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皇帝便下旨赐婚冯素珍和荣庆公主。
荣庆父母高兴的不行,知道状元家中单薄,直接派了一队人过去帮忙操持婚事。
因为怕荣庆反悔,所以婚事都加急办,最后硬是把婚期定在了下个月。
马文才知道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也太急了吧?”
赵珽也觉得太急了,不过还是越早解决事情越好。
马文才想了想,觉得也是。
不过这些事情都和马文才无关了,他今日来是和赵珽辞行的。
赵珽说会立刻帮他解决马太守的调令一事不是说假话,没几日就帮他把原来的调令作废,马太守官复原职,马文才便想着赶着去接马太守夫妻。
赵珽心中不舍,但也知道没办法,“那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马文才道:“继续读书,明年再来。”
赵珽眼睛一亮,“那你不若来京城?我知道京中有好几位常住的大儒,学识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好,若是你愿意……”
马文才笑着打断他的话,“这倒不用了,我想游学。”
赵珽诧异道:“游学?”
“对,游学。”马文才点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更何况我又不是个静得下心认真研读的人,还是让我亲自去见一见,亲手试一试来的快,而且……”
马文才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山峦,“我想亲自去看看这片土地。”
看看这片土地上的人,看看这片土地上的物,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几个月,他的生活精彩极了,不断的阴谋危机让他感到危险紧迫,也让他久违的兴奋起来。
他从未这般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而他,也是在这个世界上真实的活着。
马文才仰头饮尽杯中酒,痛快大笑,“庄周梦蝶,又岂知不是蝶梦庄周?是我错了。”
马文才转头看向赵珽,就看见赵珽眼带惊疑的看着他。
马文才眨眨眼,“……怎么了?可是我有什么不对?”
赵珽摇头,“没什么。”
赵珽抬手,给马文才倒了一杯酒,“……恭喜。”
马文才不解道:“恭喜什么?”
赵珽轻声道:“我不知道你想通了什么,可我看的出来,这对你有好处,你很开心。”
这句话上辈子马文才也说过,但那是很多年后的事了,那时候他问马文才,“先生有大才,又有济世之心,为何今日方露本事?”
那时的马文才和现在截然不同,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犹如一块墓石,悲苦,不带半点生气,他用着沙哑的声音慢慢道:“曾经有一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后来我才明白。”
“庄周梦蝶,又岂知不是蝶梦庄周?是我错了。”
“……只可惜,我懂得太迟了。”
看着神采飞扬的马文才,赵珽慢慢露出一个笑,“我也很开心,所以对你说恭喜。”
这辈子,他终于真正的挽回了一些事。
真好。
马文才笑着点头,起身坐到赵珽身旁,大力拍着他的背,“都开心,同喜同喜!”说完一扬杯子,“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赵珽定定看了他两眼,不得不承认,马文才喝醉了。
回想起上次马文才醉酒的场景,赵珽立刻头疼起来,急忙让人拿解酒汤来。
马文才是真的醉了,听见解酒药直接站起身说自己没醉,然后就往外跑,“不信我展示给你看!我还能唱歌呢!你想听什么?朋友再见?”
赵珽吓了一跳,几步追上将其拉住,这可是大街上的酒楼,若是马文才酒醉后的行为被众人看见传了出去……
马文才被拉住后顿时皱眉,左右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对方,“你放开!”
赵珽哪里敢放?可又怕不慎伤了马文才,最后一咬牙,解了两人的腰带将马文才绑了起来。
马文才被绑在椅子上,挣扎了一会儿便渐渐没了力气,哼哼唧唧的说着酒后胡话。
赵珽皱眉,又问解酒汤好了没。
“好了好了,你怎么出来请人吃饭还喝醉了……”瓷碗哗啦一声落在地上,赵珽心头火起,转头刚张开嘴想骂人,就见五皇子一脸惊恐的看着马文才。
赵珽:“……不是你想的那样!”
五皇子后退一步,“你当我信?哪有请人吃饭把人绑起来的?”
赵珽耐心解释,“他是我朋友!我怎么会这么对他?是他喝醉了,我怕他乱跑伤了自己这才……”
五皇子高声道:“他是你朋友?!”你就这么对待你朋友?!
看着五皇子越发惊恐的目光赵珽觉得自己是真冤,“……五哥,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五皇子又往后退了一步,“嗯嗯嗯,我知道,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只是听说你在这里请人吃饭要解酒汤顺便过来看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五皇子转身走人,“回见!”
谁信啊!
