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入梦·娇女复仇录 第25章 出谷拜寿

正月里的第十日恰逢苏牧阳老母亲苏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苏牧阳早在年前就郑重地邀请了季无衡赴宴。即便季无衡再不愿与人交际，苏老夫人的大寿也推辞不得。于是和义父商议之后，季无衡决定带顾夕颜一同赴宴。

顾夕颜自入谷以来，足有半年没有见到外面的世界了。说不想出门那是假的，更何况这是她与季无衡定亲以来，以他未婚妻的身份第一次去拜访他的朋友，她的内心还是期待不已的。于是拜别义父之后，正月初八的早上，他们早早动身、准备出谷。

出谷的路走的比预期的要艰难得多，表层的雪虽然已经消融，但底层早已在寒冷的催化下结成了坚冰。即便有季无衡的搀扶，顾夕颜还是摔了好几跤。“再坚持一会，等出了山谷，路会好走些。”季无衡疼惜地望着她，一路上跌跌撞撞，也没听到她抱怨过一句，他为她的坚强感动而钦佩。

她一个闺阁女子，想必是极少出门的，何况是这冰天雪地。一般的男子想要在这样的雪天穿越山谷也不是易事，更别提娇弱的她了。“嗯，我没事的，我们快走吧，别耽误了行程。”顾夕颜挤出一抹富有朝气的笑容，强撑着身子，不愿意还没出谷就成为了他的负累。

“越过这个山头就是下山的路了，等我们下了山，在山脚下的客栈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启程去苏府。”季无衡望着白雪皑皑的山头，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顾夕颜爬山。他们艰辛地走着，步履蹒跚。半个时辰后终于翻过山头，走上了更为陡峭崎岖的下山路。

“抓紧我的手，跟在我身后。”季无衡折了一根老树枝递给顾夕颜，又走在她前面护着她下山。就这样又过了许久，他们来到了一个稍微平坦些的山坳处时，见顾夕颜早已满头大汗，季无衡体恤地停下了步伐，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拿出昨日沐恩蒸好的馒头递给了顾夕颜。

“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吧。”听到季无衡的话，顾夕颜乖巧地点了点头。走了半日，她现在又累又饿，即便是硬邦邦的馒头，此刻饥肠辘辘地也觉得是美味极了。“慢点吃，别噎着了。”见她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季无衡有些好笑也有些心酸。

“嗯……”顾着吃东西的她没有认真地听季无衡说话，等她回过神来想要跟他说话的时候，却因为吃得太快而噎住了。馒头块堵在她的喉咙里，咽不下去了。她急的满脸通红，眼泪都憋出来了。

季无衡赶紧把水壶递给了她，又用力地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气。顾夕颜喝了水好不容易把馒头咽了下去。“呼……”顾夕颜喘了一大口气，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这才转过来去向季无衡道谢：“谢谢你。”

“下次慢点吃。”季无衡宠溺地摸了摸她冻得发红的脸颊。“无衡，你不吃吗？”顾夕颜这才想起来她吃馒头的时候季无衡并没有吃。“我不饿。”季无衡常年三餐不定时，所以一顿不吃也没事。“不饿也要吃一点，这样对身体不好。”顾夕颜担忧地望着他，怕他熬坏了身子。

“我饿了就会自己吃的，你先休息，我们等会再上路。”季无衡摇了摇头，他真的吃不下。见季无衡不肯进食，顾夕颜有些无奈，她知道无衡的性子，他不想做的事任何人也勉强不了。她有些懊恼地坐在一个露出地面的树桩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馒头，先前还觉得美味的馒头，此刻却味同嚼蜡。

“你生气了？”心细的季无衡察觉到了她的不悦，他叹了口气，无奈地从折好的包裹里拿出馒头，走到她跟前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见他妥协了，顾夕颜喜笑颜开地望着他，又将手中的水壶拧开木塞然后递给他：“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见她笑了，季无衡停下进食的动作，无奈地看着她：“现在不生气了吧？”“我不是生气，只是担心你。”怕季无衡以为她生气是为了要挟他，她慎重地解释道。“我知道，不用解释。”见到她郑重其事的样子，季无衡有些好笑地将她搂入怀中。

“无衡，我休息好了，我们快走吧，这里好冷哦。”顾夕颜休息了一会，身上的汗早就被冷风吹干了，此刻她忽然觉得好冷，迫不及待地想要下山去。“好，我们走吧，等到了客栈你再好好休息。”山上温度多变，中午的时候有温暖的日光照耀，所以身上暖洋洋的。此刻太阳西移，温度骤然下降，看样子他们是时候下山了。

