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长谋 第25章 chapter25

转天，张雅婷独自一人去往雷家赴约。

她抵达时已经十一点，好几位太太都已经到了，正坐在树下闲聊。

张雅婷老远就听到杜悦的声音。

“我们家啸啸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那个成绩大专都考不上，实在不行就只能上职业学院。唉，我始终觉得职业学院不行，和他爸商量送他去国外读书，他爸又不同意，说在眼皮子底下都学些不三不四的模样，去国外天高皇帝远，还不得闹翻天。”

话到这里，杜悦长长叹了口气，仿佛这是件多么困扰她的事情。

张雅婷有些意外，杜悦居然还不知道雷啸考上了庆大？

今天这一趟，她真是来对了。

她今天原本不想来的，和杜悦本来就算不上多熟络，但知道雷啸考上庆大后她改变了注意，她特别想来看看杜悦会怎么面对考上了庆大的雷啸，不知道她那张狐媚子脸还能不能做好表情管理。

现在看来，她今天应该还能见证杜悦现场变脸。

张雅婷心情越发愉悦。

佣人带着张雅婷走到几人近前，一阵寒暄后，杜悦的话题又转向雷鸣。

“鸣鸣倒是不用我操心，九月份就去美国读书。其实我不想让他去，美国太远了，坐飞机要13个小时，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那边能不能习惯，可老雷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要让他去飞去闯。”

听过杜悦前前后后的话，张雅婷当即了然，杜悦今天设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这山水之间——她特地选高考出成绩这一天设宴，是为了借雷鸣去常春藤，羞辱高考落榜的雷啸。

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注定是要落空喽，张雅婷嘴角噙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今早凌晨高考成绩就出来了，这蠢货也不知道查查再来大放厥词，果然是小三上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张雅婷内心鄙夷，面上却不显，一派云淡风轻、无事发生的恬静模样。

午饭时，雷永辉和雷鸣都出了席，独独不见雷啸的身影。

“你们家老大呢？”张雅婷故意提起雷啸，以便待会儿将话题往高考成绩上引导。

“啸啸他嫌家里太远，住在学校不远的公寓里，平时不回来。昨天我打电话叫他回家吃饭，他说到时候看，多半是不回来了。唉，我还想着今天高考出成绩，特地定了许多食材。”

杜悦嘴上说着遗憾，表情却半点看不出来，眉眼间尽是舒展。

许晴画坐在杜悦下手处搭话，“还有好几样食材是杜总亲自挑选的，可惜大少爷没这个口福。”

“不过也没事，年轻人嘛，自己的开心最重要，”话到这里，杜悦撑着脑袋，笑着看向坐在雷永辉身边的雷鸣和姜雨柔，“今天这桌就你们两位年轻人，鸣鸣，多照顾一点雨柔妹妹。”

姜雨柔右手边是她妈妈，姜家掌权人姜国豪的夫人郑凤仪，左手边略近坐着雷鸣。

这种场合座位安排都有讲究，会考虑用餐人之间的关系，适当分出远近，一般情况下，姜雨柔的座位应该更靠近郑凤仪而不是雷鸣。

在场的哪位不是人精，见这样的安排，看向两位年轻人的目光都透出几分了然，雷家想要撮合雷鸣和姜雨柔。

在众人的视线中，姜雨柔有些局促地抿了一口果汁，杜悦和郑凤仪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西装笔挺的雷鸣从头到脚写着四个字——意气风发，他绅士地颔首，“知道了，妈。”

席间，杜悦似是想起什么，面带关切地看向张雅婷，开口问道：“朱太太，我没记错的话，你女儿和啸啸在一个班，今年应该也是高考吧？”

张雅婷放下筷子，捏起纸巾在嘴角按了按，不疾不徐地道：“嗯，是的。”

“你们准备给她报哪个学校？”

张雅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家那个是妥妥的学渣，高考就考着玩的，都没查分，大学准备送出国去。”

“出国，挺不错的，”杜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转身看坐在旁边的雷永辉，“老雷，你说要不要找一所外国学校捐点钱，把啸啸也送出国去？”

“捐什么捐！”雷永辉斜晲杜悦一眼，语气中带着隐忍的怒火：“你就成天惯着他！慈母多败儿！他那样子去国外，十成十得染些下三滥的东西回来！”

“我觉得是你对啸啸的偏见太大，”杜悦不赞同地摇头，“鸣鸣今年不也要一个人去美国读书吗？他还比啸啸小一岁呢。”

