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入梦·娇女复仇录 第8章 前缘

稍晚，顾夕颜觉得体力恢复了一些之后，便来到了谷主的屋子。她轻轻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季无衡正坐在床前守着昏睡过去的义父。看到她来了，他有些不悦地盯着她：“你怎么来了？”

顾夕颜知道季无衡一定恨极了自己，不想再见到她。“对不起，我担心石老前辈，所以想来看看他。”迎上他冷漠地眸光，望着石老前辈昏睡的样子，脸色苍白，地上还有没来的及擦拭干净的血迹，顾夕颜心痛极了，她也开始责怪起自己。要不是她，石老前辈也不用受这样的罪。

“沐恩呢？”见她歉疚的目光直盯着义父看，季无衡知道她撑着虚弱的身子过来已经是很勉强了，所以他也不忍心再责备她什么。一切已经如此，责备她再多也没有用了。

“沐恩在厨房熬药。”顾夕颜转过目光，恳切地看着季无衡。“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让我留在这里照顾石老前辈。” 季无衡本不想答应，她自己还一副需要别人照顾的样子，又怎么能照顾义父，可是她的眼神却那么坚定恳切，恳切到他不忍心拒绝她的请求。

“你……”质疑的话忍住了，他知道他拒绝不了她。“随便你。”说罢，他撇过头不再看她。得到首肯的顾夕颜搬了把凳子坐在了床前。她静静地注视着石老前辈的睡颜，心里不断祈求，希望老天爷保佑他，让他能早点醒过来。

直到沐恩端来药汁，顾夕颜和季无衡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师父，你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师公这里有我看着就行了。”沐恩心疼地看着师父，他知道师父为了救师公耗费了太多内力。

“无妨。”季无衡摇摇头，义父不醒过来，他如何能安心休息。以往每次义父毒发，他都是这样守着义父的，这次发作的厉害，他更要守着义父，以防万一。“季公子，你去休息吧。你放心，我会和沐恩一起守着石老前辈，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再去叫你。”顾夕颜知道他是担心石老前辈的病情，可是他也不是铁打的，也需要好好休息，否则如何能有更多精力来医治石老前辈。

“是啊师父，师公现在已无大碍，我们在这守着就好了，你休息好了再过来照顾师公也是一样的。”沐恩担忧地看着师父，师父总是这样，一牵扯到师公，他就不顾惜自己的身体了。这样下去，他总有体力不支的一天。

“师公醒了立刻叫我。”说罢，季无衡轻柔地替义父掖好被子，吩咐了沐恩一些注意事项，才缓缓离去。待他离去，沐恩才叹了口气坐在了床边，拿过勺子想要喂师公喝药。这时顾夕颜将他手中的碗接了过去，一口一口细心地喂进石老前辈嘴里。

“顾姐姐，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不如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你再来就行了。”沐恩望着顾夕颜苍白且憔悴的面容，有些担心她柔弱的身子支撑不住。“沐恩，我不碍事。”顾夕颜细心地喂药，还不时地拿出手绢为石老前辈擦拭嘴角溢出的药汁。“不看到石老前辈醒过来，我怎么能安心。”

“那好吧，我去煮些粥过来，等师公醒了一定会想吃点东西。”顾姐姐夜里若是饿了，也可以吃点东西。想到这里，沐恩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沐恩走后，顾夕颜凝视着石老前辈的面庞，一颗心始终悬着。等沐恩端来粥的时候，她却摇摇头拒绝了沐恩的好意。“谢谢你沐恩，我吃不下。”

“顾姐姐，你好歹吃一点吧，你看我辛辛苦苦做的，你要是不吃，太辜负我的一番好意了。”沐恩好说歹说，顾夕颜才勉强接过了粥碗，喝了小半碗后再也喝不下了。沐恩望着她倔强的样子，想起了从前师父照看师公的情形。

“顾姐姐，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好像我师父。从前师父也是不眠不休地照顾师公，每次我给他做什么食物，他也都是碰都不碰，一直到师公醒过来，等师公吃过东西了，他才肯进食。师公每次都骂他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可是师父还是一样，一扯到师公的安危，他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顾夕颜听了沐恩的话，有些动容，愧疚却也更深了。他这么在乎石老前辈，若是因她的缘故而使得石老前辈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定恨不得要杀了她吧。“你师父很爱你师公吧？”虽然是义父和义子，听起来感情更甚于亲父子吧。

