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没为建设祭坛的事烦恼多久,因为天魔并没有给他留下犹豫的时间,天魔不等吸收完蛇母和小蛇的内丹,便迫不及待地操纵魔儡频繁挑衅息羽部落。
再健壮的**凡胎也很难干过没有思想不怕死亡不惧疼痛且带有浓厚浊气的傀儡,一时间息羽部落损失惨重,居住在边缘地带的部民根本无法正常地耕作狩猎采集,甚至有不少意志不坚的人,在频繁接触浊气的过程中已经被同化,魔儡病变的速度甚至比瘟疫传播还迅速,很快弄得大家人心惶惶。
息羽部落中,有人已经因为惜命心生退意,想拖家带口放弃祖辈的故土,然而没几天,就叫部落里的战士在魔儡的队伍中认了出来,天魔毫不掩饰自己的猖獗,俨然已经把这片广阔的山脉当作自己圈养零嘴的牧场。朱炎曾经被天魔重创,自上次一战后再没出现过,天魔料想自己的老对头应是重伤未愈,暂时不能与自己一争高下,行事越发肆无忌惮。
无可奈何,如果部民全部死光,那手中的权柄就成了废物,而且自己的安危已经受到天魔的威胁,大长老与族长最终只能把为朱炎建造祭坛当作救命稻草,动员全族上供奇珍异宝,东拼西凑,按要求攒够了巨量的金银珠宝。
息羽部落的众人因大长老一番激昂的陈词情难自抑,甚至融了家中的铜器,誓要守护部落,这边如火如荼,明梧那边也不敢怠慢,他勘察地貌,动用阵法卷轴削平了整座小山峰,亲手打磨出九根形状相同的巨型石柱。
双方斗到这时候,两年已经过去,天魔这才彻底将蛇母内丹中的能量消化干净,而此刻,朱炎注入蛇母内丹中的灵息在天魔体内酝酿的大势已成,再无法逆转。
天魔过去总感觉有缕似有似无的杂质被裹挟着融入他全由浊气堆砌成的身躯中,这能量蛰伏着伪装着,又太过捉摸不定。天魔原以为只是些和往常一样的普通杂质,所以根本没有在意,毕竟能量越脏越臭对他越是大补,哪想到发展到最后,竟然演变出了比天雷还恶心的玩意儿,每吞噬一口浊气,无处不在的灵息都能令他从内到外产生千刀万剐的痛觉。
朱——炎——
必定是那鸟婆娘干得好事,天魔想不明白朱炎既然能预先做手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条在她口中算作祸害的小丑蛇?是朱炎猜到他没死,故意做局等他往里钻?他不信这婆娘能有那么深的成算!
头痛欲裂之际,天魔难得回忆起过去神魔战争没开始时,灵界专门为他们这些魔族设置的刑罚,他亲眼看见,粗壮的紫色雷电自虚空降下,分成无数股,流进他同族的肉躯血脉神魂,在同族化为飞灰的一瞬间里,雷电已经从内到外,刀割石碾地把同族折磨了数千万次。
这当然不是终点,这位“犯错”的同族,以大约半天的时间,在其他魔族惊恐的眼中重组,恢复如初,然后无休止地重复被天雷劈散又重组的过程……
所以,除了朱炎谁能弄出那么丧尽天良的灵息?!但话说回来,当时的情境,那条蛇已经成了他可选择的最好的补品,如果不利用二者同根同源又天然有位阶差别的力量取巧,就算他再蛰伏百年千年,何时能再与朱炎一战?哦,大概率那婆娘会选择耗死自己来成全这些蝼蚁,可天魔倒要问问凭什么,破鸟坑害他那么多,连让他亲手了结的机会都不给吗?
一气之下天魔忍痛吃了一直存作储备粮的生魂,这家伙是落松部落族长的小儿子,是最聪明最狡猾最黑心的一个,当时没舍得吃,一直养着,打算留到亲手铲除死敌的那天,没算到才过不久,到嘴的美味就变成了全是细刺的河鱼,食之扎嘴,弃之可惜。
天魔边痛得打滚边一口口啃噬这个生魂,他听着手中的灵体发出刺耳的凄惨的尖叫,被朱炎灵息折磨的疼痛才略有缓和。
周围全是落松部落的魔儡,已经没有一个活人,彻底凝实的天魔疯狗一样躺在大屋里放声大笑,过去他是纯恶纯坏没错,怎么从灵界被驱赶至此后,还染上了这种病?
