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兰来了这会儿,大抵也明白了些事。
这具身体的主人和她同名同姓,也叫虞兰。虽还不知道身份,但凭着这屋中不凡的装潢,贴身的丫鬟,随叫随到的大夫,以及那位虞夫人的穿着打扮,也能看出,这具身体的主人应该非富即贵。
此刻,屋中只剩下她和刚才第一眼看见的丫鬟。
虞兰有些急切的想要知道所有事情,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继续装着那副小心胆怯的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虞兰只看了女孩一眼,女孩也立刻明白是在和自己说话,忙不迭的靠近了些,答到:"小姐,我是紫鸢,您的贴身丫鬟呀!"
虞兰垂着眸子:"果然没猜错。"
"紫鸢?"虞兰喃喃到。
紫鸢柔柔一笑:"对呀!小姐,我是紫鸢。"
虞兰见紫鸢在听见她不知道她是谁时,并没有表现出她刚醒来时慌张,就明白,刚才那位王大夫应该是与那位虞夫人说了些也许是失忆有关的事情,刚才那虞夫人大约也将此事告诉了紫鸢。
想到此处,虞兰悬着的心终于有了些许安慰,毕竟她没有这具身体主人的记忆,她又不像那些小说电视里的主角有主角关环,她可不想被当成妖怪给烧死。
知道到紫鸢没有怀疑她后,她就更想把事情全部弄清楚了,至少要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身份是什么吧。
但她也没有将自己的迫切表现出来,只是用那还有些哑涩的嗓音接着问道:"紫鸢,你既然是我的贴身侍女,那你应该是知道我的一切了?"
紫鸢点头:"那是自然,奴婢五岁便跟着小姐了,小姐的生活起居上的一切都是奴婢来操持的。
五岁,这个年龄让虞兰有些愣住,但又马上回过神。
她将眼眸垂下,被子里的手狠掐了一下大腿,眼角瞬间泛起泪花:"那你能将知道的事与我说说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虞兰从来都知道有时候一味强悍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适当的示弱才会让人放松警惕。
果然,紫鸢看见虞兰的眼泪,立刻便慌了神:"小姐,你别难受,从前事情忘了便忘了,小姐无事已是大幸,又怎好苛求什么。"
紫鸢将随身携带的帕子取出,细细擦拭着虞兰眼角的泪花。
虞兰见这本就不多的眼泪都要被紫鸢擦个干净了,只好伸出手抓住紫鸢的手腕:"那你能给我讲讲从前之事吗?"
紫鸢将帕子收回,点点头:"小姐想听,奴婢便讲。"
"您是当朝宰相虞锦平的嫡长女虞兰,您上头有两位哥哥,嫡长子虞启安,嫡次子虞远川..."
"我没有什么庶妹庶弟吗?"虞兰突然开口到。
紫鸢微微摇头:"小姐你是宰相府的独女,头上除了两位嫡兄,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兄弟姐妹。
紫鸢说:"相爷与夫人少时便相爱,结亲几十载,相爷除了夫人之外,并未再娶其他妾室。
虞兰没想到,这个时代还真的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妻,而且现在还是自己的父母。
"小姐,小姐!"
虞兰想的有些出神,被紫鸢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她突然不想再听下去了,只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多大了?"
紫鸢:"小姐今年十四了。"
"已经十四岁吗?"虞兰有些惊讶这具身体的年龄,她方才看到的那双手很小很稚嫩,让她以为这具身体应该过不了十岁。
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自嘲一笑,呢喃道:"我原以为十四岁不该如此。"
虞兰的声音太小,紫鸢并没有听到什么,只是看虞兰突然笑有些奇怪:"小姐说什么?"
虞兰勉强一笑:"紫鸢,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紫鸢行了半蹲福了福身子:"那小姐我就在外室,小姐有事便唤我。"
目送着紫鸢离开后,虞兰闭上眼睛,缓缓吐出口气,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就这样待了片刻,虞兰有些艰难的撑起身子,走下床,刚走几步便看见屋落立着的梳妆镜,她几乎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
那镜子大约是铜做的,但却并不像影视剧中那些铜镜一般看起来模糊不清,反而格外清晰,几乎已经和现代用的玻璃镜一般。
她站立在铜镜前,注视着镜中人,那张脸让她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越细看越让她心惊,因为那镜中的面容与自己的样貌太过相像。
虽然这镜中人的面容明显比自己稚嫩太多,但虞兰却极为肯定的认为,若是此人长大,大约是会长成自己从前的模样。
虞兰愕然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实在太过荒唐,自己好心救人却搭上性命也就算了,就算世上真有轮回转世,自己也合该喝了孟婆汤去投胎才是,又怎么会来到这个不认识的地方,重生在这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身上?
