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声 第4章 变局

“局势如何？”

“回禀总统，同盟国估计不行了。”

“吩咐下去，让参众两院就是否参加一战一事进行投票。”

“是！”

段祺瑞看着离去的属下的背影，肘部抵着桌面，十指交叉，虚掩着唇，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轻叩着左手手背。

……

“下面，请各位议员投票。”

……

“号外！号外！经议会投票，中国将参与一战，并加入协约国一方。先生，来一份儿报纸吗？两个铜板。诶，好嘞！谢谢您嘞！”

……

“儿啊，你真的要和华工们一起上战场吗？”

“娘，您听我说。眼下的国家，内忧外患，危机深重。别的国家都瞧不起咱们。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可以扬眉吐气的机会，咱能不去为国家做贡献吗？这一仗若是赢了，那就可以在国际上扳回一局。咱就不会教洋人欺负了。囡囡也可以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

“小姐，段总统最近好像在紧急招募华工出国，要参战。”

“我知道。管家，去安排一下：以沈氏纺纱厂的名义捐款五千万两白银，支持在外华工。”

“是，小姐。”

沈悯生轻轻揉了揉眉心，近几年虽说因为战争少了许多洋人的竞争，纺纱厂的生意是好了不少，盈利情况也在蒸蒸日上，但要一下子拿出五千万两去支持一战还是有点儿吃力的。

想到这里，沈悯生叹了口气，起身走到落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嬉戏打闹的孩子，一时间竟愣了神。

楼下那个孩子的母亲，好像是一年前她偶然在街边认识的。那时，那位母亲正跪在地上，反复向路人讲述孩子的病情，苦苦哀求着别人救救她的孩子。可惜，当时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没人有能力伸出援手。

当时的沈悯生站在街对面，双手插在风衣的兜里，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毕竟她也只能解燃眉之急，往后的日子，还要靠这母亲自己。正巧当时走来了一位巡警，耀武扬威地挥舞着手中的电棍，毫不留情地驱赶着这对母子。

见状，沈悯生快步走过去，用傲慢的气焰压下了巡警的嚣张，伸手，扶起了这位母亲。

“您孩子的病，我可以帮忙垫付医药费。”

“真的吗？谢谢您！您就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谢谢！谢谢！”

沈悯生于是在医院里与这位母亲攀谈了起来。在交谈中，沈悯生了解到她原本是一名高校学生，后来因为洋人作威作福，用尽手段逼迫她们家将妹妹嫁给他。知道消息的女学生匆忙赶回家中，却只是见到了家人的尸首。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所有。无力求学的她迫于生存嫁给了一名工人。可好景不长，丈夫工作的洋厂不把人当人看。她丈夫竟活活给累死了。

“洋人！洋人！又是洋人！我的一生就毁在了洋人身上。若是有朝一日，这洋鬼子可以统统滚出去，我即便是付出生命，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实业救国！实业救国！”家养鹦鹉的声音将沈悯生从冗长的回忆中扯出来。这鹦鹉，还当真是学舌。主人说什么，它亦跟着学。

沈悯生攥紧拳头，重重地压在桌上。

“我在干什么？这是救国救民的方法。我竟然犹豫了。此战一胜，我国的国际地位将得到提升。洋人便不敢在我们的土地上横行。不过五千万两，可以赚回来；若是国家有难，大家都得做亡国奴，要这钱又有何用？”

沈悯生转身进入盥洗室，随意洗了把脸，重新回到座位上，继续投身忙碌的工作。

民族企业家，当于危局中谋全局。

民族企业，亦当在变局中为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