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别记 第19章 第 19 章

卫青终归是没有死的，而是幸运地活了下来，这一切都有赖他交往了公孙敖这位极为义气的朋友，是他领着一群壮士把卫青救下来。

当公孙敖扶起羸弱的卫青时，卫青抓住他的手臂，感慨道:“大兄今日的恩情，弟弟终身不忘，来日必将报答。”

公孙敖本想推辞，可看到卫青认真的神色，便也改了口，故作期盼道:“行，我可就等着你的报答了。”

卫青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虚，待应答了一个“好”字后，就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等到再睁眼，卫青却发现自己身处一陌生的居室内，他略有些迷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室内陈设庄严豪华，是他见所未见的。

看着眼前的种种，他甚至生出了自己是不是已经魂归黄泉这一诡异的想法，不过卫青的胡思乱想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人来了。

来人是一个中年宦者，语气颇为尊重地问候道:“卫侍中已经醒了。”

这话不禁让卫青愣了愣，侍中？谁？他甚至特地看了眼左右，才确定这里应当只有自己这一个姓卫的人。

卫青在建章做事已经一年多了，他是通晓“侍中”这个官职的，正因如此，他才越感到不可思议。

因此，他满面疑惑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

宦者不疾不徐道:“请先移步随我去面见陛下，路上小人再慢慢说给您听。”

卫青自然应允，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在去见皇帝的路上，宦者仔细地说明了所发生的事，这一切都让卫青感到如梦似幻。

三姊成了皇上的夫人，兄长成了侍中，自己更是被任为侍中的同时还擢升为建章监。他的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一切转变却似乎只是在一夜之间完成的。

突然受到了上天馈赠的卫青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保持镇定从容的去面见皇帝。其实他也曾得见过天颜，不过从来都是远处，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一如他这一年多来籍籍无名的日子。

卫青恭顺地向皇帝行礼:“臣拜见陛下。”之后就不在多言了。

而上位的皇帝却眯眼打量了卫青一番，突然道:“卫夫人的弟弟，朕想起来了，长姊提过你。”

“公主对臣一家向来多有照拂，臣不胜感激。”

谈话就这样走到了僵局的边缘，伴在皇帝身侧的韩嫣有心挽救，说道:“臣也记得公主说曾有高人言卫侍中日后必定出将入相，今日一看果然没错。”

“敬贺陛下再得贤良了。”

在使皇帝欢心的这件事上，韩嫣一向很有见地，何况皇上本就是用人不拘一格，喜爱吉祥的。

卫青也不是个愚蠢的人呐，只是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在听到了韩嫣的言语之后，他便也摸索着说了些感恩的话:

“承蒙陛下厚爱，臣有今日皆仰仗陛下恩泽，日后一定恪尽职守，不负皇上的扶持。”

对于卫青的感激，皇帝很是受用。事实上他也的确想栽培对方一二，毕竟对方有着讨喜的预言，论关系又是自己夫人的弟弟。

再者就是，年轻的皇帝现在很愤怒，因为他那跋扈的姑母不满妃子有孕竟就敢公然抓走嫔妃的兄弟。

太荒唐了，听这个消息后的皇帝想，他难道连宠幸妃嫔，让人怀孕的权力都没有？

皇帝对馆陶公主的不满由来已久了，而这次公主的做法无疑是往皇帝的心上又插了一把刀。这令他不禁怀疑这位大长公主究竟有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被压抑的愤怒终于演变成了更深重的不满，他这次一定要抬举这所谓的出身微贱的卫氏，让世人看着，只有遵从皇帝的心意才能平步青云。

汉家的天下毕竟还是皇上的，不是妇人的。他不是惠帝，太皇太后、皇太后、大长公主也绝不会有同高后一样牝鸡司晨的机会。

这场交谈并未持续很久，皇帝问卫青还需要什么赏赐，卫青只说希望可以犒赏救自己的那群壮士。那是一群真正舍生取义，救人于水火的朋友，卫青感激终生。

大方的皇帝答应了卫青的请求，再之后，他就要离开了。临别之前，卫青犹豫着，问出了自己心底的担忧，“陛下，敢问卫夫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皇帝就体会到了他的心思，沉吟道:“你阿姊一直想见你，去探望一下吧。”