这个时代表现出来的事物明确的告诉她,这应该是一个封建国家,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时代,哪一个国家,她此刻还有些后悔没再问问紫鸢。
但值得庆幸的是,至少这具身体的主人出生并不低,还不至于命如草芥,暴毙荒野。
虞兰嘴角挂着笑,眸中却含着与其不符的复杂情绪。
虞兰走至窗边,轻轻推开窗户,抬头望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李白的《静夜思》"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这一首小学生都会背的短诗,却让虞兰觉得极符合此时的意境。
不过,虞兰也没有什么浓厚的乡愁,即使在"那辈子"虞兰也没什么特别留恋的东西,从小没有父母,也没什么亲近朋友,若说突然死去有什么遗憾,也仅仅只是可惜她自己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却连毕业证都没拿到就死了。
虞兰叹了口气,合上窗户,回到了床榻。
这一夜好像特别漫长,至少对虞兰来说。
天光破晓,下了许久雪的天空放了晴,日光透过厚厚的云雾洒落在大地上,隐匿起来的鸟儿也出来啼叫,清脆的鸟鸣是天然的闹钟,虞兰在叽叽喳喳的叫声中,悠悠转醒。
虞兰睁开眼睛,却没有立刻起身,她躺在床上,直勾勾的望着头顶上的木头横梁,心中暗道:"以前看穿书文,主角醒来都会恍惚自己还在现代,自己却没半点这种想法。"只是昨夜没有睡好,有些心悸。
虞兰坐起来,刚准备下床,外室的紫鸢听见听见动静已经进来了。
紫鸢微微一笑:小姐可是要洗漱?"
虞兰其实还没太适应"小姐"这个身份,毕竟现代"小姐"这个称呼带着歧义,虽然她并不认可。
虞兰虽然觉得别扭,但也回答道:"是。"
紫鸢向虞兰行了个礼,便又退了出去,虞兰有些搞不懂情况,可还没等她多想,紫鸢很快就回来了,定睛一看,回来的不只紫鸢,她身后还跟着一众丫鬟婆子,有端着脸盆的、有托着面巾的、有端着鲜花牛奶的......"
虞兰不免有些震惊,心里暗道:"这洗个脸就这么大的阵仗,难道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果然无论在什么朝代,都有"万恶的资本家。"
而此刻"万恶的资本家"虞兰正被丫鬟伺候着洗漱,虽然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有些紧张,但在用牛奶洗脸时,虞兰还是忍不住疑惑:"这牛奶洗脸真的有用吗?"
磨磨蹭蹭的这一系列流程做下来,外头的太阳也慢慢显现出了全部的形状,金黄色的日光洒落在窗子上,在白雪的衬托下波光粼粼。
虞兰刚洗漱完毕,就被紫鸢带到铜镜前开始梳妆打扮,紫鸢一边为虞兰梳发一边说道:"小姐,林小姐在前厅等你,小姐可要见见?"
虞兰有些茫然不知:"林小姐是?"
紫鸢轻声回应:"林小姐是小姐您的好友,唤作林沉渔,是兵部尚书林郎的嫡次女,与小姐您相识与三年前的普陀寺,是您的手帕交。"
紫鸢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却已经将那林小姐的身份地位与虞兰的关系交代了个清楚,没有半点啰嗦和废话。
虞兰点头,心中暗暗赞叹紫鸢的干练。
虞兰沉思片刻道:"既然人已经来了,那便是要见的。"
"紫鸢,你帮我带路。"虞兰起身。
"是。"
在去前厅时,虞兰不由的担心那林沉渔会不会发现她不是"虞兰"。
但转念一想,昨天这具身体的母亲也没有发现异样,紫鸢这个贴身丫鬟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关心则乱,虽然紫鸢没有说那林沉渔的年纪,但这具身体的主人也才十四,能玩在一起的年岁应该相差不大,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
虞兰稍稍放下心,此时,紫鸢停下了脚步,虞兰定睛一看,已经到前厅门口了。
紫鸢温和的问:"小姐可要奴婢陪同?"
虞兰摇头,拒绝了紫鸢:"不用,我自己去。"
虽然明知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童,但虞兰还是有些紧张,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挚友,毕竟自己是鸠占鹊巢。
不过虽然这样想着,但虞兰其实并没有对这具身体的主人产生多少愧疚。
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到这具身体里,但是在昨天与那位虞夫人和紫鸢的对话中,她多多少少已经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应该是发生了过意外,如果不是自己穿过来这具身体的主人是生是死也未可知。
如果这身体的主人当时已经死了,那自己也不过是占这一副躯体罢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这具身体的主人没死,而自己却占了她的身体,虞兰也不会将罪责全部归结在自己身上。
毕竟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进入的这具身体,怎么来到的这个时代,这个国家,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有什么好有闲情雅致再去管别人的命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