“走吧。”季无衡起身，将携带的包裹背在身上，然后伸出手牵着顾夕颜。两个人不再迟疑，开始往山下走去。冬日天短，很快太阳就西沉了，幸运的是，季无衡和顾夕颜赶在天黑前下山了。

当他们风尘仆仆地走进客栈时，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穿着粗布灰色袄子的瘦黑店小二满脸谄媚地笑着迎了过来：“两位客官是要投宿吗？”季无衡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沉声说道：“给我们两间干净的客房，然后再送些吃食上来。”

“好嘞，两位客官请跟我来。”店小二满脸的笑在看到季无衡冷漠的表情后尴尬地僵在脸上。季无衡和顾夕颜跟在店小二身后一起上了二楼。

店小二推开二楼尽头靠窗户的一间房门，领着他们走了进入。这间房间虽然算不上豪华，但是总算干净清爽，暂住一夜并无不妥。

“这间客房干净宽敞，窗户朝南阳光充足。晌午的时候你们可以坐在窗前的桌子那边喝茶晒太阳。而且我一看就知道两位客官不喜欢嘈杂吵嚷，所以特地给你们安排走廊尽头的这两间房，保准你们能一夜安睡到天明。”店小二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客房有多么好。“两位客官若是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尽管告诉我，我再为你们安排。”

“另外一间房在哪？”季无衡冷冷地看了店小二一眼，并不关心他的说辞。眼下他们累了，只想吃点热乎的东西，早点睡下。店小二正沉浸在自夸之中，听到季无衡冰冷的语调，笑容立刻僵住了。

他心惊胆战地朝旁边一指“在……在……对面。”妈呀，他们这里民风淳朴，村民们都和善爱笑，极少见到这种冷冰冰板着脸的客人，真是辜负了他俊美的容貌。“小二哥，麻烦你带我们去看另一间房好吗？”见店小二吓得支支吾吾，顾夕颜将随身带着的包袱放在桌上，转过身子看着店小二，温柔地打破僵局。

“啊？哦，好……两位请随我来。”店小二总算回过神来，他感激的望了一眼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又用眼角偷偷觑了一眼冷酷无情的公子，在接收到他犀利的目光后，受了惊吓般缩着脖子赶紧走了出去。

“这两间房的摆设都差不多，只是这间临北，窗户外面就是皑皑雪山，视线没有刚才那间房好。”其实这间房因为背阳阴冷，到了冬天总是空着，不过他看这位公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倒是不像怕冷的人，这间房大概也挺适合他的。

“小二哥，还有其他的窗户靠南边房间吗？”顾夕颜皱着眉头看着桌上清晰可见的灰尘，还有空气中飘来的淡淡霉味，可以想像这间房有多久没有晒过太阳没有住过人了。“没有了，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大堂里坐满了客人，朝南的房间早就被他们挑光了，就刚才看的那一间也是早上别的客人刚退掉的。”店小二为难地摇了摇头。

“不行，这间房太冷了，而且桌上都有灰尘了，怎么能住人？”顾夕颜摇了摇头，她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季无衡，又带着恳求的目光看着店小二：“小二哥，请你帮帮忙吧。”“姑娘，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本店现在确实没有多余的房间了。若是你们不肯住这一间，那不如你们两个挤一间住吧。”

店小二面露难色地拒绝她，雪天投宿的客人本来就多，他们来的这么晚，能有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无衡，怎么办？”顾夕颜焦急地望着季无衡，季无衡却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凝神看着店小二说道：“就这间吧。去给我们拿些热乎的饭菜，送到刚才那间房，再送两桶热水上来。”

“好嘞，客官先歇着，我马上送来。”说罢，店小二高高兴兴地退了出去。奇怪，那个公子明明看起来那么冷漠，却没想到这么不挑剔好说话。管他呢，谁叫他们来晚了又不肯同住。没时间多想，店小二脚步匆忙地去干活了。

“无衡，这间房这么差，你怎么能住这呢？”顾夕颜不解地看着季无衡，季无衡却不置可否地看着房间内的摆设。“雪夜投宿本来就不是易事，况且我们只是暂住一夜，不碍事的。”

顾夕颜却一个劲地摇头，她深知季无衡爱干净的性子，在谷中他的屋子永远是最干净清爽的，他对吃食也向来挑剔，不合口的宁愿饿着也不肯吃一口。“要不然我们住一间房吧，两个人挤一挤也好过在这里受罪。”满屋子的霉味，无衡怎能受得了。

