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哥跑着跑着,便不见影儿了。
我叫道:“小二哥回来罢!生旦净末丑,小二哥爱做什么只管去做罢!莫赌气了!”
掌柜的嚷道:“你快些回来!回不得茶馆,大洋都归了我!莫说一块大洋,便是一个铜板子,也没有你的!”
白班主着急了道:“咱们分开,去寻小二哥罢?林子大,只怕他迷了路了。”
又分了好些个方向,只管去找小二哥。我同掌柜的一道去寻,掌柜的道:“唐先生可道还好么?我让他做小二,不是想磨他的性子么?怎么着磨了许久也不见成效?”
我叹气道:“掌柜的也莫这样想罢,小二哥孩童心性,便是想磨,也无法做得十全十美罢。”
掌柜的扶额,再无话说了。
只是循了方向寻了许久,也未曾见着小二哥影子,便是声儿也没有的。天愈发黑将下来,我只道慌了,心道莫不是被拐子拐了卖了罢?
忽的便听得季婶子尖叫,我心下一惊,扭头便朝了尖叫声去,掌柜的跟在后头,气喘个不止。
跑上好一段,方见着婶子倒了地上,照旧尖叫;三两个嘴角咬着烟头的条子一面拉扯着季婶子,一面痞里痞气呵斥道:“叫甚么叫!再叫便封了你的嘴!”
我怒了喝道:“光天化日的,这可是强抢民女么?”
掌柜的一见着条子,腿便抖了,只是强撑了身子,慢慢从兜里摸了一抓大洋,强颜欢笑道:“军爷们好,只是不知军爷为何抓我家夫人?”一面便将那抓大洋轻轻摁了那条子袋里。
那条子将烟蒂一口吐了,手在袋内摸了一阵,神情才缓了道:“小老儿,你若是想知,军爷我便好心与你说了罢,礼节么,便不用了,自家人,莫要客气才是。”只是他再不曾将那抓大洋拿出来,径自说道:“上头发了通报,说洛氏南棠逃了温州。并非是军爷我说,苏州那边可是强调了的,这人哪,绝留不得。”
掌柜的腿抖了抖,哆嗦了道:“军爷,洛家的事不是几年前便了了么?怎生的今日又提起?再说了,我家女眷,也不同那洛南棠年纪相仿……”
那条子不耐烦道:“小老儿话怎的如此多?这样,你若是真想你家女眷同你回去,倒也不是不可……”
我气急道:“莫要同他多讲!”
秦先生同白班主也见着了季婶子,秦先生道:“军爷就莫为难咱家了罢!”
那条子扭头朝着其余两个走了几步,低声道:“这娘儿们不要了罢,这把大洋还不够么?又是许了人家的,身上不净,这户人怕是等间还有人来的,索性不要了罢!”
另一个也压低了声音道:“老子才不管,好几日没开荤,老子全给饿瘦了!”
第三个道:“你还想了这些!人越多,咱们更走不得,你倒想着吃肉!走归走,油水还是要捞够了才走。”
我同秦先生离这条子近些,一字不漏全听着了。我心头火起,只是秦先生拦着,吼也不得吼,脑内抓了三个条子骂了千遍万遍,也不得解气。
那领头的条子走近了掌柜的道:“小老儿,如今哪,你家这女眷,也并非放不得,只是同这洛南棠太像了,若是没点大洋,军爷我也瞒不过上头的人哪……”他说罢,摆了一副无奈样,一副绿豆眼来回扫荡了一众人。
掌柜的又堆了笑道:“军爷好说,好说。那军爷觉着,多少大洋,才瞒得了上头?”
那条子把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那不……一百块大洋罢?”
掌柜的翻上倒下,身上只摸了十七八块大洋,白班主也摸了九块大洋,秦先生叹了气,将自家玉解了道:“我身上无甚钱财,只有这玉了,军爷们要拿便拿了罢。”
我急了,道:“没了这玉,先生便回不得秦家了,与他们做甚!”
秦先生道:“那秦家不回也并无甚所谓,只是婶子回来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