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殊途,鬼总是要害人的。为了确认这个,薛蓉趁着崔玉郎出门时往屋子里放了驱邪符,顺便还不小心在书房找到一本春宫图。从纸张的磨损痕迹看,这个“崔玉郎”偶尔会翻开看一看,他们做过的事,他会在上边画一个圈。
薛蓉面红耳赤地想,原来他不是身体不行,而是还没学习怎么到最后。她翻了几页,滚烫着脸放下笔墨纸砚要走,结果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沉如古水的眼。
在薛蓉发现崔玉郎的秘密后,当晚,他们圆了房。薛蓉彻底体会了一把什么是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趁着他闭目养神时,薛蓉起身捏着崔玉郎的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学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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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即使太阳已经西下,人在水里的倒影还是跟在燃烧似的。
薛蓉梳着花苞髻穿着蓝色立领纱衫、白色大袄裙,用帕子遮住眼坐在湖水边晒太阳,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汗也流了不少,但她心里还是凉得慌。
陪嫁的大丫头银花手上端着碗清热解毒的莲子粥让她吃了解暑,又劝她:“姑娘回屋歇着吧,再过半个时辰姑爷该回来了,姑娘身上要是晒脱皮让他看见怎么得了?”
薛蓉更不想进去了,她躲的就是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姑爷”。
吃完莲子粥,再一晃神,天光已经暗淡,家仆进来说:“娘子,郎君回来了。”
薛蓉把帕子从眼睛上取下来,吩咐金花:“天要黑了,用菖蒲把屋里屋外都熏一熏,免得蚊虫鼠蚁叮着玉郎。”
金花:“姑娘睡着时已熏过两遍。”不然她们也不能放心就这么让薛蓉睡在外头。
薛蓉略略安心,走前还不忘嘱咐:“雄黄酒和菖蒲酒也别忘了,玉郎爱喝这个。”
她想,滴水穿石,一次不行那就千千万万次,娘说过,鬼喝多了这个总会魂飞魄散的。
金花银花都没听说过姑爷爱喝这个,两个人还在周围打听了一圈。
崔家下人都瞪着眼珠子道:“郎君前头十几二十年都体弱多病,身边伺候的人对他入口的东西盯得眼珠子似的,就怕一不小心多吃了什么人就没了。爱喝酒?要不是这一年身子骨渐好,估计五味里也只吃过咸盐苦药而已。”
两个人纳闷,那怎么姑娘这半年多总说姑爷爱喝这个?甚至还拿了一大笔银子,存了一屋子酒想慢慢喂给姑爷。
几个大丫头都怕姑娘把自己喂成寡妇,替姑爷温酒就成了难差,四个人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肯干,最后只能轮着来,真轮着谁喂死姑爷,也是造化弄人。
今天轮到的是金花银花,两人一路上都在嘀咕这事。
金花比银花大两岁,她今年都十七了,想了会儿红着脸道:“可能是洞房花烛夜尝到了一点酒味就喜欢了吧。”
做饭的刘嫂子看着两个姑娘进门,挥手就让打杂的干女儿们抱了两把银酒壶和两个大食盒递过去。
银花打开盒子看了一下,里头是一盘醋溜土豆丝、一盘莴苣炒肉、一碗冰过的菜叶清粥,一坛子撇了浮油的蘑菇炖鸽子,还有一碗用青瓷盛的百蟹羹,色泽微黄,鲜香扑鼻。
金花笑着抓了两把铜钱给刘嫂子让她分给厨房。
刘嫂子还不肯收呢,嘴里直念叨:“能给主子们尽孝心,就是我老刘的福分,再收银子不是折我的寿吗?”
金花银花以前还会当真,待久了就知道深宅大院没人会说真心话,两个人嬉笑着把银子往刘嫂子怀里一塞,转头提着菜跑了。
刘嫂子在后边谢了一路。
三姑娘的丫头葫芦和葡萄在旁边看着心里就不痛快,她们在这等了半天都没拿到菜,这两朵花还没站稳就转身回去了!
葫芦心里不忿,脸上神色也不太好了,回去时她就把三姑娘交代下来的赏钱顺手揣自己兜里捂着,葡萄还当着刘嫂子的面儿在地上呸了一口。
满厨房人都看在眼里,等人走了就笑刘嫂子:“嫂子,你可得罪咱们家的千金大小姐了,该打。”
刘嫂子伸手笑着往脸上拍巴掌请罪,逗得一屋子人前仰后合。
但谁都知道,刘嫂子没把葫芦和葡萄当回事,因为他们也一样没把葫芦和葡萄当回事。
刚来的烧火丫头看不明白,自己掏了十几个钱,找了个眼睛都老得瞎了还活着的婆子,边给婆子捏脚边求婆子告诉她怎么回事。
婆子享受地坐着,过了个把时辰才附耳过去,跟小丫头道:“这事说起来也简单,你只记住婆子一句话——整个崔家,只有崔玉郎是真主子。”
至于其他三房人,那都是田娘子收养的孩子,说是姓崔,谁也闹不清族谱上有没有这几个人,以后是老鼠是猫儿还没个说法。
要是讨好了葫芦,以后多半就巴结不上真凤了。
小丫头听完这个,懵了。
她目瞪口呆地想,这宅子里这么多姐儿哥儿,竟然只有一个是真的?
