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仁是不想再到处跑了,回去还要温书。她可不像这位前程似锦的少爷,混混日子就可以了。她的那种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你要去哪儿?”她淡淡的说。
“当然是带你去醉仙楼放松放松,这上了一天的课,多累人啊。”庄铭笑道。
嘉仁白了他一眼,“我才不去那种地方,现在我有的是正事干,没有那种闲工夫和什么花姑娘卿卿我我。你随意,可别把我带坏了。”
“你看看你,狭隘了吧,谁说去醉仙楼就是和姑娘们浓情蜜恰?就不能单纯的听听小曲,聊聊心事?”
“谁信你说的?你就骗自己吧。”嘉仁道。
“行,你自己不去的,可别说我有好事没叫你。”庄铭道。
“可不敢这么想庄大公子。你就别和我啰嗦了,说不定,那些姑娘都在望眼欲穿的等你呢。”嘉仁道。
庄铭的挑花眼向上一挑,露出自己小括号般的笑容,“那可不,既然你没心思,那就明天见了。”
说完就和书童上了马车。书童问道,“爷,咱们真的去醉仙楼吗?”
他敲了一下书童的头,“本来就是请她去吃吃喝喝听听小曲,她不去,我去干嘛?”
嘉仁把自己的书递给了马车上的东林,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反正也不远,半个时辰不要,我就到家了。
东林觉得走回去太麻烦,可是也知道自己家的少爷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的改变。于是点头,接过书本就驾着马车先回去了。
嘉仁走在不太宽的路上,路边上有卖蔬菜瓜果的,也有卖小孩玩意的,还有那书生卖字画的,好不热闹。
她突然听到自己身后一辆买车飞快的驶来,赶忙往路边上走,免得被撞到,抬头一看,那马车似乎有些熟悉。
行人纷纷侧目说道,怎么这么快呀,明明是行人的路,这些有钱有势的人总是这么霸道,毫不顾忌他人。真是造孽。
嘉仁听到,心里也在赞同。有些人享受特权太久,就把什么都当做理所当然。她心里这样嘀咕着,突然前面一声沉重的响声,还有一个女子凄惨的哀鸣。
随即一个刻薄的辱骂从马车内传来,“你这乡巴佬到底会不会走路啊,没事往爷的车上撞什么?”车上的人一手拉开门帘,一手指着自己车上的横木,说道,“臭卖菜的!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这可是价值千金的红木,都被你撞花了!”
这个声音一听,嘉仁就认出了是那今天在学院见过的许演。看来别人绕着他走不是没有道理的。谁不会想绕着肮脏的下水道走呢。
嘉仁此时站在离许演马车后面不远的地方,往前看去,那个那个摔倒的女子推着一个装满菜的木板车,此时菜已经落了满地,有一些还被压碎了。女子颤颤巍巍站起来,脚好像还有些一瘸一瘸的。
嘉仁此时准备绕到路的另一边,她才刚刚来学院,可不想和学院任何人有什么矛盾。何况还是这么一个难缠的人。
许演刻薄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说,你要准备怎么赔,这个红木可是不便宜。看你的长相还不错,要不然……你就到我家干几天活儿吧。”最后那一句话的语气,充满了恶心的暗示。
那女子虽然看上去狼狈,可还是镇静的忙着把自己掉落在地上的菜一片一片捡起。对于这样骚扰的话语和过分的责备,她好像已经见怪不怪。有些麻木,却无能为力。
许演给了驾马车的小厮一眼,那小厮便跳下马车去拉扯那女子。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我在这里好好的,明明就是你们先过来撞得我。”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
“你少狡辩了,果然穷山恶水出刁民,你是不是不想赔钱?”那小厮恶狠狠的说。
嘉仁只恨自己走得太慢,该听不该听的,都听到了,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疾步走到那女子旁边,帮着一起把木板车扶起,把菜果捡起。
她拉开那小厮的手说,“你放开她!明明就是你们驾车太快,来不及停让,撞到人,还在这边推卸责任!我们在路边的都看见了。”
这是围在旁边的人越来越多,听完嘉仁说的画,纷纷点头,不少民众指着马车说,“是啊,还是这个秀气公正的小公子说得对,你们在这窄路上也开太快了……”
那小厮一时尴尬,不好再拉扯,看着自己家的少爷。
许演定睛一看,这人不是今天上课的那个新来的吗?还敢跟我过不去,“原来是你啊。怎么你刚来,不知道我是谁吗?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嘉仁知道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可抵不过这个下水道一般恶心的人物,只有团结眼前的这些百姓和民众才行。
她泰然自若的说,“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许演吗?许尚书的儿子。可是不管你是谁,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你驾车撞人。而且还想欺负人。谁家的红木价值千金呢?红木再好也不过是好一点的木头罢了。明明是你的错,还要推给这个被你撞到的女子身上。大家快看呀,这就是许尚书的儿子-许演许公子……”
一时众人议论纷纷。大家讨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
“原来这就是许尚书的儿子,怎么这么坏呢,就会欺负老百姓。”
“明明就是他撞了人,居然还推卸给这个可怜的女孩子。”
许演听到这些议论纷纷,脸一时白一时红,他不觉得自己错了,只觉得居然还有人敢和他作对,气得手丢开帘子,回到马车内,冷冷道,“赶快驾车,我们走!懒得和这起小人计较!”
