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有神君 第4章 第3章 小道士，西山府君

“油饼花花！”

“焖饼！”

左边小吃叫卖声刚毕，右边就喷出一簇火龙，那是百戏杂耍中的西域杂技幻术吐火吞刀。

玲央走在金川城最繁华的主街，却无心欣赏这些。一只手揉着自己酒后还不甚清醒的头，一只手甩着手腕缓解洗了不知多少个碗碟的酸痛，想着刚刚进屋后看到那如战后废墟般的聚会场景心悸。

西山这帮甩手掌柜平时称兄道弟的，有难同当的时候却溜得一个比一个快！

没一个有良心留下来帮忙的！

澜西毫不留恋地和昆仑之丘的陆吾勾肩搭背地走了，走之前不忘嘱咐玲央：“府君，我给你备了昆仑草特制的手膏，洗碗后记得擦一些，女孩子的手要好好养护。”

-你也知道啊！可真贴心！

虽说轮到别人时玲央自己也跑的比兔子还快。。。但上元之夜啊，赏月团聚之期啊。。。

-自己一刻也不能懈怠地工作也就罢了，还得洗盘子洗碗！！！

想起自己独自支撑西山的心酸，玲央把一切又归结到西山神浩郁狩失踪，心里对他劈头盖脸一顿咒骂。。。总算骂的感觉手腕不疼了心里却是一阵难过。。。

在西山，自正月初九玉皇诞始，每日都有盛大活动，无论人妖，全族团聚，祭拜祖先，祭祀尊神，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直至正月十五上元节夜，西山最大的城市金川城，举行隆重非凡的上元灯会。

在这上元灯节，灯山万炬，龙腾狮舞的花灯被西域手工匠人做的惟妙惟肖，星星点点地高挂于楼亭之上，使深夜的金川城依旧灯火辉煌、亮如白昼。灯会上除去赏花灯，更是商贾云集、各地杂耍，边派手艺，好不热闹。

而金川更是一直有个传说，此等盛会，别说凡人，就连西山的鬼怪山精都被吸引，变换人形参加，让金川城这一盛会立时添上一抹神秘色彩。再加上现如今什么西山老祖、金川圣母等邪门歪道横行，西山地界本就危机四伏，所以浩郁狩失踪后，玲央身为西山府君，即使在这上元团聚之夜也不能懈怠。

这边化身凡间少女、抱着从波斯商人手里买到的一串满意的七宝珠串傻乐的鸾鸟和玲央颔首致意。

那边一只犀兕正在因为一个做工精美的金锁和铺主理论，看那样子，应该是他刚刚化形不熟人言说话呆笨，精明的卖家把他当成了那个乡下进城的土老帽，想要狠狠宰他一笔。

玲央想到这些化形精怪平时在山野之中称霸一方，守着自己的领地什么奇珍异宝没有，此时却被难在了这市井小贩的摊位前，不禁觉得有趣。

看这犀兕是真的喜欢那把金锁，估计也是想学着凡人的习俗送给哪个小犀兕贺寿，玲央就想着要不要上前去帮着砍砍价，毕竟自己为人之时短短十五、六年，却都是在市井之地与三教九流过招，也不是白混的。

就在她刚刚打算迈前一步，就听得左侧忽然有一个清澈少年的声音调笑地说到：“府君路过贫道的摊位，是否要算上一挂？”

人潮往来之间，玲央转头，一双少年人澄澈带笑的眸子，精准无比的落在自己身上。

“你能看得见我？”

凡人看得到玲央本相，不由让玲央吃了一惊！

道士隔着人潮躬身行了一礼：“不瞒府君，贫道自小生有阴阳眼，能辨鬼神。府君今日路遇贫道小摊，而恰巧贫道也盘缠将近，是否就赏光算上一卦，让贫道吃顿饱饭？”

慢慢走近，玲央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这个的少年人，确实风尘仆仆，一件道袍洗的水白，街边随手捡的破布画着鲜红的符篆挂在一根木棍上当做招揽算命生意的幡子。可即使这般落魄场景，都遮掩不了他俊朗出尘的脸。少年人的长相，一双眼眸未经沧桑却又偏偏在眉宇间流露出看透世事的淡然。

看着他的脸，玲央甚至有点自惭形秽，到底谁才是真神仙。

再次上下打量、好好看了看这张长的好看的脸一番，不觉有疑后玲央才道：“小友遇见我亦是有缘，未来定有一番修为造化。算卦就不必了，我给小友些银两用作红尘历练的盘缠吧。”

玲央凭着自己几百年做人又做神仙的厮混经验，估计他是哪个隐世门派刚刚被拐入红尘历练的小弟子，思考片刻，想着自己一方地仙的身份既被人家认出，便拿腔拿调地递给小道士几两散碎银子：“钱财乃我等修行人的身外物，本府君平时也不甚在意，随身就这几两就都给了道长，小道长可莫要嫌这银子少。”她才不会当着一个年轻凡人的面承认自己穷，还是个好看的少年。

小道士倒是不客气，接过银子说道：“多谢府君。但府君，贫道观你印堂发黑，必有灾祸发生，未知是否算上一挂，趋吉避凶。”

