分。”说罢，他转向安哲波，说道，“小安，你去通知一下法医和痕检，让他们重新检查一下动脉处的切口，另外检查一下安乐小镇现场残留的血液里有没有抗凝剂。”

会后，张潇说道：“老宋，咱们去趟刘运的公司，再调查一下他的社会关系。”

“不是说他们都回老家了吗？”

“已经通知他们回来了，今天下午李梅告诉我，他们全都到办公室了，毕竟不论对谁来说都事关重大。”

两人到访了刘运和李梅开的小公司。因为公司规模小，因此夫妇二人没有在写字楼里专门租用房间，而是在一个商民两用的小区里租用了几个小房间。

两人到达时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平时这个时间员工都已经下班了，但是此时几人依然百无聊赖地坐在工位上。公司仅有的几个员工年纪都不小，都是和夫妇二人一起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员工。因为公司小，每个员工都身兼数职，几人合力在时代的洪流中，撑起了一片小天地，这些人都打算在这里干到退休为止。而公司主心骨刘运的死，对他们所有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天大的打击。

两人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发现这个房间里所有人脸上都是绝望的表情，整个办公室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气氛，平时忙碌嘈杂的办公室，现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看着电脑或手机，安静的气氛让两人感到一种窒息感。而李梅，更是呆坐在电脑前，眼里盈满了泪水，有些魂不守舍、无所适从的样子，甚至没有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

调查时，几人都表示刘运性格火爆，但是因为业务能力强，在客户中口碑不错，所以总能拉来各种各样的业务，而其他人的工作就是顺着客户和刘运的要求干活。可以说，这家公司的运转靠的是刘运的一言堂。现在所有人都忧心忡忡，担心这家公司会不会因为刘运的死而倒闭，至于刘运生意上的仇家，他们一边敷衍地说着自己也不了解，提供不出什么线索，一边草草地刷着招聘软件。

两人无奈，只得打道回府。

翌日，张潇几人刚刚来到办公室，外套还没脱利落，顶着熊猫眼的景福国就激动地捧着两份报告进来了。

“张队，好消息啊，总算有进展了啊！”

张潇把外套搭在了椅背上，笑着说道：“别激动啊老景，查到有价值的了？”

“哎呀，昨晚我和技侦按你们指出的方向重新检查了一遍，果然有重大收获。”景福国将两份报告分别塞到了张潇和宋韵脩的手里，激动地拉着他们的手一页一页地翻起了报告，“你们看啊，动脉处的切口表面上看和其他伤口没有太大的差异，但是我将被碳化的肌肉组织剥离下来后，将伤口放大，可以看到骨头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痕迹，正好符合六号针管的直径，可以说，伤口这处的切口很有可能是为了掩盖针管留下来的痕迹，可惜凶手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肌肉上的针管痕迹虽然被掩盖了，但是骨头上的痕迹却被留下来了。另外，我们对案发现场的血液成分重新进行了检验，发现里面含有超过正常含量的肝素。”

“肝素？”

“没错，肝素是人类体内一种天然的抗凝血物质，存在于肥大细胞里，正因为是人体内自有的物质，所以一开始我们并没有发现。我们推测，很有可能凶手使用6号针管在被害人刚刚死亡的时候，从他体内抽取了大量的血液，在其中加入了肝素作为抗凝剂，之后将血液洒在了现场伪造第一案发现场，之后焚尸灭迹，试图掩盖真正的死亡时间。”

宋韵脩有些欣喜道：“这么说的话，昨天的推测很有可能是正确的，凶手并不是在安乐小镇杀害的刘运，安乐小镇的现场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张潇却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这样的话，凶手的范围反而更大了，而且凶器也可能早就被销毁了，总不能把蓝洋北里到安乐小镇的每一寸路都翻一遍吧。”

宋韵脩说道：“凶器不是目前最主要的目标，目前要考虑的，是凶手是何时何地杀害刘运的，我倾向于案发现场就在蓝洋北里。”

张潇摸了摸下巴说道：“确实，如果是在安乐小镇的话，凶手完全没有必要在抽取血液的时候加入肝素，安乐小镇里再大再复杂，半个小时内也足够让凶手处理好现场。而如果在从蓝洋北里到安乐小镇的路途上杀害刘运也比较困难，因为刘运去安乐小镇完全就是临时起意，他的通讯记录里也没有与任何人有见面的约定，凶手总不能是在众目睽睽下处理现场的吧。”