那小厮赶忙驾车离去。
众人此时脸色才好一些,慢慢散开去。
嘉仁继续帮着那女子收拾。
女孩开口对嘉仁说,“刚刚多谢公子了。敢问恩公怎么称呼。”
“在下苏嘉仁,刚刚不过是举手之劳。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钟秀儿,苏公子叫我秀儿就看可以了。”秀儿说着,从一堆蔬菜果子里面找了几个干净的果子,递过去给嘉仁,“这几个果子都是我娘种的,请苏公子收下。”
“不,那怎么能行呢?”嘉仁觉得她们种菜种果不容易,肯定是要卖钱的。自己怎么能随便拿。可是自己拒绝的时候看见对方那失望的眼神,觉得她是不是担心自己在嫌弃呢?
嘉仁又解释道,“我帮你本来是举手之劳,怎么敢要谢礼,既然你如此客气,那我拿一个尝一下。好吃以后找你买。”说完就往家去。
到家之后,去和母亲聊过几句家常话,吃完饭,嘉仁就一直在书房温书写功课。
教策论的林夫子布置了一篇文章,主题是奖与罚。这个时代写文的要求是八股文。其实作为一种写文格式,八股文是十分经得起推敲的,不过文章的内容就不能太八股了,否则就是陈旧保守了,甚至迂腐了。
不一会儿,嘉仁洋洋洒洒就写了两千字。写文章需要的是词汇量,词汇量就是阅读量。上一世和这一世,她都没有少读。甚至可以说阅读是她第一大爱好。
写完,抬头再往外面看,天已经很黑了。看着自己的字,她摇了摇头。
现在真是要往考试准备了,这个繁体字的书写,确实也要多注意。以前父亲的字是写的极好的,可惜那时候自己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现在没了父亲这棵可以依靠的大树,就知道凡事都要自己多上心了。
其实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字也写得极标准。篆隶草行楷是无一不通的,所以大家都觉得他儒雅。嘉仁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去找自己的弟弟借几本字帖写写。
她把东林叫进书房,“现在什么时间了?”
东林说,“少爷刚刚已经过了戌时了。”
那就是亥时了,她说道,“你去嘉文少爷那里帮我借两本字帖……算了我自己去。”
苏嘉文那性格,左右和自己是有不顺的,派个书童去,显得自己不够诚心。既然是有求于人,那就要虚心拿出好的态度来。
放下自己手中的书卷,嘉仁往弟弟书房那边去。
来到苏嘉文这边,书房灯火明亮,门却是关着的。这不奇怪,自己看书的时候也不喜欢别人打扰。她对着门口看守的书童说,“二弟在吗?我有本书想找他借一下。”
书童立马开门进去禀报,“二少爷,大少爷在外面等你,说有本书想借。”
苏嘉文从自己手里的书中抬起头来,“让他在外面等一下,就说我在更衣。”
书童出了书房,如此向嘉仁回复。
更衣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已经睡了,所以见我要穿好衣服吗?还是在洗澡,所以要更衣呢?
嘉仁心里嘀咕着,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管什么原因自己也不能往里面去。必须老实在外面等,要是进去看见不该看的,不管自己是哥哥还是姐姐,都只有尴尬。
这秋天的晚上可真冷啊,嘉仁突然埋怨自己没事出来那么快干嘛,现在知道冷了。过了好一会儿,苏嘉文才把门打开,“哥哥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