当着神仙的面，还拿印堂发黑骗人！

玲央当即面色不好，但想想自己比人家多活了几百年的身份，忍着性子道：“小道长，我成仙日长，怕是比你师祖的寿数都久，个中机缘，算命是算不出来的。你应该也饿了几天了，赶紧吃饭去吧。”说完，玲央决定不再敷衍这个小道士，转身离去，心里想着去北市大街再看看情况，那里有金川城最大的酒楼，也是城隍庙所在，亦是金川上元花灯会最隆重辉煌、人流最大之所。

金川城隍为了这上元灯会，今夜都没去符禺山的聚会，玲央也打算去看看这孤寡老头。

看玲央要离去，小道士倒是还想挽留，笑着玩味说道：“府君还是信我，我算卦很灵的。”

很灵？

小道士话音还未落，北方一声爆裂般的巨响，随之而来的就是坊市背后映透天际的火红。

玲央及街道中的人立时被这一震震的失神！

玲央缓过神惊讶回头，小道士脸上依然是春风化雨般的笑容。乌黑深邃的瞳孔内，却映照上了一片火光。

“你这小道士！”

-什么瘟神！这么准？！还是哪里来的邪魔外道？

玲央下半句话还没说出，北方又传来接连的爆炸之声。

顾不得对这小道士的疑虑，玲央赶到北市大街时，花团锦簇的大街已一片混乱。原本繁复绚丽的花灯轰然倒地，燃烧起灼灼火焰，惊的街上欣赏花灯的游人和商贩走卒，纷纷四散奔逃。

城隍庙！

金川城作为西部商贸往来的重镇之城，自古富庶，城隍庙的门楣都装饰得雕刻描金，气派非常。

可此时北市大街尽头的金川城隍庙，黑压压的雾气裹挟着浓烈的火焰，从丈余高的院墙翻涌而出，不似平时走水时的火焰冲天，而仿若一处涓涓外溢的幽深涌泉，黑雾交缠着火光，溢出院墙后又顺着地面流淌蔓延，无声地泛起黑色与红色交织的丝丝涟漪。

而让玲央心惊的是，外溢的黑雾火舌如诡异的水蛇在地面上游走，被追赶缠绕上的人，立刻被拖入深渊，仿佛溺水般无助，无法挣脱，只能生不如死的嘶吼！翻滚！直到被吞噬。

转眼间，繁华盛景变成人间炼狱。

玲央试探着左手打转，祭出法决，引水诀只被她这个半吊子神仙引出了一股细流。眉头微皱，动作却是没停的试着将水引到旁边裹挟黑气的火舌，

彭的一声火花沸溅。

浇不灭！甚至火势更显凶猛。

“煌煌修罗道，鬼气通幽冥，幽冥流赭之火，遇水不熄，迎风不止。”

城隍庙怎么会烧这等邪火。

当空一吹骨哨，传出一声急促的厉啸。这是澜西担心玲央仙法低微特地留下的传音之法，只要西山境内，澜西听到须臾便至。

传音完毕，玲央便没有丝毫犹豫，飞身当空催动法决，如今最紧要的，转移伤者，阻止流赭之火蔓延。

好在金川城东南侧是水草丰茂的金川草原与皋涂山，西北侧即是万里黄沙大漠。

沙尘微粒在玲央法决的催动下，在空气中飘飘荡荡，如风息、如飘带，星星点点地落在城隍庙周围。不出玲央所料，凭借自己的修为聚拢的沙土，也就仅仅够阻止当下火流的蔓延。但按照玲央的计算，应是够撑到澜西前来。

当空的身形已经不稳，斗大的汗珠从额头、脖颈处淌下。玲央心下一叹，手中动作却未停止。

随着玲央手臂挥舞，点点金光飞落在金川城每一个角落，这西山的重镇城郭此时在夜幕下仿若被金光笼罩。

同时笼罩而下的，还有少女依旧清脆稚嫩，却坚定不容质疑的声音，灌入每一个隐匿在金川城的修士或精怪耳中。

“西黄厚土，应天德佑。奉西山神谕，召令金川，解城隍之围！”

这是，

神明的告谕。

是守护苍生又被她所爱苍生虔诚信仰所赐予的力量。

平时隐匿在凡人之中不可得见的修行者、化为人形的精怪妖兽，有的放下手中的拂尘、屠刀，有的调转正在奔驰的快马，与自己的好友亲人作别，每一个人，或是妖，都没有犹豫，向金川城隍庙奔来。

西山府君的名号，

近几百年逐渐传遍西山精怪修者耳中，传闻她粗衣丐服，仙力微薄，没一点仙人模样，但，

只要有她在的西山，

哪怕再渺小的生灵都不会被抛弃，

这是守护一方的神明！

注：

1. 昆仑草：确实是西山经记载可以制作祛斑养颜的草哦

2. 犀兕：山海经记载的一种兽类，西山经、南山经等都有出现，应是犀牛一类的兽名。

3. 流赭：《山海经·西山经》记载：“又西六十里，曰石脆之山……其中有流赭，以涂牛马无病。”流赭，有说是硫黄，有说是硫黄和赭石。就在这里借用硫磺，地狱恶魔的气味。如果硫磺着火千万不要用水灭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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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3章 小道士，西山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