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有荷华 第27章 第 27 章

“这是？”

“哦！”羿娘想起刚才在药房见到的那一幕，顿时滔滔不绝，“本来啊，那个药房的掌柜不想收姑娘你给我的这个方子，还以为我是来捣乱的，要将我赶出去。我跟他争辩了两句。可能是动静太大，引来了药房的坐堂先生，他看了一眼药方，顿时眼睛都睁大了，还吵着要见姑娘你。”

“我怕给姑娘惹麻烦，就没答应。那大夫就出五十两银子把这方子给买下来了，我用四十两买了清毒草，这是剩下的十两。”

说完，羿娘又将手中的银子往前凑了凑，示意荷华接过它。

这她哪能要啊，荷华赶紧摆了摆手，抓着羿娘的手腕，将银子往她那边推，“羿娘，我们在这吃住还要麻烦你照顾我们，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这十两银子就算是这段时间我们两个的饭钱，也不能总是白吃白住你们的。”

羿娘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了。

加大了音量，“我救你们又不是为了银子，羿娘家里也没这么困难，就你们两个还吃不垮我们。荷华姑娘你要是再这么说我可就真生气了！”

荷华也觉察出自己刚才那番话的不对之处，连忙赔礼道歉，上前半步将羿娘半搂进自己怀里，一边摩挲着她的背部给她顺气，一边放软声音安慰道：“羿娘别生气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对我们这么好，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经过她这一番安慰，羿娘心中那一点气也被抚平了。

羿娘今年年纪也挺大了，四十多将近五十岁了，也许是因为年轻时候落过水的缘故，导致她一直受孕困难，三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这唯一的一个女儿，如珠如宝的养大。现在她看着荷华也像是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样。

不过她也明白荷华现在的心情，也就不再跟她争辩，将那十两银子重新包好放进背篓里，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对她说：“不用想着报答我，我过得挺好的。既然你这么说，这十两银子我就替你保管着，你到时候有需要一定要跟我讲。”

“嗯！”荷华赶紧点头，像是生怕羿娘反悔，又要将银子塞给她。

看着她这样子，羿娘倒觉得有些好笑，这是银子又不是什么腌臜物，至于这么害怕嘛。

挽着羿娘的手，荷华跟着她慢慢朝夕阳中的小院走去。

……

现在所有药材都齐了，荷华也不准备再等了，第二天就马不停蹄开始了解毒。

为了不让羿娘担心，荷华没有告诉她具体的操作步骤，只是让她在外面熬药。奚康带着奚娘去了河里摸鱼，要等到正午才会回来。现在这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在荷华的精心照料下，梁其玉身上大大小小的外伤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身上之前缠得白布现在也都拆了，换上一身干净的布衣，安静地躺在床上，就像是刚睡着的样子。

先前因为看他太过痛苦，荷华暂时用银针封闭了他的五感，但现在必须重新打开。荷华目光坚定，一根根银针从她手中刺下，痛觉慢慢恢复，梁其玉开始挣扎。

荷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拉到床沿外面，右膝顶住，抽出一旁的小刀，在火上烧过之后，没有丝毫犹豫迅速划下。

血瞬间飙出，有一些甚至溅到了她的脸上。荷华不躲不闪，眼睛直直盯着梁其玉流血的手腕。看流出的血变成了正常的鲜红色，荷华立即施针止住了血。

接着，荷华又照着刚才的模样，在梁其玉的四肢分别开刀放血，直到确认他浑身的血都变成了正常的鲜红才停手。扔下刀，冲着门外大喊了一句：“羿娘，药！”

羿娘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听到荷华的呼唤，她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推门而入。被那满地的血吓了一跳也不敢停步，叫药放到荷华的手里。

接过药，荷华单臂环住梁其玉的脖颈，让他的头扬起，将药灌了下去。这时候，梁其玉突然毫无预兆地猛烈挣扎了起来，一点闪着光芒的东西从眼前飞过，羿娘低头一看，是一枚银针掉在了血泊当中。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梁其玉的手脚处各扎着一枚银针，下面是一个被人喇开的口子，右手的银针掉落，此时又隐隐有血流出。

看来这满地的鲜血就是这么来的。

荷华显然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梁其玉挣扎得如此厉害，她却连手都没抖一下，硬是将一整碗药都灌了进去。然后放下碗，又一根针扎了进去，右手的血瞬间止住。

