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长谋 第11章 chapter11

三模过后，高考迫在眉睫。

李艾表面做出对班里同学十分放心的模样，整天挂在嘴边的就是“不要紧张”、“我相信你们”，实际上焦虑得整宿整宿睡不着，每天躲在后门偷偷观察同学们的学习状态。

这天自习课，李艾放心不下，在教室门口观望半晌，从后门走了进去，绕着后排慢慢看同学们的复习内容。

走进最靠窗的那一列，李艾听见雷啸压着声音说：“班长，你说我和你考一所学校怎么样？”

温雨眠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本，随意答道：“好啊。”

晴天霹雳。

这一瞬，李艾觉得这万里无云的晴天上降下一道惊雷将她劈得里焦外嫩。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温雨眠这人看起来挺理智疏离的，怎么会是个恋爱脑呢！

她和恋爱脑永世为敌！！

雷啸简直不要脸，自己不学无术，成绩垫底，还要拉着女朋友和他一起堕落，让最优秀的学生和他一起去读专科！

她脑子里甚至出现了两人手牵手出现在她面前，炫耀彼此爱情的场景。

李艾的内心在咆哮，外在的躯壳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敏锐地感受到身后粗重的喘息声，温雨眠回头看，见李艾一言不发地站在身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李老师，有什么事儿吗？”温雨眠迟疑地出声问。

李艾打了个寒颤从恐怖的幻想中抽脱出来，略显疲惫地对温雨眠招手：“雨眠，你跟我来一下。”

“嗯。”温雨眠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跟上。

教室外的走廊上，同学们都在上课，空空荡荡的，初夏燥热的风时不时贯穿而过。

李艾仔细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温雨眠，五官出众，身材挺拔，穿个校服都像是在穿时装，越发痛心起来，这么一个好苗子绝对不能折在自己手里，得想办法拯救她！

温雨眠觉得今天的李老师特别奇怪，将她叫出教室，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温雨眠眉心微皱，正想问李艾到底有什么事时，李艾开口了，口若悬河地讲了一大段话，核心主旨是高考是决定人生的最重要的节点，一定要好好把握。

温雨眠有些茫然，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上午英语课时，李老师还告诉大家，高考虽然重要，但也并不能完全决定人生，人生的容错率还是很高，努力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温雨眠大脑飞速运转思索之际，李艾小心翼翼地问道：“雨眠啊，你有没有想好考哪所大学？”

这个问题温雨眠很早就已经考虑妥当，听李艾一问，都没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宁大。”

李艾已经做好听到某个专科的名号，突然听到宁大，先是一愣，随后一喜，对呀，一所大学里又不一定只有专科，像宁大这种综合性大学，专科本科都有！

高兴没两秒，李艾脸上的笑容又沉了下来，这也不对，按照之前一二三模的成绩对比，温雨眠的成绩能够上庆大京大，只填报个宁大完全就是浪费分数。

李艾略微思索片刻，斟酌着开口，“雨眠，你这个分数报考宁大会不会太浪费分数？”

温雨眠：“宁大口腔医学。”

听温雨眠这么说，李艾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一半，原来是宁大医学口腔，确实是个好专业。

但是，“宁大的医学口腔确实国内顶尖，可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去京大口腔。”

温雨眠摇头，面带些许遗憾，“不行，我要照看我外婆，没办法去北京那么远的地方。”

李艾当了温雨眠三年班主任，当然知道她家的情况，只是被庆大京大的光环迷了眼，现下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再纠结，宁大口腔对于温雨眠来说确实是相当合适的选择——离家近，工作后事少无加班，工资高。

只要不是某个专科就好。

李艾叹了口气，拍拍温雨眠肩膀，“好孩子。”

高考前最后几天，班里的凝重转变为急躁，前后桌碰一下都会引起一场嘴仗，就像是一群被困在针管里的蚊子，针头被堵住，不断推动活塞加压。

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

到了考前最后一天，气氛又突然松弛起来，同学们面上的严肃不见，都有说有笑的，仿若连日来的紧张都是错觉。

最后一天，李艾没有争分夺秒发试卷、讲试卷，而是不疾不徐地拉出讲台上的凳子坐下：“今天我们不讲课了，你们给我笑一个。”