说完，他就示意左右指引卫青，卫青求之不得，谢恩后就忙跟着离开了。

而另一边的卫子夫却是抑郁地躺在床榻上，眼睛漫无目的的乱看，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她身边的宫人问，“想吃些什么吗？”

子夫声音恹恹地，“没胃口。”

这样的情况已经有几天了，正是在卫子夫得知卫青被抓走后开始的，外人以为卫子夫是忧的，其实她是气的，熊熊怒火在心中燃烧，烧的她吃不下饭。

还记得事发当天，子夫得知了消息，当即就要去寻找皇帝和皇后，却被身边的人拦了下来。

那人就是在永巷中曾帮助过卫子夫谋求出宫的宫人，她姓陆，名捐之。卫子夫刚诊出有孕的时候，皇帝问她需要什么，子夫就请求把陆氏赐给她。

因为比起毫不熟识的人，还是打过交道的陆氏更能让她安心，她的选择更是无比的正确。

陆氏不同于卫子夫，她久居深宫，在听闻卫青的事后，只是惊讶了一瞬，就很快冷静下来。

她就告诫子夫:“冷静，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子夫则是满面阴沉:“弟弟生死未卜，做阿姊的还要怎么冷静！”

陆氏扶着子夫坐下，“可您现在怒气汹汹地见陛下和皇后又有什么用呢？”

“陛下是天子，卫青又被皇后的母亲抓去，不找他们又找谁呢？”

卫子夫的语气既脆弱又坚定，脆弱是因为亲人，坚定是对着外人，她是一定要讨一个说法的。

陆氏叹了口气，“大长公主是皇后的母亲，做女儿的怎么可能对母亲加以指责。而皇上，实话说吧，陛下为什么要怜惜您的亲人而斥责自己的姑母呢？”

子夫脱口而出:“如果皇上皇后偏私，那我就去求见两位太后。”可话一说出口，她就意识到了自己说的是一句废话。

若是皇帝都徇私，那两位太后只会偏袒的更变本加厉。公主是公主，相较而言，弟弟与她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有些灰心:“这世间对我们从来没有公道和王法可言，可我们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呢，一切都只是因为出身。”话说到最后，子夫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怎么会。”陆氏安抚道:“您和家人的运气已经来了。”说着，她抚上卫子夫的肚子，“您的出身寒微，可腹中的皇子公主却不卑微。”

“这也只不过是因为他是陛下的子嗣。”

“正是如此。”陆氏笑了，“世人都偏袒自己的亲眷，而众亲眷之中最亲的当属子女。”

“你的意思……”

陆氏垂眸，“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说您根本不必做什么，毕竟您难受就是王子皇孙受苦，陛下总会心疼的。何苦兴师问罪一般，若是惹得陛下不快就不好了。”

“而且我揣测，大长公主如此行事，陛下心中未必毫无芥蒂。”

子夫并非不懂变通之人，对方给她分析利弊后，她无奈地闭上了双眼，答:“我明白了。”

其实绑架这个事儿吧，卫家人都因此得到补偿，算是因祸得福了。但转换视角一看，大长公主作为皇姑和岳母也没受到什么惩罚，我初读这一段还挺为卫家人高兴，现在想想却有一种诡异的端水感。

事实上，万一有任何偏差，卫青死了，卫子夫真受惊出意外，那他们和卫家可能就是不配被司马迁记上一笔的尘埃。

其实这也是一种特有的阶级差异造成的不公，人毕竟是社会的产物，不想指责什么，就是感叹封建社会啊。

然后本篇牝鸡司晨和高后，本人对古代女人参与国家政治没意见，这纯粹是皇上视角的想法，毕竟刘彻是封建社会皇帝，我觉得他有这种想法也是符合时代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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