宋韵脩转头问景福国：“这个肝素常见吗？一般用于什么情况？”

“肝素一般具有抗凝血、抗血栓、抗炎、降血脂、促进伤口愈合等作用与功效，常用于预防和治疗血栓形成以及其他凝血相关的疾病。”

“这种药是处方药还是非处方药？”

“肝素是处方药，因为存在出血、血小板减少和过敏等严重的副作用，普通药店通常不能买到肝素，一般在医院才会有。”

韩天凡有些激动地说道：“那只要……只要查一查周大海和李梅在医院谁开过这种药就能知道凶手了？”

张潇注意到宋韵脩的沉默，问道：“老宋，你在想什么？”

宋韵脩有些凝重地问道：“抗凝血药是不是还会用在重度烧伤病人的术后恢复上？”

张潇道：“老宋，你是怀疑王国强？”

韩天凡有些疑惑问道：“但是……宋副，王国强的烧伤应该是在十五年前发生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还需要服药吗？”

景福国说道：“重度烧伤病人可能出现长期甚至终身的疼痛，肝素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疼痛，不过肝素作为抗凝剂，长期使用会对凝血功能造成一定的影响，这也是为什么这种药需要在医生的指导下使用的原因。”

这时，安哲波和孙婷婷风风火火地进入了办公室。

孙婷婷激动地在张潇桌上一拍，把张潇吓了一跳：“报告张队，我和小安有重大发现。”

张潇有些不爽，从来都是他用拍桌子吓唬别人，什么时候轮到孙婷婷这个小妮子来吓自己了，他皱了皱眉头道：“你这丫头，能不能沉稳点，吓了你爸爸我一大跳……说吧，有什么重大发现？”

“昨天听完了宋副的推测后，我和小安晚上去了周大海住的小区，调取了他家楼下棋牌室前面的监控录像，然后今早重新走访了周大海那些所谓的牌友，发现周大海那晚根本没有回去打牌，棋牌室在下午三点就关了，之前那些牌友帮他打掩护撒谎了。”

“什么？！”张潇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他觉得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

宋韵脩也有些吃惊，忙说道：“你们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孙婷婷砸吧了一大口水，说道：“是这样的，昨晚讨论案情的时候，提到了案发现场有可能不是安乐小镇，而且凶手很有可能是个男性，我们晚上的时候就讨论，会不会之前调查的时候有什么遗漏，然后小安就提到，目前最有嫌疑的男性就是周大海，但周大海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我们就打算重新推敲一下他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就又去了一次棋牌室。结果昨晚我们刚到棋牌室，里面的人就一哄而散，然后棋牌室老板的儿子就出来对我们又是哈腰又是端茶送水的。我们一提到除夕晚上，他就交代说，那天晚上他从外地回来过年，一家子团聚，所有人都忙着做年夜饭，棋牌室下午三点就关门了，周大海没有去打牌。我们就问他，为什么老板之前要为周大海提供不在场证明，他跟我们说，周大海好赌，手头紧了就管他们借钱，手头松了就还钱，偶尔还会稍微多还点，但是这种时候都会让老板帮他打掩护，如果有警察过来盘问，就说他前一天在打牌。老板也猜到他还的钱可能不干净，不过这债主吧，借人钱的时候叫债主，催债的时候都叫孙子，特别是他们这种有点赌博性质的小店，老板也不敢多说什么，所以那天我们去问周大海的不在场证明，老板才会撒谎，像往常一样帮周大海打掩护。后来他听说周大海这次扯进了人命案子里，因为提供了假证，老板担惊受怕了好几天，又不敢出来自首。那天我们又过去，他躲进店里，把情况给他儿子说了一遍，他儿子再过来给我们讲清楚情况。至于其他给周大海提供不在场证明的牌友，也都是周大海那些狐朋狗友，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们今早拿着老板儿子给的监控，跟他们掰扯半天，半讲道理半吓唬，他们才承认做了假证。除了有一个人不知所踪，可能是跑路了，其他那些人刚刚都被我和小安拉回局里做笔录了。”

张潇一边喷火怒骂，一边拍着桌子道：“这群没脑子的小混混，我非要给他们记上一笔，等这个案子查出来了，就让当地派出所把这个赌窝取缔了。妈的，还敢来糊弄老子。”

宋韵脩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不管周大海有没有作案嫌疑，先摸清楚他那天真正的行踪吧，我们下午再去蓝洋北里拘留所跑一趟吧。”

这段时间跳了个槽，工资up up，工作量也up up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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