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舟[末日] 第23章 后妈集会（七）

林婞和林桦在下一条走廊与蓝重锦及蓝白白重逢，不对，现在应该称呼蓝白白为蓝启辉。她与林桦一样经历过飞速的成长，现在也是一位成年女人，蓝启辉是她为自己起的新名字。

时间的流速快得不可思议，两伙人刚一碰面，天光大亮，照得整条走廊越发金碧辉煌。

蓝重锦刚经历过蓝启辉的成长，算是有一定的心理预期，饶是如此，还是被窗外幻变如矢的光线所震撼。

林婞看向窗外的奇景，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释然：“考验接近尾声，这应该是母神的催促。”

转瞬间，时间定格在清晨阳光最盛的时刻，众人都知道到了林婞登基的时候。

“哈！老林，你要当国王了！”蓝重锦抢先打趣道。

林婞配合地端起架子：“我难道不已经是了吗？”

几人往林婞卧室的方向走，没走多久，便看到索菲娜捧着一簇蓬松的礼服站在卧室门口，她整个人仿佛被礼服淹没，只露出一点头巾。

林婞还没来得及跟索菲娜打招呼，索菲娜先一步看到林婞身旁的林桦。索菲娜从礼服右侧探出头，双眼微微睁大。

“不认识我的继女了？”林婞笑着问。

索菲娜艰难地摇头：“这是林甜甜公主吗？她怎么一夜之间长得这么大？”

林桦挺起胸膛走到林婞前面，抬起下巴道：“不要叫我林甜甜，现在我叫林桦。”

蓝启辉也走出来：“我，我是，蓝启辉。”

索菲娜凭借那双黑得瘆人的眼珠认出曾经的蓝白白公主，面上的表情更加震惊。林婞不再看她，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阴影处：“索菲娅，你出来吧。”

“你认得出她们吗？”

从阴影处走出的索菲娅从容不迫地靠近林婞一行人，她应当是一眼便认出了长大后的林桦和蓝启辉，可她的脸上没有半分计划被戳破的窘迫，有的只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索菲娜看向索菲娅，带着被接踵而至的变故冲击到的茫然神情问：“妹妹，你为什么在这里？”

索菲娅看也不看她，朝林婞扯出一丝冷笑：“你不觉得这很不公平吗？”

“连所谓的‘老天’都在帮你们。”索菲娅的目光一一扫过林桦与蓝启辉的身体。

——她果然听到过母神的话语。

“难道你杀死其她公主是为了公平？”林婞怒目而视，“你明知道公主死了是一尸两命！”

“那又如何？她们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索菲娅的语气是刻意的漫不经心。

一番对话结束，在场众人中，只有索菲娜惊恐地哆嗦着身体，她手中的礼服扑簌簌掉落在地，铺陈开来像是一张浮夸的地毯。

“妹妹，林女士说错了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连那项罪名都不敢直接说出口。

见到姐姐这副模样，索菲娅竟感到一阵隐秘的快意，她有意摆出更加冷酷的表情，残忍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没错，我杀了公主，不止一个。要不是没找到林甜甜，我会把除蓝白白以外的公主全部杀掉！”

蓝重锦差点冲上来要给索菲娅一拳，蓝启辉将她拦住了。蓝重锦满腔怒火骂道：“你还是人吗？那是活生生的人命！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飘飘？”

“‘活生生的人命’？”索菲娅嗤笑，“你指的是公主还是后妈呢？【我们】对【你们】来说是活生生的人吗？”

蓝重锦心下一紧，卸了力气，停在原地。

索菲娅见蓝重锦这个反应，只当自己是说中了，步步逼近：“本来我没打算这么快推进计划，是你们太过分了！你们扯的大道理差点让我的姐姐一头栽进去！”索菲娅的目光停留在索菲娜的平底鞋上，“或者说，我的姐姐已经栽进去了？”

索菲娅已经走到索菲娜面前，她的高跟鞋狠狠踩在本来为林婞准备的礼服上，她单手掐住索菲娜的脸，强迫索菲娜与她对视。

掐住脸颊的手掌此刻湿冷得不似活人，索菲娜的牙齿不住地相磕。不知怎的，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向不远处的林婞投去了求助似的一瞥。

而这背叛性质的一瞥彻底激怒了索菲娅，她当即卡紧索菲娜脸颊两侧软肉：“姐姐，你怕我？”

林婞叹了口气：“放开你姐姐吧，索菲娅。”

