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长谋 第18章 chapter18

他跟在温雨眠身后走进卧室，入眼是铺天盖地的粉色，墙面是淡粉色的，床单是粉色的，床头摆着两个粉红色的毛绒玩偶，窗帘是藕粉色，窗前的书桌也是浅浅的粉色，整个房间全是深浅不一的粉色和一尘不染的白色，一眼看去又甜又温暖，雷啸诧异道：“没想到你还挺有少女心。”

平日里理性干练的大学霸，背地里居然把自己的房间布置成粉红色，这反差，啧啧。

温雨眠拉开凳子，将笔记本放在书桌上掀开，头也不回道：“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说完继续沉浸进脑袋中汹涌而出的剧情里，飞快地敲着键盘。

雷啸呆站了会儿，才想起来问：“这里只有一个凳子，我坐哪儿？”

温雨眠指敲不辍，分神敷衍道：“床上地上，想坐哪儿坐哪儿。”

雷啸的目光在蓬松柔软的粉色大床和硬邦邦干巴巴的浅色木地板之间游移半晌，最终还是选择木地板，他早上去了趟工作室，身上不干净，还是不坐床。

雷啸盘腿坐到地板上，拿出手机继续刚才的阅读。

他朝床的方向挪了挪，头轻轻地靠上床沿，减轻颈椎的压力。

片刻后，雷啸原本平稳的呼吸突然急促几分，耳根处泛起不明显的红晕。

他倏地坐直身体，后背直得像镶了块钢板。

几个深呼吸间，放松身体，脑袋一点点挪向床沿。

侧目瞄了温雨眠一眼，见她正背对着自己，专心致志地码字，雷啸脑袋一沉，再次靠上床沿。

他一直知道温雨眠作文写得好，语文老师经常会把她的作文当成范文在班里念，有时候还会被其他班的语文老师借去当范文，但没想到她小说写得更好。

他很快就融入进权力斗争的朝堂，旁观一个王朝的辉煌与落寞。

曲折的人物关系，复杂的权利斗争，王朝的辉煌与更替在她笔下倾泻而出，盛世画卷栩栩如生，引人入胜。

俩人一个看小说看得入迷，一个写小说写得兴奋，全然进入忘我状态，直到卧室门被推开，一道惊呼声传来，才被惊醒般齐齐望向门口。

朱婉站在卧室门口，颤抖的手指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还未退去婴儿肥的脸蛋红扑扑的，“你们？”

温雨眠白了她一眼，“别想太多，你嗑的CP是假的。他就来这儿蹭饭。”

雷啸下巴靠在床上，望向温雨眠，“什么是嗑CP？”

“就是幻想别人谈恋爱或者看别人谈恋爱，从中汲取恋爱的幸福感。”

雷啸手指微微蜷缩，“你的意思是她幻想你和我谈恋爱？”

朱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对手指，“也不能怪我啊，你们帅哥美女的，多养眼，谁能忍住不嗑。”

朱婉嘴上委委屈屈，内心激动得不行，原本以为高中毕业后，班长和雷啸就成两条平行线了，没想到两人还一起玩儿，这对于嗑CP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剂猛药！

她不管，她嗑的CP就是真的！

“不说这个了，”温雨眠开启下一个话题，“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朱婉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赶忙说明来意，“我表妹今年高二，学习不错，但是离一流学府还有一段距离，托我问你要总复习的资料。”

“你表妹家有钱吗？”温雨眠的回答却是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雷啸几乎立刻猜到温雨眠的言外之意，脑子里跳出来一个念头——幸好我有钱。

朱婉没明白她的问题和温雨眠回答之间的关联性，呆愣愣地问：“挺有钱的，但是和复习资料有什么关系？”

温雨眠耐心解释道：“看在你是我好朋友的份上，给你表妹算个骨折价，一科一百。六科都要就六百。”

朱婉丝毫没有迟疑，点头认同，“600是吧？没问题，我马上转给你，我妹一年的补课费不止六万。”

说着她拿起手机想给温雨眠转账，进入微信界面才想起温雨眠还没有手机，没办法转账。

“你没手机，钱我怎么给你？”

“我有手机了，”温雨眠拿起书桌上的手机，“你先加我吧。”

朱婉接过温雨眠手机，随意翻看，下一秒惊呼出声，“嚯哟，你居然舍得买这款，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你疯了？”

温雨眠解释道：“不是我买的，是谢师礼。”

“谢师礼？”

