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晚照 第67章 五味杂陈话人生～连载64～“少儿教唆犯”

清明时节去给祖母上坟，走在儿时熟悉的街道上，许多往事涌心头。眼前浮现着一个个儿时玩伴鲜活的面容，特别是墓生的模样，老在眼前晃动，挥之不去……

墓生是赵村人，他的外婆家跟我家是近邻。墓生还没出生，他的父亲就去世了。所以家人给他起名叫墓生。及至他六七岁时，他的母亲也因病医治无效离世。他上面有个姐姐已出嫁，他还有一个哥哥大他四岁，父母双亡，哥弟俩都寄养在大伯家。他年龄最小，所以除过升学时间，经常待在外婆家。

因为小时头上生过脓疮，待好了，头上就留下了一个个铜钱大小的疤，我们几个跟他玩时就取笑他“疤疤头”，他不气不恼，也不嗔怪。

墓生脾气极好，从没因为什么事，跟我们几个发生争执，大打出手或口吐脏话。有时我们说他做错了什么，他总是两只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咯咯咯笑个不停，从不怒气冲天，吹胡子瞪眼。他很健谈，很会讲笑话，经常给我们讲一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天方夜谭式的怪事趣闻。再加上我们几个年龄相仿，很玩得来。

有一次放暑假，他又来到外婆家长住。有一天中午时分，天气很热，村子里静悄悄的，大人们都在家里歇晌午。这时他叫我去和他到老虎园里捉金龟子，我说正晌午地里没人，老虎园里野草一人多高，听说那儿有狼出没，我不敢去。他玩心特切，他让我再叫两个人。于是我叫了堂姐堂妹，我们四人顶着烈日，相跟着往老虎园走去。

老虎园里有两棵老桑树，因为树龄很长，所以每课桑树上都有几处树皮破损，破损处老有液体渗出，流树汁的地方就是金龟子聚集的地方。到了树前，果然有好多金龟子，正趴在那儿吮吸树汁。我们各自伸开手一个一个捉，不一会儿，八只手里都攥满了金龟子。金龟子在手心里不停地动，手心怪痒痒的。手被占住了，什么也不能干，太阳火辣辣的我们个个满头大汗。但又不想回去午睡，就顺势坐在桑树的树荫下，无拘无束的说笑逗玩。

墓生说谁要欺负你，他走过去，你往他脚印上放一小撮土，第二天龙就把他抓走了。真的吗？我们有点儿将伩将疑。他见我们不信还举例加以说明。他村里谁谁谁凭力气大，老打比他小的，挨打的气不过，在他走过的脚印里放了一小撮土，第二天打人的就上西天了。这么简单的方法就能致“恶人”于死地，我们还是有点儿不信。这是堂妹说。前天割草的时候，她不小心把刘安的草篓子碰翻了，那家伙重重地打了她一拳，她最恨那家伙。她寻思着碰见刘安后，他刚一走过，就往他的脚印里放一小撮土，好让那坏家伙从此消失。不再受他霸凌。

过了三四天，我问堂妹放了吗？怎么样？她很沮丧地说:“放了不行，昨天刘安还打金枝”。唉！看来此法惩治“恶人”不灵。下午找到墓生说起此事，他小眼一眯，笑着自圆其说:“必须是半夜放”。我反问他:“那你当时为啥不早说？况且半夜出来，谁能辨认出是谁的脚印”？他又是咯咯咯笑个不停，他外婆在一旁说，别听他胡说。

有一年春节过后，他又来外婆家度寒假。我们几个又聚在一起。他也许自幼丧父失母，没有大人的呵护，在村里肯定常受欺侮与霸凌，所以他又一次给我们“传经授道”如何对付霸凌者。

他说你与别的小孩吵了架，他的大人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将你骂一顿，他家如果有不到一岁的小孩，你瞅没人时，往他小孩儿头上头皮忽闪忽闪的地方一按，他的小孩一辈子就再也不会说话成了哑巴。我们听得目瞪口呆，但决定试一试，谁叫他以强欺弱以大欺小呢。

一玩伴说，有一次他和腊梅吵架后，从腊梅门前走过，恰巧与腊梅妈撞了个满怀。腊梅妈恶狠狠地骂道:“你再骂我腊梅，我把你的舌头拽了呢”。玩伴决定用此法治一治这“泼妇”。

有一天腊梅妈在石磨上磨面，她十个月大的小孩儿就坐在她身边的婴儿车里。玩伴见腊梅妈上茅房了，就快步上前，朝小孩儿头上忽闪的地方按了一下，他满心期待着。等到别的孩子一岁多时，嫩声嫩气地叫爸妈时，她的孩子却成了哑巴。过了一天又一天，过了一月又一月，他期待着那一天，胜利的消息要传开。

可是到了第二年，事与愿违，那小孩儿不但蹒跚着会走路，而且咿咿呀呀叫爸妈。玩伴儿好泄气呀，见了墓生好一顿数落。墓生全无半点生气，又是小眼一眯，咯咯咯笑个不停。并说你按得时间太短了，按一节课才有效。按一节课那不被人家抓住啦！玩伴狠狠捶了墓生一拳，真是哭笑不得。

随着年龄增大，在哥嫂家里假期他要干农活，渐渐地我们见面的次数少了，他偶尔来一次，我们未曾谋面他就匆匆走了。

时隔多年，当我在县城读高中时，意外地在街上碰见了他，他再也不是当年那副小顽童的模样。他人高马大，头上戴了一顶草绿色军帽。大概是为了遮住那些疤疤。他已结婚并有一子，我祝福他。接着我们又聊到年少时在一块儿玩，他教给我们的那些“惩恶”的“歪门邪道”。他仍象儿时一样小眼一眯笑着说:“瞎编的，他们老欺负我，气不过就想着怎样治他们”。他已和哥嫂分开过，我叮嘱他，勤快些把光景过好，不要让人小瞧。

县城一别，我们再没见过面。我不断向人打听墓生的近况。后来得知，早些年他们举家迁往渭南。因他丈人家是渭南的。儿时的发小玩伴见了面总要说到墓生，总要说到他那极好的脾气。以及他教给我们惩治“恶人”的土办法。

时光茬苒，不觉四五十年已过，墓生那咯咯咯的笑声，以及笑时的模样，都深深留在我们的记忆里。我们很想他，不知何时能再相聚，共忆儿时欢乐时光，共50多年的人生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