来不及留人的赵珽:“……”完了。
等到赵珽千辛万苦的刚把马文才送回了马御史家就收到了大皇子的传见。
大皇子看着板着脸的赵珽,犹豫着道:“六弟,我知道,你性子单纯,爱憎分明,可有些时候,有些人,不是你看不顺心就直接把他绑起来收拾的,你应该明白吧?”
赵珽:“……我没有,那是五哥误会了。”
“嗯嗯嗯,我知道,是误会。”大皇子一脸纵容,“只是我怕出现这样的事,我们也只是假设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赵珽:“……我真的没有,那人你也认识,是马文才,他喝醉了,我怕他乱跑伤了自己,所以才……”
看着大皇子宠溺的目光,赵珽说不下去了。
赵珽:“……”果然,那时候就不该放跑五皇子。
五皇子比赵珽大半岁,对待赵珽却犹如老妈子一般。
五皇子生母是赵珽生母身旁伺候的人,偶然有了五皇子,平日里对五皇子的教导都是你要听话,好好照顾弟弟,尊重哥哥,不要去争皇位,安分守己。
这些话从小听到大,五皇子直接被洗了脑。
因为大皇子和三皇子不能时常陪在赵珽身边,便想着让年岁相差不大的五皇子平日里多带带赵珽,时间久了,情谊也出来了。
哪怕现在二人早已长大,五皇子也把赵珽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平日里看见赵珽就忍不住念叨,有时还会告诉大皇子。
然后念叨就变成了双份。
如果三皇子知道了,那么念叨就会变成三份,虽然是纸质版。
大皇子絮絮叨叨的开始讲解好友相处之道,什么时候该远什么时候该近,什么样的人值得做朋友,该怎么做朋友,听得赵珽眼前发黑。
趁着大皇子喝水的空当,赵珽连忙扯开话题,“大哥,冯素珍他们这里准备的怎么样了?可别出了差错。”
“能出什么差错?把人护住就行。”大皇子提起冯素珍神色淡淡的,显然对她不喜,“荣庆那边送过去的人都是特意选的,再加上我们安排在暗处的人,出不了错。”
“那万一那边狗急跳墙呢?”
大皇子摇头,“那更好,人证物证俱在,还能提前把事情了了,免得折腾荣庆。”
说起荣庆,大皇子忍不住叹气,“希望这次过后,姑母能够不那么逼荣庆,不就是三年吗?难道我们家的姑娘还怕嫁不出去?”
大皇子顿了顿又道:“不过说回来,姑母他们这样也能理解,你看荣庆那模样,就是她今日突然说要替袁世子守一辈子或者殉……我也不奇怪,姑母想尽快断了她念想也对。”
赵珽给大皇子添茶,“大哥不必忧心,荣庆那么好,最后婚事也定是顶顶好的,现在不过是好事多磨。”
如果没有意外,年底袁世子就要回来了!
大皇子点头,忽然嘶了一声,“这些日子我倒是忙糊涂了,倒把你忘了。”
赵珽身子一僵,“我?我怎么了?”
“你说呢?”大皇子没好气道:“你也这么大了,也该成家了。”
赵珽滑动了一下喉咙,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我?这个不急吧?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荣庆的事吗?”
“怎么不急?”大皇子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能耽搁,“你也这么大了,先把人定下来,三书六聘,一样样走下来,怎么也要个一年半载。”
大皇子开始琢磨起人选,“你可有中意的人?”
赵珽摇头。
大皇子叹气,“那你就没想过和什么样的人过一辈子?”
赵珽一晃神,脑海中忽然闪过马文才的模样,不得不说,和马文才相处的这三年,他是非常轻松的,马文才身上好似有一种魔力,把他的那些悲苦愁绪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掉,教会他如何用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个世界看待自己,他们都曾笑马文才十分擅长苦中作乐,在他嘴里,就没什么是绝对不好的。
若是和他共度一生……
赵珽猛地打了个哆嗦,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大皇子还在那里盘算,“你说,是托你姑母相看好还是你嫂子帮忙相看的好?姑母见识的多,对京中各家女眷都了解,只是她脱不开身,你嫂子倒是有时间,只可惜她年纪轻,这些事她怕不能办好。”
大皇子转头问赵珽,“你想选哪个帮你相看?”
赵珽:“……”我选择死亡。
第二天,马文才看着赵珽眼下的青黑惊讶不已,“大哥?”
赵珽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昨日没睡好罢了。”
马文才:“……”
应该是一夜未睡吧?
赵珽深吸口气,“此次你离去,我还是有句话要嘱咐你。”
马文才:“大哥请讲。”
赵珽深深看着马文才,“答应我,千万不要醉酒。”
马文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