停了一会,天魔不信邪,又在贪婪的驱使下大吃一口,浑身激起的痛感令他大声喘息,紧随而来的,是微妙的满足感,很难说是暴食带来的快乐,还是掺杂了别的什么……
“去看看,他们究竟在捣鼓什么,为什么到现在,朱炎那婆娘还没出现?”天魔疲惫地抬手。
魔儡中一人出列,一团黑红的浊气径直从它身躯中钻出,失去浊气的躯体倒地,迅速腐烂,浊气则化作秃鹫往外飞去,盘旋在半空中,寻找禽类宿主。
……
羽宫山下,被部民居所环绕的宽阔空地成了祭坛的建址,按照朱炎交代的布局,祭坛被分为上下两层,整个空间全由九根巨型石柱作为支撑,中间以厚厚的岩石隔断。
祭坛上下层地面、天花板、及石柱上的一应阵图全由明梧亲自绘制,他又挑选了部落里的数十好手共同雕琢,为了纪念朱炎对息羽部落的恩泽,九根石柱除了阵法,全绘满了朱炎的故事。
这时的开云已经长成了有着麦色健康皮肤的健壮男人,奇怪的是两年过去,明梧依旧是那副少年的模样,体察入微的开云发现,眼前的神官与第一次相见居然一点变化也无,大家都说神官修行有成,是神在人间的使者,开云直觉没有那么简单,他们之间隔的天堑,怕是比谷仓里的粮食还要多上许多。
开云借机问过明梧怎么才能与他并肩,对方看他一眼后,只让他去帮助部落里的老弱妇孺干了三天的粗活。
“如何?”明梧端着鲜红的矿石原料为石柱上的神鸟上色,他知道身后的来人正是开云,故而头也不回。
“我错了明梧,错在不该得寸进尺地仰慕您,不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再怎么罚我我都认。”开云伸手接过明梧手中的红色颜料,复将昂贵的黄金色颜料递入他手中,短短两年,两人肢体上的默契已堪比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
“你认为这是惩罚?”明梧接过金色颜料,用极细的笔为神鸟描边,彩画渐渐在他手中鲜活起来。
“让我离开您身边,这难道不是吗?”开云收整着散乱一地的绘画工具,用说笑的语气回道。
“你说是就是吧。”明梧继续专注手中的活计。
这时负责雕刻的部民陆续离开,远处传来喊两人吃饭的声音。
开云应了声好,但脚一动不动,依旧守在明梧身侧。
“这上面的故事和我知道的不一样,您知道神鸟曾被狩猎过吗?”开云这两年早摸透了明梧秉性,仗着明梧心善,四周的人也走光了,状似随意聊天实为试探。
家中的血海深仇该算到谁头上,经过长久的暗中调查,开云心里已经有数了,羽宫来来去去就这么些人,掌权的那个从没变过,只要得到周围人的信任,想知道答案没什么难,让始作俑者大长老悄无声息地死去容易,要他所做的恶事人尽皆知却难。
“是一些寓言式的修饰手法,神鸟一直在为山民透支她的骨血。”明梧画完最后一笔,将画笔与颜料放在一边,取出一块半透的黑色宝石,就着特殊的浆液嵌在神鸟眼睛的位置。
“奇了,神鸟似乎正看着我,您的画技出神入化。”开云没有得到明梧的正面回答,倒也不在意,反而先被跃然石柱上的红色大鸟吸引了目光,神鸟的眼珠看起来波光流转,无论站在周边哪个位置,都如被她凝视一般。
“走吧,或许现在并不是解决过去事情的好时机,先去吃饭。”明梧站起来,下意识想抬手拍拍开云的肩膀,他忘了,现在开云比自己足足高了两个头,这个动作显得怪异无比。倒是开云迅速俯身,贴心地为明梧整理衣袍,单侧的肩膀正好送入明梧手掌。
“您的衣服染上颜料了。”红色在明梧麻葛色的衣袍上鲜艳得显得格外扎眼。
“和你比起来,我倒像个小孩子,这些之后再处理吧。”明梧放下手,侧开身子打算先走,最近眼前近侍变得怪怪的,明梧有些拿不准怎么和他相处。
两人尴尬地沉默了。
这时,附近枝头传来禽类扑腾翅膀的声音,倒正好打破两人周遭怪异的氛围。
开云一眼看见正振翅起飞的不知名黑色鸟类,眉头方皱,便已条件反射开弓射箭,鸟儿中箭,直直掉落在二人前方不远处。
“部落周边从没出现过这种鸟。”开云解释道。他凭借能与动物沟通的本领在附近布下了暗哨,这鸟不是附近的生灵,出现得实在蹊跷。
明梧转而上前查看,还真在中箭的鸟儿身上发现了怪异之处,被射中咽喉的怪鸟一点濒死挣扎的迹象也无,爪子灰白且显得僵硬,根本不像刚被射杀,倒像是——
“别动,退开。”明梧喝住开云捡起鸟儿尸体的动作,果断将一页卷轴打在怪鸟身上。
怪鸟周身先是泛起一阵淡淡的白光,紧接着整个鸟身便呈诡异的形状抽搐起来,有什么东西要从尸身里破壳而出。鸟儿身上传来怪异怨毒的尖啸,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会,很快就有一团明显磨损了的黑气从鸟儿的心口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