“闭嘴！关你什么事！”索菲娅的胸膛剧烈起伏，她急促呼吸着，闭上眼睛后才继续说：“姐姐，你不记得了吗？小时候路过皇宫，你对我说你很羡慕里面的人能住在这样豪华的大房子里……”

索菲娅沉浸在回忆里，她应当是想起了两个女孩见到皇宫后的向往，于是越发愤愤不平：“我在努力让你成为这座皇宫的主人！我在努力让你能够名正言顺地住下去！你真的甘心只当一个随时可能被遣散的仆人吗？”

她猛地睁开眼，见到索菲娜的身体更加剧烈地哆嗦着。索菲娜——她的姐姐从喉咙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缓缓流下眼泪。

索菲娅像是被这一幕刺激到，声音陡然拔高：“不要哭！我受够了！你为什么总是哭！”

接下来的话明明是指责，却带着深深的叹息：“姐姐，你太懦弱，所以不坚定。不坚定，所以注定难成大业……”

“指望你理解我的苦心真是白费力气！”索菲娅疲惫地松开手，嘲讽地笑着，“明明你只要像以往一般坐享其成就好，不用知道我为达成目的做过些什么，天真地认为一切都是轻松得来的幸运产物就好。”

她后退两步：“真觉得你的工作是林先皇大发慈悲赏给你的，真觉得一个国王会莫名其妙给一对平民姐妹介绍工作……哈！”

“国王是好人，后妈是好人，所有人在你眼里都是好人！只有我！你的亲妹妹！是一个冷血残暴的坏人！”索菲娅捂住脸，从指缝间迸出字句，“只有我……”

本来一直在静静流泪的索菲娜看到妹妹痛苦的样子后，不知所措地止住眼泪，心脏传来阵阵绞痛，她匆忙下意识地连连否认：“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她慌乱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冲到索菲娅身边，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后，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手掌绕过身侧，抚过后背，她一点点将索菲娅抱紧。

在此过程中，她惊觉原来妹妹已经这么瘦了。徒手便能触摸到骨骼，仅余一点点皮肉薄薄地覆盖着妹妹的骨头。这一刻，她自以为的忧虑在妹妹切实的消耗面前变得不值一提，她怎么会才注意到妹妹的痛苦呢？

索菲娜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拼命想抱得再紧，想要将自己的血肉通过拥抱分给妹妹。

她抑制不住地痛哭出声，手掌还在循着妹妹的腰椎往上摸，碰到了妹妹交错蜿蜒的辫子下露出的一点头皮，碰到了头皮被揪起的凸起处，她哭得更加大声：“对不起妹妹……是姐姐太笨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我太笨了……”

“对不起……是姐姐太笨了……”

她只能重复这一句话。

哭着哭着，她猛地想起妹妹讨厌看到自己的眼泪，于是硬生生将未流尽的眼泪憋回去，甚至打出一个响亮的哭嗝。

林婞等人见到索菲娜姐妹相拥，都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上前。

最终还是林婞第一个开口：“索菲娅，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在这样的环境中爬到所谓的最高处，你姐姐还是在受苦。”

“看看皇宫中所谓国王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再看看男侍卫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你不觉得如果不改变环境，就算拥有一定的权力，女人也会过得很痛苦吗？”

索菲娅沉闷的声音伴随一声呵笑响起：“你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国家从古至今的传统是这么容易改变的？提出改革的人最容易被群众拉下王座，因为这种伐毛换髓的改革势必带来整个国家的动荡。”

“与其至死也在改革路上，享受不到半分好处，不如顺从地接受，然后站上权力最高峰。痛苦是相对的，看跟谁作比罢了！”

“所以你在跟谁作比呢？不会是那些地位没有你高的女人吧？因为你心里清楚，就算是站上权力最高峰，只要跟男人作比，哪怕这个男人是区区侍卫，你也比不过！”

“我比不过？我比不过？！”索菲娅在索菲娜的怀抱中挣扎起来，“我为什么比不过他们？一群低级的下|贱的雄性生物！你居然敢说我比不过？”

“就凭你还要让他们担任侍卫，我就说你比不过！”

索菲娅却突然平静下来，她将脸露出，冲着林婞啐了一口：“你是在故意激怒我。”

林婞坦率道：“是啊。”

“为什么？”

“我很期待和你打一架。”

“空有力气的蠢货。”索菲娅别过脸骂道。

林婞没生气，继续说：“人有的时候就是需要采取最原始的解决方式，原始不代表不好用。”

听到这意有所指的一句，索菲娅难得沉默了。

霎时间，走廊上只有几个女人或急促或平缓的呼吸声。

事到如今，林婞和蓝重锦的身份已经没必要再隐瞒，林婞直接道：“索菲娅，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你和你姐姐是，你们到底想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我们其实是没办法干涉的。”