“不行，这样会有损你的清誉。”季无衡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们虽然已经互许终身，但毕竟还未成亲，他知道顾夕颜是个自爱自重的女子，他不愿意损害她的名誉。“无衡，我既已认定了你，你便是我未来的夫婿，你我同住并无不妥。何况清者自清，何必在意旁人的眼光？”顾夕颜不赞同地反驳道，她虽然爱惜自己的名声，但也不是迂腐不懂变迁之人，

“你真的愿意和我同住一间房？”季无衡目光澄澈地望着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若你真的尊重我，即便你我同床共枕，你也不会有越轨之举，不是吗？”顾夕颜肯定地点了点头，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季无衡的为人。“我相信你。”

一句相信胜过千言万语，季无衡蓦然将她搂入怀中，刚毅的下巴顶着她的头，戏谑地说道：“你是不是太相信我了？孤男寡女，又是心爱之人，我很难保证自己不会逾矩。”他虽然已经不是初出茅庐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但毕竟是个成熟的男人。软玉温香在怀，他不可能毫无反应。

“若是别人，我自然不敢下定论，但你，我知道若是我不点头，你绝不会逾矩。”她的无衡从来都不是轻佻之人，她相信他的自制力，也相信他一定会尊重自己。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季无衡叹息道：“你太天真了，这种事没有人能保证。”

“你也不能吗？我不信。”顾夕颜在他的胸膛里摇了摇头，她虽然阅历不多，但看人很准。她不相信季无衡也跟一般的男子一样毫无定力。“傻丫头，千万不要考验男人的定力，也不要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季无衡为她的天真感到无奈。

“可是……”顾夕颜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仰着头看着他平静的眼眸，还想再说什么，可季无衡却打断了她的话。“我也是男人，所以也不要考验我，知道吗？”季无衡用认真的语气跟她解释道：“这间房打扫一下就可以睡了，你先回你的房间休息，等会我们一起吃饭。”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住吗？”顾夕颜还是忧虑地望着他，为他住在这样一间房感到担忧。“你是在邀请我吗？”季无衡戏谑地笑着，低下头认真地凝视着顾夕颜。“啊？”顾夕颜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知道他在笑话自己，所以她红着脸跑开了。“我先走了。”

看着她害臊地落荒而逃，季无衡心情大好笑出声来。顾夕颜跑回自己的房间，坐在窗户旁的椅子上，她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一颗心砰砰跳着。她没想到像无衡一样清冷严肃的人，竟然也会和自己开玩笑。

“真是讨厌，我可是好心好意地邀请他耶，他居然还笑我……”顾夕颜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喃喃自语道。这时，门外响起了阵阵敲门声。“姑娘，饭菜已经备好了，我可以进来吗？”店小二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加大了音量再次唤道：“姑娘……姑娘……”

“啊……抱歉，你进来吧。”听到了店小二的声音，顾夕颜匆匆忙忙地跳起身来跑到门口打开了门。她侧过身子让店小二走了进来，这时她一抬头就看到季无衡站在门边笑着望着她，她登地小脸一红，转身逃进了房间里。

“饭菜我给你放在桌上了，需要我去请对门的那位客官吗？”店小二熟练地将饭菜放在桌上，然后收起了餐盘，站在一边看着顾夕颜。“哦，好的，麻烦你了。”顾夕颜气恼自己轻易脸红，而季无衡却神态自若，还笑着看她。

“好嘞，我马上去，你先用饭吧。”店小二麻利地端着餐盘走了出去，顾夕颜端坐在桌旁，眼睛却望向门口等着季无衡进来。没过多久，季无衡走了进来。两个人眼神在空中交接了片刻，顾夕颜低下头看着碗中的饭菜。

季无衡在桌边坐下，看到顾夕颜害羞的样子，季无衡轻声说道：“好了，快吃饭吧，等会饭菜就凉了。”说罢，他夹了一块肉放到顾夕颜的碗中。“嗯，那你也吃。”顾夕颜知道是自己太别扭了，她充满歉意地望了季无衡一眼，也给他夹了一块肉。

“明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吗？我们要去哪里？”顾夕颜对接下来的行程很好奇，事实上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出远门。凤城里规矩及其严格，她和清荷都不被允许独自外出，每年也只有元宵节可以出门游玩，而地点也仅限凤城内。

所以这次季无衡能带着她出谷，她的内心是充满了兴奋与好奇的。“等给苏老夫人拜完寿，我带你在城里四处走走。”瞥见顾夕颜满脸兴奋的神色，季无衡扬了扬嘴角，宠溺地看着她。

饭后，季无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简单地梳洗完毕后，白日雪地行走的疲惫来袭，吹灭了烛火，顾夕颜盖好被子躺在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