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君青云器 第1章 000 曙光

“将军，敌众我寡，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嘶吼声带着绝望，冲破层层兵士，撕破黑夜，直入陈景湛耳中。

他循声望去，副将已被围住，众敌兵挥刀砍向他身下马匹，他进退两难，艰难打斗。

而自己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源源不断的小兵让他应接不暇，敌方将领正驱马跨越人群，直奔他而来。

环视战场，横尸遍野，旧人倒下新人又至，杀不尽死不完，血雾绵绵，恍如噩梦。

撤，能往哪里撤？

三月前他和金昭、思服率领大军南下，翻过绵延千里的高大山脉，终于又踏上了南部三郡的土地。

这一次，为的是彻底捣毁南部残忍落后的社会阶级秩序，捣毁意图瓦解中、西。东部团结统一的反叛军老巢。

为了本次行军，他们已准备多年。

但没料到南部善用巫术，凡是倒下之人皆能为他们所驱驰。

陈景湛的南征大军一部分折在了翻山途中，一部分适应不了气候，且南边湿热多毒虫，军内病症多发。

他们一开始还能占到优势，后来慢慢地，尽显颓相。

翻过山脉便是中部地区，可援军迟迟不到。

前一天晚上，诸将议事后散去，金昭看着站在沙盘前一言不发的陈景湛，犹豫再三，拿出一封信件，金沅来信劝诫他们早点撤退，中部已生叛乱，煜都脱离管辖且掐断了其余几个地区来的援军和粮草补给，此战危矣。

陈景湛虽已经有预料，看到信却还是大失所望。

思服接过信，看了又看，长叹一口气后将信扔在一边。

现在说什么都多余，他们被别有用心者摆了一道，而且关乎生死。

鼓声响起，思服拿起放在一边的破天锤，气冲冲往外走，他需要发泄情绪，哪怕只是砍几个行尸走肉。

三人近几日带领着将士将尸体都焚烧了，焚烧后又做了简单法事。

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敌方巫术的强度，若是要战，倒也有一线生机。

没法后退，敌方军队诡异难破，但为求生机，也只能背水一战。

出人意料的是，敌方似乎知道了他们正遭受背叛，第二天便急不可耐地发兵而来。

交战已近三个时辰，这几天清理的战场又铺满了兵士，陈景湛身上几处深深浅浅的伤口，盔甲也满是血污，敌我之血，无人可辨。

对面的人戴着恶鬼面具，挥舞着长鞭，穿过人群，直奔他而来。

腥臭乌黑的鞭子在空气中虎虎生风，似要劈开面前的人，陈景湛下意识伸剑斩去，那鞭子却柔韧无比，蛇一般直接缠在了剑上。

“我听说过你，”面具人往后一扯，剑差点脱手而出：“从一个私生子摇身一变为葳川家主，又爬上了联盟军的大将军之位……”

陈景湛抓紧剑柄，巧妙地一扭，灵活地将剑抽了出来。

“我以为是多么健壮的汉子，原来只是个书生。”

鞭子又抽了过来，陈景湛抓住间隙，将身子一斜，本来可以躲开，不料那鞭子像是有生命一般，扭头爬上了他的左边肩膀。

“我是个爱才的，你不如跟了我，天下分你一半。”

陈景湛挥剑砍向鞭子，不屑道：“我若是要全部呢？”

那人笑起来，面具下的声音有些发闷，顺势将鞭子往回一抽：“不识好歹！”

陈景湛吃痛，低头一看，碎掉的护肩扎入了肉中。

他的武器决定了无法远战，但每每向面具人靠近时，总会被面具人察觉。

“你既无意，那就只好见真章了。”

又是带着浓重杀气的鞭子挥来，陈景湛攻击不得，只好被动防御，看准时机左右闪躲，几个回合下来竟然没有添新伤。

对面人明显发怒了，鞭法渐渐显露出破绽。

陈景湛趁他挥鞭的间隙，打马朝他虚空的一边袭去，快狠准地刺向那人脖颈。

那人极灵活地往后一跳，下马挥鞭，缠住陈景湛伸出的手，一把拉下马，重摔在地。

经过几个时辰的拼杀，陈景湛体力逐渐透支，被扯下马后更是无力爬起，他头脑一片混沌，耳鸣由小变大，成了回荡在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他费力睁眼，干涩酸痛，面具人拔出佩剑，一步一步慢慢朝他走来……

面具人的身形慢慢模糊，他好像看见了春和景明的午后，他拿着新题的诗，穿过曲折的游廊，走到高大的芭蕉下，那里的石桌边坐着个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女子。

听见脚步声，她转头看向他，眉眼含笑：“阿哥，你怎么了？”

那是阿芙得知被他利用之后笑得最开朗的一次，陈景湛自嘲地笑笑，渐渐闭上眼睛，泪水慢慢滑落。

面具人双手提起剑，对准陈景湛心脏位置，猛地落下，却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剑身化作齑粉，散去无踪。

“休要伤他！”

骑着白马的女子英姿飒爽，扎起的头发被风高高扬起，她拿着一张弓，手中却不见一支箭。

“你是何人？”

面具人跨上马，拿起鞭子，阴狠的眼神从面具后射出。

“我不想杀人，你现在有机会逃跑。”女子打马从山坡上疾驰而来。

“巧得很，我想杀人。”说完，面具人向女子奔去。

那女子拿起弓，瞄准面具人□□之马，拉动弓弦，一支透明的箭便凭空生了出来，直指马腿而来。

马儿腿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伤口，往前一摔，将面具人扔出去十余丈。

女子并没有前去追杀面具人，而是走到陈景湛身边，抓住他的渐渐失温的手，闭上眼祈求着什么。

面具人见时机来临，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把刀，小心翼翼地靠近女子。

他正要抬手，从不远处的联盟军驻扎地背后，涌现出数不清的士兵，他们举着武器，骑着马嘶吼着，潮水般席卷而来。

更有几个先行者，拿着和女子一样的弓，瞄准面具人疾驰而来。

场上顿时形势大变，南部叛乱军士气大挫，丢弃兵器四散而逃。

陈景湛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只有山林的声音，金昭和思服满面血污，关切地注视着他：“我们赢了，这次可算是攻破了这个城池。”

陈景湛点点头，此时才感觉到五脏六腑牵扯得疼。

金昭递给他一杯水，道：“小妹回来了。”

“是啊，多亏了她，不然我们输定了，”思服见他醒过来，才走到水盆边，拿起毛巾擦去脸上的血迹，欣慰道：“阿芙没有让我们失望，她竟然已经统领了北方，智者都推举她成了北方女王，想必也吃了不少苦。”

陈景湛心中愧疚和酸楚一齐涌出来，鼻头一红，落下泪来。

此时，帐帘被掀开，头发高高束起在脑后的女子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柔声道：“阿哥，你醒啦。”

陈景湛抬头看向女子，记忆回到最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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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00 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