“嗯，”温雨眠握拳，大拇指朝向雷啸，“我徒儿送的谢师礼。”

朱婉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脑内疯狂闪过弹幕。

就雷啸那一百来分的成绩，还谢师礼？！

一个敢送，一个敢收！

说他俩清清白白的谁信啊？！

突然，朱婉脑中灵光一闪，这两人会不会正在暧昧期，还没有捅破那层窗户？所以彼此疯狂拉扯，但没有确定关系？

也就是说她嗑的CP很有可能成真？！

朱婉有种发现秘密的隐秘快感，按捺下兴奋的情绪，这种时候关系最波动，也最脆弱，她得好好保护这颗小树苗，不能惊了它。

朱婉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道：“锁屏密码多少？”

“没有锁屏密码，你直接开。”

“我先加你。”朱婉点开温雨眠的微信二维码加上。

转好钱将手机还给温雨眠后，她想起另外一件事，“视频那事儿你们俩也别放在心上，现在网上就是有很多键盘侠，整天胡乱哔哔。”

温雨眠问：“什么视频？”

“你们没看吗？”朱婉颇为意外，“群里传遍了。”

在温雨眠颇为茫然的眼神中又摆摆手：“没看就没看，也没什么好看的。”

雷啸此时还处在被人嗑他和温雨眠CP的眩晕中，脑袋嗡嗡，完全没听见两人在说什么。

温雨眠探究地盯了朱婉几秒，而后缓缓开口道：“发我手机上。”

朱婉企图蒙混过关，“真没什么好看的。”

温雨眠直直看进朱婉眼底，也不多说，就两个字，“现在。”

朱婉移开目光，硬着头皮想要糊弄过去，奈何温雨眠的眼神太过锐利，威压太过强盛，最终只能舔舔嘴唇妥协，讪笑道：“好好好，发发发，我这就发。”

“叮”

温雨眠打开微信，点进链接。

雷啸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绕过朱婉，走到温雨眠身后，手扶上温雨眠坐着的椅子背，两人头凑着头看向温雨眠的手机屏幕。

视频内容就是前两天高考完后被记者逮住的采访。

一看是这个采访，温雨眠立刻忆起那没拿到手的笔记本，嘟嘟囔囔地惋惜。

及至后边雷啸妈妈出场的部分，温雨眠开始有些别扭，那天阿姨说“你要是能考到300分上个专科，我和你爸就谢天谢地了”时，她没觉得有问题，可去雷啸家吃过饭后，再看这一段，她无端生出些不爽来，胸口闷闷的，像是堵了一股气。

“等你成绩出来，”温雨眠侧头对雷啸说：“阿姨肯定会惊掉下巴！高兴得找不着北！”

“高兴得找不着北吗？”雷啸沉声低语，随即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但愿吧。”

“肯定会啊，阿姨那么溺爱你。”温雨眠说着目光重新挪回屏幕，把视频重新放了一遍，点评道：“我看起来还行，你怎么被拍得这么丑。”

雷啸点头认同，“嗯，你被拍得好看些。”

朱婉站在两人身后，一张小脸通红，还没有确定关系就这么宠溺的吗？视频里雷啸分明很帅，哪里丑了！

将视频从头到尾点评一遍，温雨眠才想起来问朱婉：“这个视频怎么了？我看着没多大问题。”

朱婉揉揉自己笑得僵硬的嘴角，“你看视频下面的评论。”

温雨眠退出视频，滑动屏幕向下看。

瞥见第一条评论，温雨眠问：“什么是伪装学渣？”

朱婉：“就是一本学霸装学渣的小说。”

温雨眠微仰头斜觑雷啸一眼，似笑非笑道：“那话怎么说的来着，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车尔尼雪夫斯基真知灼见啊。”

雷啸笑而不语。

朱婉愣愣道：“什么司机？”

温雨眠敷衍地摆摆手，“没什么司机。”

定睛一看第二条评论，温雨眠不屑冷嗤，“说我徒儿装逼，呵呵，分数出来吓死你们。”

朱婉内心OS：吓死你们？高中学三年才考一百来分，确实挺吓人的。

目光落在第三条评论上，温雨眠怒火中烧，拍案而起，“我勾引雷啸？！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温雨眠狠狠地戳进这个人的主页，嘴里骂骂咧咧地翻看着这人发的微博，她倒要看看，什么人在这儿胡说八道。

