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别记 第7章 第 7 章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孕育一个孩子就像是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

孕中是千般辛苦，分娩更是九死一生，可人们往往不认可因孕育而生出的皱纹也是女人的英雄勋章。

她们的丈夫尤其不会感念，只会感叹岁月匆匆，自己的妻妾全都人老珠黄，心情好时，又会告诉儿女，你的母亲也辛苦了，长大后要孝敬她。

这就是所能给女人的，全部的奖赏了。

至于那个不知能不能长大，不知何时能长大的孩子，就成了女子们唯一能抓在手里的慰藉，引诱着她们心甘情愿的为其付出一切。

或许终其一生，她们都不会发现，自己生下来的只是丈夫的孩子，从来不属于自己。

在婚姻的得失中，男人总是满载而归，女人则是两手空空，她们得不到任何益处，却总被告知一个女人没有丈夫是万万不行的。

父亲说我的一切要留给我的儿子，丈夫说两姓之好重在传宗接代，当女儿发现自己一无所有时，母亲说话了。

她说:全天下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我也是，去嫁给你父兄为你选中的夫婿，再生一个孩子，你就什么都有了。

于是女儿顺从的走向婚姻变成了一位妻子。

对于此，卫母常常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的孩子大多都只知有母而不知有父。

现在，她又要生孩子了，生没有父亲的孩子。

她的肚子比起一般足月的孕妇更大，据医者说，可能是腹中怀有双生子的缘故。

这个消息让已经生了五个孩子的卫母感到了久违的，对生育的恐惧。

她听说，怀双生子的妇人多有一尸三命的，所以越临近分娩，卫母就越焦虑，她甚至还有些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怀上他们。

可没办法，都到这一步了，说悔也晚了，何况她还承诺过孩子的父亲。

卫母的恐惧，她的孩子们都看到了，可谁都不能替她分担，只能力所能及的不让母亲操心。

长子和卫孺努力的干活儿，她们知道未来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子夫和青则是待在家中细心的照顾母亲，生怕她有一点闪失。

只有少儿，只有少儿每天都心不在焉的，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愁绪。

子夫发现了，她私下问姐姐:“二姊，你怎么了？”

“我没事。”少儿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母亲，那么大的肚子，可真吓人。”

“是啊。”

子夫认同了少儿的话，也相信了少儿的理由，同样的，她也错过了少儿无助的眼神。

少儿的确是有心事的。

她觉得自己犯下了一个错误，但那个引诱她犯错的人已经离开了，她不伤心对方的薄情，只是担忧自己将要独吞恶果了。

少儿也不敢和任何人说，她怕惹母亲生气，她怕得到兄姊失望的眼神，也怕看见弟妹不解的表情。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卫母很快就发现了自己二女儿有了变化。

那是在她的两个儿子生下来后，正欣喜自己无虞，两个孩子又健康的时候。

卫母发现，一向热闹的，甚至是有些聒噪的少儿变的安静了，她不再爱说话，人也懒洋洋的，曾经轻盈的脚步也变的笨重，就像一只笼中的鸟儿。

究竟是什么困住她了呢？卫母不知道，但她愿意探寻。

终于在一个细雨细连绵的晚上，卫母找到了答案。

她的女儿怀孕了，现在正捂着肚子对她的哭泣。

这个认知让卫母的整个脑袋都炸开了，混乱中，她甚至想，是不是自己没有做好，才叫女儿如此。

她颤声问:“有人强迫你？”

“没有。”

“那是谁引诱你？”

“也没有。”少儿哭出了声，“是我自己情愿的。”

卫母颓然地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口，卫少儿看见母亲的样子，眼泪落的更凶了。

母女二人僵持了很久，最后卫母主动打破了僵局，她揽过女儿，伸手拂去她的眼泪:“别哭了，也不是小孩子了。”

“跟母亲说说，你打算怎么做，这孩子，你想不想留。”

这话让少儿很疑惑:“还能不留吗？”

“能。”卫母平静的告诉女儿:“或是在地上滚，或是从高处跳，再不济还能拿绳子勒，总能弄掉的。”

卫少儿打了个寒颤，“那生下来呢？”

“生也不是简单的，或有生下来血崩，或有生不出来的。”

感受到了女儿的惊恐，卫母也只是爱怜的看着她，说:“我不是要吓你，只是少儿，你要知道，女人成为母亲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选择在你，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这句，卫母就躺下了，可她睡不着，只是闭眼佯装熟睡，少儿更是一夜无眠，辗转反侧到天明。

一直到黑夜被日光撕碎，天空破晓的瞬间，少儿才做出了决定。

“阿母，我要留下他。卫少儿语气坚定，“我要留下他，我相信自己能和娘一样把孩子养大。”

“好，阿母和你一起。”

卫母的声音太温柔，听的少儿又想掉眼泪了，她把头藏到了母亲的怀中，闷声问:

“阿母，你会不会对我很失望啊？”

面对女儿的询问，卫母只是轻抚她的头发，告诉她:“这不算什么，这件事阿母也有错，是我忽视了你。”

“那你生气吗。”少儿抬头看着母亲，她迫切的想从母亲温和的眼神中得到肯定。

卫母也没有辜负女儿的期待，她说:

“不生气，我高兴。”

“有了孙儿，当祖母了，我高兴。”

祖母:《礼记·丧服小记》“祖父卒，而后为祖母后者三年。”也可以叫大母，大母，首要意思是母之母。第二层意思是父之母，出处在《汉书·文三王传》

汉代应该是两种称呼都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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