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有荷华 第24章 第 24 章

在掉到河里之后，中途荷华其实清醒过一回儿。她感觉自己正被水流推着往下走，梁其玉还是昏迷着，怎么叫都叫不醒。她想挣扎游到岸边，但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最后只能死死抓住不远处漂浮的一块木板，好让自己和梁其玉的头露出水面。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了几天。

睫毛颤动几下，荷华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周围的墙壁都是由一些不规则的石块堆砌而成，一扇雕花的小门窗半开着，正是白天，窗外艳阳四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显得寂静非常。

窗下不远处摆着一张矮木桌，一些晒干的草药整齐地堆放在上面，彰显着房主人的身份。

“我这是被好心人救了？”

也许是躺得太久，荷华头部一直穿来隐隐的刺痛感，她不得不用手撑着头，同时脑袋里模模糊糊地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吱呀——”这时候，门开了。

荷华警惕地抬头看去，是一个裹着头巾的年轻姑娘，她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应该是给自己准备的。

看到荷华坐起来，她眼睛不由得瞪大，看起来很是惊讶。

“呀，*&……￥#…………&”

“嗯？”荷华疑惑地皱起眉，她在说什么？

虽然这个姑娘的说的话她听不懂，但荷华能感觉到她的身上并没有恶意。于是，荷华自醒来就一直悬在的心也终于放下。

半响，那位姑娘也许是终于发现荷华听不懂她说话了，放弃了和她沟通，一直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她端着碗朝床这边走过来，荷华好奇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她。那女子将药递到荷华眼前，下巴轻抬，示意荷华接过去。

荷华听话地将药端在手里，那女子就开始比划，她先用手指了指那碗药，然后又指荷华，最后方向调转，将手指向自己的嘴。

这下荷华看懂了，这位姑娘的意思是让自己把这碗药给喝了。

她眨了眨眼，冲姑娘点点头，然后将药碗端起放到自己的鼻子下，苦涩的药香涌入鼻腔。荷华很快分辨出，这就是一碗普通的补气血的药，于是她痛快地一饮而尽。

“呕——”荷华趴在床边，一阵干呕。倒不是药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她很久没喝过这么苦的药了。突然来这么一下，有些受不了，她本来也吃不了苦。

姑娘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也吓了一跳。前几天也没看她这么怕喝药啊？哦，不对，她前几天还在昏迷，药都是自己灌进去的。

反应过来后，她赶紧上前两步从荷华的手里接过碗放到桌上，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红色的小果子，递到荷华的嘴边。

嘴里依旧叽里咕噜说着些荷华听不懂的话，最后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飙出两个字，含糊不清很生涩的样子，但荷华还是听懂了：“……吃……，甜……”

从姑娘手里接过果子放进嘴里，果子酸甜的汁水在嘴里炸开，中和了药的苦味，让荷华稍微好受了一点，至少没有那么想吐了。

她直起身来，仔细端详面前的这位姑娘。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对劲，这位姑娘的眼睛不太一样。

她的眼睛里隐隐透着点蓝，走近了在阳光的照耀下更为显眼，而且她的五官也比寻常大梁人更为深邃一些。再联想她刚才奇怪的语言，荷华有一个不好的猜测，他们不会顺着河流，漂到别的国家了吧！

等等……他们？

还没来得及哀嚎，荷华突然反应过来她刚刚是忘了什么。她竟然把梁行之给忘了！完蛋，刚刚也没在屋子里瞧见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荷华不敢再想下去，她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就想出去找梁其玉。但脚一刚接触地面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她控制不住地上跌去。

姑娘被她突然的行动打了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将她搂住想重新放回床上。荷华不依，梁其玉都不见了，她怎么还休息的下去，万一他现在还在哪片沙滩上躺着等着自己去救呢？多一天时间就多一份危险，不行，她必须马上找到梁其玉！

荷华挣扎的更厉害了，那个姑娘眼见都快控制不住她了，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道略显沉稳的女声，“吵什么，刚醒过来不好好休息，在这闹什么！”

荷华抬头看去，是一个包着头巾的中年妇人，虽是域外之人的打扮，但面孔却与大梁人相同，刚刚说的也是大梁官话。

在这异国他乡遇到一个能听得懂自己说话的人，荷华不知道有多激动，她搬着自己的腿，还是不死心想往外走，“大娘，我还有几个朋友，他们是跟我一起掉下来的，我要去找他们！”

那妇人走进来，扫了一眼她的腿，淡定的说：“是跟你抱在一起的那个男子嘛，别担心他也在，就躺在隔壁屋子里。”

听到梁其玉就在这，荷华舒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提了起来。“还有两个呢？也是两个男子，身量都差不多跟与我在一起的那个男子一样？”