索菲娅蜷缩在索菲娜的怀中，她看着往日最软弱的姐姐突然开口：“我愿意辅佐两位国王进行改革，无论什么活我都可以干！但是，求你们放过我的妹妹，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姐姐的错，她只是想……想为我好。”

林婞问：“所以你单是为了替你妹妹赎罪？”

索菲娜的眼神渐渐坚定：“……不是的。我以前从未想过您说的这些事情，如今明白了，便想为包括我妹妹在内的其她女人做些事情。我知道我很笨，但是我不怕苦也不怕累的，请您放心，我一定能派上用场……”

说到这里，她抱住索菲娅的双臂更加用力，她继续说：“我想要保护我的妹妹，我想要让她生活得轻松快乐，我作为姐姐的前半生已经很失败了，以后不应该继续这样……”

这段话确实说得不够聪明，索菲娅心想，姐姐果然还是那个笨蛋，但她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她抓住索菲娜的腰侧，将脸彻底埋进姐姐怀中，脸上的脂粉被溶解掉粘在姐姐米白色的衣服上，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厌恶化装。

索菲娜还在说着：“关于几位公主和女士的死亡，我知道我罪无可赦，我也知道我的命没法跟几位公主的命相提并论……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无论是生命还是其它，只求各位能放过我的妹妹。或许改革过程中的危险事情都可以交给我来做，这样就算死掉了也不可惜。”

说完，索菲娜松开索菲娅，想跪在地上求得其她人的原谅。

索菲娅一手拉住她，转头自己跪了下去。她垂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随你们，别涉及无辜的人。我也可以当你们改革路上的垫脚石，放过那个笨蛋吧。”

林婞的视线在索菲娜胸前的脂粉痕迹上一顿，又看向索菲娅：“这事情我和蓝重锦做不了主，死去的公主还有后妈跟我们素不相识，算下来，只有死去的公主还有亲人在这里。”

她扭头看过林桦与蓝启辉，示意她们定夺，虽然她们与其她公主并非同一生母的血亲，但此刻这里只有她们有资格对索菲娅的罪行做出宣判。

蓝启辉与林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林桦清清嗓子，像是还不太适应自己成年女人的身份，刻意压低声音对索菲娅道：“你准备好用你的一生赎罪了吗？”

索菲娅一言不发地点头。索菲娜还想上前，被她用一只胳膊拦住。

而蓝启辉见到这位曾经关押并且试图“改造”自己的女人正跪在面前，心中没有半分快意，这当然不是代表她已经原谅了索菲娅，只是……

她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她已经先一步踏进崭新的世界，而索菲娅才刚刚接触到门把手，这种身份差距远比所谓的“公主”与“仆人”要大得多，让她不愿再去计较那些前尘往事。

至此，事情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而后，众人静默片刻，林婞与蓝重锦忽地感到心跳如鼓，这显然昭示着什么。果不其然，顷刻间，母神的声音如约而至。

【剩余的人类，恭喜你们成功通过考验。】

在场只有林婞、蓝重锦以及索菲娅听到了母神的话语。索菲娅还是跪着，她似笑非笑道：“或许‘老天’真的是在帮我。”

索菲娅抬头，面上不见愧色，却是另一种沉重。见到她这副神情，林婞心中隐约浮出一个猜测——这场“考验”考验的对象或许不止是她们几个“外来者”。

……

这边还没回神，林婞蓦地感到手上一热，原来是林桦冲上来拉住了她的手。

这个时候撇下嘴角的林桦看起来还是那个刚到林婞腰部的小孩，古灵精怪又非常的聪慧，聪慧到不用言说便察觉到一场离别。她牢牢盯住林婞，像是要记住什么，嘴上却说：“我就知道……你走了才好呢，我说过我很讨厌你！”

林婞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回换成她不敢直视林桦的眼睛。她选择故作轻松地说：“是啊，我要走了。老一辈走了，年轻一辈才能放开了大展拳脚嘛。”

与此同时，另一边，蓝启辉漆黑的眼睛闪烁着，她抱住蓝重锦轻声说：“……谢谢，谢谢你。”

然后，在公主们的手中和怀抱中，两个一日国王的身影渐渐消散。

天啊，这个副本终于写完了！！中间推翻重来太多次，想写进去的内容越来越多，最后想起这只是一个副本，还是强迫自己就此打住了。

加油，写完就是胜利。。

接下来一段时间会越来越忙，希望能坚持写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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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后妈集会（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