班里所有同学都愣住了。

李艾慢悠悠道：“怎么？被高考压得笑都不会笑了？”

一位同学“噗嗤”笑出声，引爆全班的笑声。

其实也没什么好笑的，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可大家都用力地笑着，仿佛为了纾解长久以来的压抑，笑得腰痛了也不愿意停下来。

在笑声中，在初夏的夕阳中，在徐徐的微风中，高中最后一节课落下帷幕。

高考两天，整个高中最重要的两天，却和其他任何两天都没有区别，太阳东升西落，繁星遥远地闪烁，没有被紧张焦虑拉长，也没因胜券在握缩短。

第二天下午理综考场外，聚集了相当多家长，有人捧着向日葵，有人穿着旗袍，还有家长举着乙游男主的立牌，都齐齐伸脑袋对着校园望眼欲穿。

理综考场上，监考老师坐在讲台上一动也不动，风扇一圈又一圈的转动，纸笔摩擦沙沙作响，温雨眠撑着脑袋对着检查完三遍的试卷发愁，今年出题的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数学、物理和化学的压轴题的知识点都特别偏。

她当时考虑雷啸基础并不扎实，没必要在这些出题几率不大的知识点上浪费时间，就没梳理给他，孰料恰好三门都考了这种边缘知识点。

温雨眠深吸一口气，窗外飘来的栀子花香盈满她的口鼻，她却全然不觉，脑子都是不知道要少拿多少奖金的扼腕。

熟悉的下课铃响起，这次却不是下课，是和整个高中生涯告别。

看着监考老师将所有人桌上的卷子、草稿纸、答题卡一一收上去，温雨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高中，在这一刻就彻底结束了。

走出热闹的嘈杂的学校大门，下午的夕阳斜斜地笼罩着或是喜悦或是失落的学子，也笼罩着翘首期盼孩子的家长们。

在不远处，有位穿着酒红色旗袍的母亲，盘发精致，眼含笑意，正四处张望。应该是在寻找她孩子的踪影。

下一秒，一个人影扑了上去，和这位母亲抱成一团，女生嘴里还嚷嚷着：“妈！！我考完了！！我要敞开玩！！！！！”

母亲温柔地拍着女儿的背：“好好好，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橘黄色的光为这位母亲的面容染上名为幸福的颜色。

温雨眠正看得入神，肩膀突然被人轻轻一拍。

回头看去，是雷啸，狭长的眸子里盈满笑意。

“看什么呢？”雷啸问。

“没看什么，”温雨眠若无其事地拉了拉书包带子，“随便看看。”

“你好两位，请问可以采访一下你们吗？”

日报记者刚采访完第一个出学校的考生，一转头就发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对帅哥美女。

他眼前一亮，这不话题就来了，赶忙凑上前请求采访。

“有礼品吗？”

温雨眠把他问得一愣，当记者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被采访对象询问是否有礼品。

不愿意错过这对高质量的采访对象，记者想起背包里两本从单位带出来的笔记本，立刻点头：“有的，接受采访就送笔记本。”

温雨眠欣然同意，“那你问吧。”

记者将话筒递到温雨眠面前，“请问你们考得怎么样？”

温雨眠想了想，“一般，普通发挥。”

雷啸：“同上。”

记者点点头，考得一般也可以理解，这两人长相如此出众，面对的诱惑应该也挺多，哪能把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

顿了顿，他问第出二个问题，“请问你们考完试准备做些什么？”

温雨眠笑容甜甜：“打工。”

雷啸：“同上。”

温雨眠斜觑雷啸一眼。

雷啸笑而不语。

记者有些遗憾地暗自叹气，可惜了，看样子这两人连专科都上不了，只能直接进入社会，其实，这两人的长相气质，如果学历上去，以后指不定能有什么样的发展。

惋惜着，记者问出第三个问题：“高考完了，有什么感觉？”