听到这，那妇人皱起了眉，“我们只看到了你们两个，并没有看到别的人了。”

“什么？”荷华又急又悲，“他们不在这，那在哪？他们不会出事了吧？不行我要去找他们。”

说着继续要往下走，那姑娘没注意，一时让荷华得逞，她瘸着腿往外走，被妇人拦住。

荷华抬头，认真的看着面前的救命恩人说：“谢谢大娘救了我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但现在我的两个朋友生死未卜，我得先去找到他们。”

那妇人看着她，叹了口气：“唉，你还是先去看看你隔壁的那个朋友吧。”

梁行之！荷华猛得回头，“他怎么了？”

“他好像，快不行了。”

*

在妇人的搀扶下，荷华来到了隔壁，这一间房子的构造与自己居住的那间并没有什么两样。梁其玉就躺在靠墙那张简陋的小床上，身上缠满了白布，只有胸膛还有些微的起伏。

荷华慢慢靠近，视线也越来越清晰，梁其玉的脸色并不苍白，反而泛着诡异的红晕。这样好的血色在平常看来是健康的征兆，但现在，出现在这样一个身受重伤、卧床不起的人身上，简直是半只脚踏进了阎罗殿。

那位妇人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身上的伤势太重，我给他止血包扎之后，伤口还是发炎了，浑身发热，我给他喂了柴胡汤，但还是没有用。”

“不过，最重要的倒不是这个。”那妇人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迟疑。

“他之所以到现在还昏迷不醒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你这个朋友以前应该中过毒，具体是什么毒我不太清楚。毒素在他身体里扎根，至少有十年了，他之前应该一直用药压制着，现在他身体虚弱，体内的毒也乘此机会爆发了。”

“毒素在他体内积压的太久，现在一朝爆发，他又正好受了重伤……”

剩下的话妇人没有再说，之前在河边捞起这两个人的时候，那个男子一直将面前这个姑娘紧紧抱在怀里，她想先把两个人分开好带回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掰开他的手。

最后就在她快放弃的时候，那个男子竟然醒了过来，可能是感受到了什么，他看过来的那一眼，就让她毛骨悚然。

她战战兢兢说了句“我是想救你们。”，然后男子就放开了手，晕死过去。

跌下山崖还将面前这位姑娘紧紧护在怀里，自己身上刀伤、剑伤、磕伤一片，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而那个姑娘却只有一些细小的擦伤，唯一最重的外伤就是脚上那块，可能是被水冲下来的时候在石头上磕到了。

明明自己已经命悬一线了，却还是能在感觉到有别人想分开他们的时候奇迹般睁开眼，在确认安全后松手，让她得到及时的救护。

妇人觉得，这个男子应该是爱惨了面前这个姑娘。

这姑娘也是，刚刚醒来就惦记着要去找他，也是情深意重。只不过，这个男子好像快不行了……

“唉……”妇人从回忆中醒来，再次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感叹天下有情人难成眷属。她将同情的视线放到这对苦命鸳鸯的身上，那个叫荷华的姑娘现在坐在床边，握着男子的手腕，好像正在替他把脉。

……

等等，把脉？妇人快速睁闭了几下眼睛，发现面前的景象还是没变，那个姑娘确实在替男子把脉。她走上前去，站到荷华旁边，“姑娘，你还会医术啊？”

荷华正屏气凝神，专心检查着梁其玉的身体情况。听到妇人的问话也没有立即回答，直到彻底摸清梁其玉现在的状况，荷华才将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子上，转头对妇人说：“从小跟着师父，学了一些医术。”

说完，她在身上摸索着什么，半响没摸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穿的不是自己之前落水之前穿的那套衣服了。

真是昏了头，那天又是躲避追杀又是落水的，那套衣服肯定不能穿了啊！荷华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抬起头，朝着那位妇人礼貌的询问：“大娘，是你替我换的衣服嘛，那你有没有看到我之前放在衣服里的针囊了吗？”

“针囊？”妇人反问，“衣服确实是我替你换的，但我并未在姑娘的衣服里发现什么针囊啊？”

“那应该是掉在水里的时候被水冲走了。”荷华想了一下说，“我看大娘也通医术，您家有针灸用的针吗？”

“有，我去给你拿。”妇人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去给荷华取针。

看着妇人走出门去，荷华转身，看着床上躺着的梁其玉，替他掖了掖被角，“别怕，我会治好你的。”

“姑娘，针来了！”大娘很快就回来了，她喊着，走到荷华的身边，将手中的针递给她。

接过她手中的针袋，荷华转身在一旁打开，抽出一根针在旁边大娘特意点燃的蜡烛上炙烤，然后对大娘说，“麻烦大娘等下替我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