崔家人是真的多,光下人就有百十号人,还有不算借住在里头的亲朋好友,幕僚门客,加上几个郎君的莺莺燕燕,薛蓉记得眼冒金星也没把人认全。
总之,崔玉郎在这个宅子里是老大,他来了以后人人都叫他大郎君,但这个家里原来还有个大郎君。后头还有个二郎君三姑娘,以及长年住在崔家的宋姨妈。
这么一大群人虽然说是兄弟姐妹,但真追究起来既不是同一个娘也不是同一个爹,甚至彼此也不是亲兄弟,同住屋檐下再怎么兄友弟恭也有些奇怪。
崔玉郎对这几个不搭边的兄弟姐妹面上看着还不错,自己有什么都不忘给那边一份,即使成亲后他身子骨渐好,把生意和当地政务都重新抓了回来也没亏待他们。甚至还很大方地每个人都给了些铺子田地,不让他们在崔家苦哈哈地等他这个大郎君手上漏下来的一点混饭吃。
崔玉郎这个人只有一个忌讳,——不许家里出现太新鲜的玩意儿,一切都要遵循旧制,若是旧制不好,也只能让他来改,兄弟姐妹也一样。
薛蓉来之前就知道崔家还住着四姑娘一家,等她嫁进门以后,这个四姑娘四姑爷她却从来没见过。
后来金花打听出来告诉她。
这对小夫妻以前也一直住在宅子里,后来忽然有一天一起折腾出了一只会自己跳动的假青蛙,接着就被扫地出门了,家里人怎么求崔玉郎都没用,从此以后外头有什么新鲜事,崔家人都不敢往里带,非得等城里人人都用遍了以后才敢壮着胆子往回拿。
这导致薛蓉带过来的许多陪嫁都用不了。所以在她眼里崔家唯一的好人,是她名义上的婆婆田娘子。
田娘子今年四十五,头发还乌油油的,她插着两只简单的珠钗,手上转着一串念珠在屋子里跟穿得珠光宝气的三姑娘的说话。
葫芦和葡萄掀开帘子进去先看到一颗小指甲盖那么大的红宝石在不停地闪,接着又看见一身大红滚金绣牡丹纹的齐胸襦裙,最后才在一堆五光十色的钗环间看见自家姑娘的脸。
三姑娘穿得繁复却并不难看,看见丫头进来就说饿了,再一看摆出来的五荤三素、两个汤两碟糕脸上就愣了,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问:“厨房今天不是做了百蟹羹?怎么没端上来?”
葡萄暗自叫苦,百蟹羹是功夫菜,一小碗就要做个把时辰,用料也贵得惊人,这个钱崔玉郎不会出,各家要自己给,三姑娘出不起这个钱厨房怎么会是做给她的呢?
葫芦也不敢说钱不钱的事,只低着头嘀咕厨房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三姑娘刚要发火,田娘子便夸薛蓉是个有福的,道:“她来了以后玉郎身子骨越发好了。”
三姑娘不敢顶母亲,嘴巴挂得老高,但终究没再问。
田娘子看得叹气,她早就知道厨房每天都围着大房转,但各家都有小厨房,大厨房不搭理,要吃什么难道不会找自己的厨子做?还不是为了多占那头便宜?
见女儿这么不懂事,田娘子忍不住想起往事。
当年她嫁进清河县的崔家就守了寡,之后也没再改嫁,原本是想过继族里的子侄养老,反正丈夫留下的遗产也多,养几个也不妨事。
或许就是太多了吧,反而惹来了一屋子等着改口叫娘的乖儿子。
这些乖儿子谁也不肯吃亏,成天打得鸡飞狗跳,田娘子实在吃不消,干脆一个都不要了。
族里为了安抚她,特意允许让她自己在外养几个孩子。说她百年以后崔家的田地依然是崔家的。她呢,也有了天伦之乐,不枉费过这一生了。
田娘子倒是无所谓,连着捡了好几个没人要的孩子,一个一个都拉拔大了。
崔玉郎生得邪门,他远在玉京台的亲生父母本来是要溺死他的。
这是个穿成筛子的世界,故事也是各种土著vs穿越者。
因为是筛子世界,土豆就提前出现了,土豆丝真的好吃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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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慈目观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