“是啊，师父说他的命是师公救下来的。”沐恩小的时候便听师父提起过，后来他也缠着师公，问起过师父小时候的事。师公被他缠的不耐烦了，便都告诉了他。

“是吗？难怪了，救命之恩本就胜于一切，何况他们又成了义父义子，感情才会这般深厚。”顾夕颜感慨地说道。“嗯，其实师父也是个可怜人。”沐恩会想起师公跟他说的师父的故事，也跟着流过许多眼泪。

“当年师公遭人暗算，受了重伤，而且身中剧毒。他硬撑着走了两天一夜，后来体力不支昏倒在荒郊野外。他昏睡了许久才醒过来，醒时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守着两具尸体，正跟几只野狗对峙。”说着，沐恩的声音有些哽咽。小时候听到这里他都哇哇直哭。

“那个孩子是你师父？”顾夕颜的心揪成一团，她没想到故事的开头会这般凄惨。“当时师公虽中毒已深，但他内力深厚，还不至于那么快就毒发身亡。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从怀中掏出暗器，便将那几只野狗击毙。”

“师公服了些压制毒素的丹药，然后替师父安葬了他的爹娘。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师父的娘是那个城里远近闻名的美人，可是她却爱上了师父的爹，一个时运不济的教书先生。师父的娘不顾家人的反对，怀着身孕嫁给了师父的爹。”

“后来师父的外祖父家里便到处散布谣言，诬陷师父的爹诱拐大家闺秀。师父的爹便再也寻不着教书的差事，他们夫妇二人为了躲避流言蜚语，便搬到了几百里外的乡下。在乡下，师父的爹写字卖画，师父的娘做些女工物件，日子倒也过得去。”

“可是有一天，师父的爹卖完字画回家的时候带回了一个迷路的外地商人。那个商人在他家借住了两天。当时他对师父非常好，还送了许多礼物给师父。第三天，师父的爹娘进城做生意时，师父想找那个商人玩，却发现那个商人在翻他娘的金银首饰。原来那个商人做生意亏了本，听说师父他娘原先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便猜想她一定有许多值钱的陪嫁。果然教他在那些首饰盒里翻到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碧玺。他原想趁人不备，偷偷拿走那些首饰，却没想到会被年幼的师父撞见。”

“那个人把师父打晕过去，就带着钱财跑了。师父醒来时天色已晚，可爹娘都不在家，他害怕极了到处去找，最后在荒郊野外找到了爹娘，可是他发现爹娘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而那个坏人却逃走了。”

“后来师父跪在地上悲愤痛哭，一直哭到夜深，心痛晕厥。醒来时天色已经微亮。就在那天夜里，师公毒发也倒在了附近。天亮时有几只野狗循着气味跑了过来，师父为了护着爹娘的尸体，便和野狗对峙了好几个时辰。还好后来师公醒了，否则他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何能敌得过哪几只猩红了眼的野狗。”说完，沐恩的眼眶已经湿了。

顾夕颜的心早已经揪成一团，眼眶发红。她不知道他竟然有一段这么悲惨的过去。“后来呢？”“后来师父看他可怜，又觉得他毕竟看护了自己，就把他带到了这里。”沐恩见顾夕颜为之动容，也耐心地为她解惑。

“原来是这样的因缘际会，难怪你师父对你师公如同亲生父亲一般关心孝顺。”谷主对季无衡，不仅仅是有救命之恩，他收他为义子，又传授他武功医术，已是再造之恩，这数十年的感情，也难怪季无衡看重谷主的性命胜过一切了。

“师公是师父在这世界上最最重要的人了，即便师父疼爱我，我也知道那是不一样的。”沐恩有些落寞却并不嫉妒，他知道师父的命是师公给的，而自己的命是师父给的。

“那你呢，沐恩，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顾夕颜见沐恩有些落寞，心间泛起了一丝心疼和不舍。“我是被师父捡回来的。”沐恩苦笑道：“师父采药回来，在山谷外捡了我。那时我刚出生不久，患了肺疾，许是爹娘见我一出生就患了恶疾，见医治不好，便弃了我吧。”

“对不起……”顾夕颜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转移话题，却不小心勾起了沐恩的伤心往事。“没什么啦顾姐姐，我一点都不怪他们，我遇到了师父和师公，他们都对我很好。”沐恩是个天性乐观明朗的人，他早就看开了，心中也是真的没有丝毫怨恨。他怕顾夕颜因为这个感动歉疚，反倒安慰起她来。

“顾姐姐，不说这些不开心的，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吧。那时候啊我还小，师父忙着采药，都是师公整日抱着淘气哭闹的我……”长夜漫漫，他们讲了许久，最后抵不过睡意，纷纷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