虽然早就知道荷华的医术应该很厉害，但心里明白与亲眼所见还是有所不同的，羿娘从未见过这般神奇的治病之法，看到那令人震撼的场景，她的呼吸瞬间停滞，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整个人仿佛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攫住，无法言语。

羿娘的状况，荷华并没有注意到，她现在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另外一件事情上。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步了，以针为引，封住他的奇经八脉，成与败皆在此一举。

哪怕是对自己医术无比自信的荷华，此刻呼吸也不由急促了起来。她深呼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汹涌的情绪。

看着面前梁其玉逐渐平缓下来，右手伸向旁边的针袋，直接拔出八根银针，在羿娘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手腕轻轻一动，八根银针齐齐飞出，精准落在了穴位上。

闷哼一声，梁其玉彻底失了意识，失力般躺在床上，就好像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样。

终于完成了，荷华心下一松，身子不由得颤抖几下，羿娘赶紧上前将她扶住。“荷华姑娘，没事吧？”

对上羿娘担心的眼神，荷华笑了笑，眼神在这一刻发亮，“羿娘，我成功了！”

羿娘还是有点担心，扶着她走到桌旁坐下，倒了一杯热水放进她手里。“姑娘的医术……”羿娘虽然习得几个字，但除了医书之外，并没有再看过什么其他的书，此刻想找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她当下心中的感想。

但绞尽脑汁也还是想不到，最后憋红了脸，也只说出那一个最普通的词：“姑娘的医术真是太厉害了，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羿娘的父亲、祖父虽然都会医术，但也只是开开方子治些头疼脑热罢了。方才荷华所用的那飞针的手法，乃羿娘闻所未闻。

刚才荷华只是一直紧张的心情突然放松下来，有些不适应，现在坐了一会儿喝了点水已经好多了。看着羿娘一脸崇敬的表情，荷华笑了笑，想说什么，突然一个念头涌入脑海。

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羿娘一家人，现在看她这么喜欢医术，不如就教她这个吧！

灵光一闪，荷华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她看着面前羿娘，认真的说：“羿娘，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啊？我？”羿娘一下子愣住了，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手不停在膝盖上摩擦着，看起来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我能行吗，我都这么老了。”

“当然可以。”荷华肯定的说，她抓住羿娘不停动来动去的两只手，将它包在自己的手心里。羿娘的手很热，温度通过交缠的双手，传递到荷华的心中，“羿娘你想学什么？”

羿娘抿了抿唇，方才荷华施针的样子再次在她眼前浮现，她停顿了一下，说：“我想学针灸。”

“好。”荷华爽快答应下来，“我们明天就开始学。”

荷华的轻松的态度影响到羿娘，她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二人喝着水相视一笑。

羿娘说着，余光瞥见地上的鲜血，心中一震，立马站了起来。

正说着话呢，荷华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羿娘，怎么了？”

羿娘皱着眉，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指着地上那一大滩血，声音中是无法掩饰的心疼，“你看看，流了这么多的血，这得多疼啊！不行不行，我得去做点好吃的给他补补。”

说着 ，羿娘就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

荷华也站了起来，来到床边，将他身上的银针拔出，血已经止住了。即使拔掉，也不会再流。看着梁其玉比之前还要苍白的面色，荷华心里却有些轻松，至少第一步成功了不是。

她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世间没有解不了的毒，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梁行之。

这两天，羿娘莽足了劲想把梁其玉那日流的血给补回来，做的菜无比丰盛，就怕他醒过来没有吃的。但两天过去了，梁其玉还是没有醒，昏迷的人只能喝点汤，这些菜就都进了荷华的肚子。

对于梁其玉没醒这个事，荷华现在倒是没有多着急。毕竟那天放了那么多血，总得养养，多睡几天，不妨事的。羿娘做的汤这么好喝，又有营养，多喝两碗。

羿娘对医术这方面是真感兴趣，荷华答应了教她针灸之术，她就从白天到晚上不停地练，要不是荷华制止，她说不定都想给自己扎两针试验一下。

荷华看她爱学，自己也高兴。但针灸之术也不是这么几天就能学会的，等梁其玉醒了之后，他们肯定是要离开的，所以晚上的时候，她一边陪着梁其玉，一边根据羿娘的情况编写一本适合她学习的医书。这样即使他们离开了，羿娘也能对着书学习。

但还是有点不足，人体经络图她倒是能画出来，但针灸铜人但没法变出来啊！荷华叹了口气，这个只能等之后再给羿娘送一个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