她无意识地向后靠了靠，后背贴上椅背，也贴上雷啸扶在椅背上的手指。

温热的体温透过夏天薄薄的校服绕上雷啸的指尖。

他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又立刻挪开视线，哑声道：“确实没有勾引。”

用不着勾引。

“是吧，”温雨眠注意力在翻看微博上，下意识地接着话，突然动作一顿，“这张照片……”

雷啸清了清嗓子问：“这张照片怎么了？”

温雨眠没回答，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不断放大这张照片，直到再也无法放大。

没得到回答，雷啸也不恼，顺着温雨眠的目光仔细端详起照片来。

画面的正中央是手部特写，从手的大小状态来看应该是女生的右手，家庭条件可能不错，干净白皙。

没待雷啸分析出更多的内容，就见温雨眠转头幽幽地仰视他。

黑白分明的双眼中盈满幽怨、委屈。

雷啸扶在椅背的手指微微蜷缩，定了定心神，温声问：“怎么了？”

温雨眠长叹一口气，“果然没有一分钱是白拿的。”

朱婉在一旁好奇地追问：“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温雨眠也不再卖关子，晃了晃手机问：“你们知道这个微博是谁的吗？”

“谁？我们认识？”朱婉抽过温雨眠手中的手机，细细观察起来。

雷啸突然出声，“是赵娜？”

“聪明。”温雨眠鼓着掌，语气里却满是哀怨，“财字左边一个贝，该bei时的贝。”（注：该bei时，西南方言，意思是活该倒霉）

“等等，”朱婉捧着手机上下滑动翻浏览着微博内容，满脸疑惑，“你们怎么知道这人是赵娜？我完全没看出来。”

温雨眠从朱婉手里抽出手机，翻到刚才那张图，放大手部细节，指着大拇指上那个不大不小的红痣，“这里有颗痣，我在赵娜手上见过。”

“就这？”朱婉轻轻摇头，“这不能吧？一颗痣就判断是赵娜？”

“当然不是，”温雨眠继续往前翻，找到另外一张照片，画面里是从高处拍摄的繁盛的白玉兰花。

朱婉接过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依旧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白玉兰到处都是，能说明什么？”

温雨眠面向窗台坐着，和站在身后的朱婉说话要拧着身子，不舒服，她将左手臂搭上椅背才舒服了些。

姿势这样一变，她身子的侧面就完全靠上椅背。

雷啸搭在椅背上的手指骤然触碰到一片柔软，他触电般收回右手，指尖蜷进手心。

温雨眠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和朱婉说着话，没人注意到雷啸自脖颈向上蔓延至全脸的通红。

他右手背在身后，悄悄地在掌心摩挲着指尖，脸上泛着的红色似是更加深几分。

“来来来，我给你分析分析，”温雨眠指着照片说道：“这张照片是从窗户拍出去的，这的窗帘一角和我校的窗帘一模一样，校内的玉兰都不是老树，树高多在2~5米之间，推断拍摄楼层是2楼，这里，你看这里，”温雨眠点了点另一角，“这个水泥花架上缠着的是七里香，综合以上信息推断，拍摄位置是第二教学楼二楼，正是高二六班教室的位置，而赵娜，就在高二六班。”

朱婉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呢喃道：“学霸果然是学霸。”

“你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朱婉转头看雷啸，学霸能看出来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同为学渣的雷啸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目光触及雷啸绯红的脸，她讶异道：“嚯哟，你脸怎么这么红？”

雷啸左手握拳抵在唇上，状若不经意地清了下嗓子，“太热了。”

“热吗？”温雨眠挠挠头，还是起身按开风扇，“现在好些了吗？”

雷啸抿着唇角，“好些了。”

朱婉插话道：“我爸也特别怕热，感觉男生就是比女生更怕热。”

温雨眠没继续坐凳子，回到两人旁边席地而坐，一手扯一个，将两人都扯坐到地上。

还不忘强调，“你们放心坐，我昨天才拖过地，很干净。”

坐下后，温雨眠随手捻了捻雷啸的T恤，纳闷道：“也不厚，你怎么热成这样。”她随即抬手探上雷啸的额头，“你莫不是发烧了吧？”

摸完后又在自己额头上对比一番，“也没有发烧啊。”

温雨眠这番操作下，雷啸腾地站起来，留下一句“我去一下卫生间”便匆匆冲出房门。

留下温雨眠和朱婉面面相觑。

朱婉看向门口，“他怎么了？”

温雨眠摊手，“我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