温雨眠面上是笑容更盛，“终于可以放开赚钱了。”

她终于能够放开手赚钱了！她似乎就已经看到无数的红色钞票扑着小翅膀争先恐后地飞进她钱包里。

雷啸：“同上。”

温雨眠瞥了雷啸一眼，“你干嘛一直学我，不会自己想吗？”

雷啸垂眸笑，“师父说得比较有道理。”

温雨眠：“……行吧。”

记者一听，赶忙继续挖掘话题，“为什么你叫她师父？”

雷啸：“因为她就是我的师父。”

记者追问：“她教你什么？”

“教我高考如何考到700分。”

高清镜头中，高大挺拔的男生略显懒散地站在往来的人群中，脖颈白皙修长，眉眼含笑，身后橙色的夕阳让他蓬松的头发看起来毛茸茸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少年人锐利的英气已直直逼来。

少年真美好，连信口胡诌都显得清新可爱，记者想。

采访完，摄影师正准备关闭摄像机时，突然一道响亮的女声骤起：“啸啸，你这孩子怎么又胡说，你要是能考到300分上个专科，我和你爸就谢天谢地了。”

几人循声望去，一个穿着白色锦缎暗花旗袍的女人聘聘袅袅缓步而来。

女人很漂亮，眉如远黛，唇红肤白，露在旗袍外面的皮肤丰胰莹白，一眼看过去，便是有钱人家阔太太。

这是雷啸她妈？怪不得雷啸长这么好看。

温雨眠愣神的片刻，女人走到几人面前，见站在一旁的温雨眠，自来熟地拉起她的手，一双眼含笑地看着她，“这就是温同学吧？好姑娘，才貌双全啊，感谢你这几个月来对我们啸啸的关照。”

温雨眠笑得一脸真诚，“不客气，应该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今天家里准备了家宴，温同学一起来吧。”

杜悦盛情邀请。

温雨眠想着雷啸妈妈应该是借这个机会付她尾款，也没有多加推辞，很快便应了下来。

雷啸目光落在女人纯白色的旗袍上，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许晴画打开车门时，温雨眠就发觉这车和她以往坐过的车都不一样，这车的后门居然是向前开的。

她坐进去，好奇地左摸摸右看看，脚下是洁白的羊毛地毯，整个空间遍布质感细腻的实木装饰，座椅柔软舒适，有钱人可真会享受。

许晴画见温雨眠毫无眼力见儿地坐在左后方，正想提醒她那是夫人的位置，杜悦抬手摆了摆，示意她别说话，笑着让雷啸坐到温雨眠旁边，自己则拉开副驾，矮身坐进去。

轿车开动，插入校门口缓慢行驶的车流，平稳地向前驶去。

杜悦转头看温雨眠，笑得一脸慈爱，“温同学，虽然你们已经毕业，但啸啸好不容易有一个你这么优秀的朋友，阿姨希望你和啸啸能够当好朋友，经常联系。”

“会的，阿姨。”温雨眠果断点头，这三个月和雷啸相处下来，她发现雷啸其实很值得结交，性格好，情绪稳定，聪明，待人大方，进退有度，就算雷啸妈妈不说，她也会继续和雷啸做朋友。

雷啸原本只是觉得今天的杜悦很奇怪，一向以上流社会贵妇自矜的她居然主动邀请温雨眠去家里吃饭，现下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她打的这个算盘。

当初姜家小女儿到家里做客时，她也是这么说的，“常来玩儿呀，阿姨希望你能够和鸣鸣当好朋友。”

撮合她儿子和豪门千金姜雨柔，撮合他和无权无势的温雨眠，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也不知道敛藏。

雷啸锐利的眸光透出一抹嘲讽。

现在还想拿他当**岁的小孩控制，是对她自己太自信，还是太看不起他？

只是不知道她发现自己多年来精心布的局，最终落得一场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