她不说还好，一说之下雷永辉的火气又上一层，他冷笑一声，“他比得上鸣鸣吗？”

姜雨柔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表示对雷永辉每一个字的认同，都是一个爹，看看雷啸那吊儿郎当的纨绔样，脸再好看有什么用，草包一个，幸亏家里中意的是雷鸣。

这样想着，她又微微侧头看向雷鸣面无表情的侧脸，耳根偷偷发烫。

张雅婷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目睹这场好戏，忽然想起朱婉整天在家里念叨的打脸流，这种情况下即将发生的是不是就是她所说的打脸流？

混乱中，杜悦的手机铃声嗡鸣，她抽空瞥了一眼，发现是个陌生号码，随意按下接听键，将手机举到耳旁，“喂，你好，那位？”

对面传来一道年轻女声，“你好，请问是杜悦女士吗？我是雷啸同学的班主任……”

听到这里，杜悦心念一动，当机立断开口打断众人的七嘴八舌，“嘘，啸啸的班主任来电话了。”说着顺势点下屏幕上的免提。

班主任这时候打电话来，十有**是宣传什么职业学校的，她上次无意中浏览过相关新闻，推荐一个学生去这种学校，老师能拿好几万。

她努力压下不断尝试上扬的嘴角，在众人的目光中换上担忧的语气急切地问：“老师你好，我是杜悦，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你好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想要邀请高考前三的同学下周一回学校演讲，给学弟学妹们打气，我这边联系不上雷啸同学，可以麻烦你帮忙联系一下吗？”

李艾的声音里透着止不住的喜气洋洋，隔着电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从庆大京大老师向她要雷啸家长的电话号码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她依旧觉得自己像是在梦里，她班上的倒数第一居然考了个市探花，小说这样写恐怕都会被读者骂悬浮。

她今天上班一整个就像打了胜仗的大公鸡，昂首挺胸，还特地画了个妆，欣然接受同事们的顶礼膜拜。

她一个当老师的都这么高兴，不知道父母得高兴成什么样，自己不抱希望的学渣儿子突然变成学霸。

李艾喜滋滋地等着杜悦的回复，等来的却是一声嗤笑。

没等李艾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对面的女声嘲讽道：“昨天没骗到我，今天还来？麻烦你们改进一下行骗指南。”

下一秒，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忙音，李艾盯着手机半晌，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雷啸妈妈以为她是骗子？不应该啊，昨天雷啸已经签了庆大，难道他没有和妈妈说吗？

李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重拨过去，想要解释一二，却听到电话里传来机械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她被拉黑了。

在李艾犹豫着要不要亲自去雷啸家一趟时，杜悦正向众人抱怨最近诈骗电话太多，昨天就有两个自称是庆大京大的骗子找她，见她没上当，今天就改成雷啸的班主任。

“好了，”见杜悦一直念叨，雷永辉不悦地打断她，“被电信诈骗三番五次地找上是很光荣的事吗？”

“好好好，不说不说，”杜悦见好就收，立刻转移话题，“你们快尝尝我特地让厨房做的明炉烤乳猪，我们家厨师的拿手菜，我最近特别喜欢吃这个。”

见杜悦小人得志的模样，张雅婷有些忍不住，她现在、立刻、马上就像戳破杜悦臆想出来的美妙泡沫。

她现在的感觉就像有人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搭出一串十分精彩的多米诺骨牌，明知道轻轻推第一张就能收获一场酣畅淋漓的快意，可搭牌的人确迟迟不动手，搞得看的人在一旁百爪挠心。

也不知道雷啸上辈子是不是戒过毒，不然怎么这么能忍，这么好的机会不回家打脸。

张雅婷抓心挠肝想看杜悦知道真相后的表情，正当她想找个借口让杜悦帮雷啸查分时，一个佣人脚步匆匆从门口进来，走到雷永辉身边，弯腰低声道：“老爷，刚才值班亭的保安打电话过来，说大少爷的班主任在外面，问要不要让她进来。”

杜悦坐在雷永辉旁边，将佣人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忽地，她背上窜起一股凉意，一个惊悚的念头自脑海深处破出，带着一路的电闪雷鸣。

杜悦呼吸急促几分，片刻后又自嘲地笑自己草木皆兵，就雷啸那个成绩，怎么可能考上京大庆大呢。她揉揉额头，最近这段时间精神太紧张，带回有空得去做个SPA，好好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