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同书 第8章 七

我本不想说城郊的林子，只是想起此地也好游玩，一时嘴快便说了，倒是如今有几分懊悔，只是林子到底大，莫让他们见着那日烧的纸钱便好。

想起掌柜的前两日的提议，我心念着茶馆本就收入不多，掌柜的为何突然便说暂停营业？若是暂停了，怕那些看官再不到茶馆看戏听评书，茶馆岂不是越来越难么？这是作何打算？

“唐先生是怎生回事？”

“无事，只是不明掌柜的为何忽的说歇息，便当真歇息了。昨年便是年关时节，茶馆俱是开的，今儿莫不有些惊师动众么？”我揪下路边野草，实话实说。

白班主笑了道：“便是戏班，平时也有得歇息的，唐先生就莫要思虑了。年关将近，人也需好生歇了才是。”

我抬眼看了，心道也是，自己可还是照旧好生活了，不然娘的努力，可不白费了么？

小二哥同秦先生一路争着，我凑近了道：“今日倒是好日子，我道秦先生话不多，不想今日见着了。这是说的何事，说来听听可好么？”

秦先生笑道：“小二哥叫我教他做武生，如今不是说着么？”

小二哥道：“唐先生，这般不好么？”

我笑道：“又无甚好不好之说，小二哥可是要想好了再问。”

小二哥道：“唐先生看秦先生做武生，多威风。武生有何不好的呢？唐先生莫不是自家想做了武生，怕着我做武生，会超了唐先生罢？”

我气笑道：“我一个不习武的评书人，倒好叫我做甚武生么？小二哥怕是想叫我排了话本子罢！”

秦先生笑道：“唐先生就莫要同小二哥说了，小二哥还未到那般年岁做武生，念念便也罢了，还做得真么？”

小二哥叫道：“连秦先生也笑话我，做武生有何不好的？秦先生自家便是个做武生的！秦先生倒好，自家是个百步的，倒好来笑我这个五十步！”

秦先生不做声了，想是想起了秦家事。

我笑了道：“小二哥莫为难着秦先生，秦先生也是难了来的，秦先生吃着多少苦，你可曾见着么？”

小二哥望了一眼秦先生，也不做声了。我笑道：“小二哥想做武生，只管做便是了，只是下九流的玩意，还是莫要顽来得好，秦先生是为着你好的。”

小二哥又道：“唐先生又胡扯，难不成唐先生的评书不是甚下九流么？”

白班主走近了道：“今日小二哥是吃了硫磺了，还是怎的？”

掌柜的拨着算盘道：“白班主莫理他，秦先生同唐先生便是心肠极好了，才与他争了这事儿。”

小二哥怒道：“掌柜的整日只会拿这般话搪塞人罢！一个二个都只叫我不做武生，我偏是要做给你们看！”

流云班里唱旦的季莲婶子劝道：“小二哥急甚么，秦先生唐先生也莫急，只是咱今日便说了罢。小二哥，今日与你一同走的，没哪个不是下九流，你瞧秦先生是下九流不？你瞧唐先生是下九流不？你瞧我是下九流不？虽说咱是下九流，那也比叫街的好不是？好歹咱有手有脚，自个儿挣口饭吃。”

小二哥道：“那季婶子可是放我做武生了？”

季婶子又道：“嗳，咱话没完，莫要睁了眼说瞎话。秦先生同唐先生是为你着想，如今虽是说甚人人平等，下九流照旧不比地正当差事，到底是要遭人唾弃。小二哥想遭人唾弃么？”

小二哥摇头。

季婶子又道：“这不就好了么？怎生的唐先生同秦先生这般劝你，你倒好，往人面上甩板子。可知错了不曾？”

小二哥红了脸，甩了手道：“我自是无错的！”于是直直冲出去，跑进林子深处，把一队人惊得慌了手脚。

“小二哥，你回来罢！咱不说便是了，你莫要在林子乱跑了，回来罢！”秦先生叫着道，只是再不见有小二哥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