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且摸着下巴思索,一副为难之样,“进西江卫,也不是不行,只是,敢问这位同僚,不对,这位上司,若我进了这西江卫,往后月钱几何,休息几日,食宿如何?拔擢是否迅速?办差途中若有花销破损,走的公账私账?”
任红尘:……
不愧是我找的黑心少年,这才思敏捷的。
任红尘两手往后一背,越过江且大踏步朝前走去,“走吧,少年。”
江且跟上,“去哪。”
任红尘头也不回:“带你去亲自体验,西江卫如何办差,待遇如何。”
那岂不是要去抓妖?
江且急了,快走几步赶到任红尘前头,“不用这么着急吧,我今日才刚入职。”
说话间已来到方才过招的中庭,那位给江且比四个指头的仁兄老马还在翘首以盼,见着江且跟着任红尘出来了,激动得眉眼乱飞。
江且没闲工夫管四指仁兄,随意笑笑算是回应,继续游说任红尘。
任红尘压根没在听,东看西看,说话慢慢悠悠,心不在焉,“哪那么多话呢。”
江且:“不多不行啊,这可是要命的事儿。”
眼看就走出了衙署的朱红木门,任红尘从怀里掏出个罗盘,看着指针在四周比。
指针转到东南方定住,任红尘扭身就往东南走,“三岁看老,学本事要趁早,跟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
宛丘出城继续往东南走,是一片山林。不同于老李屋外那不算山的矮山,这是真的荒野山林。
那些志怪话本里,山林野外最是精怪滋长之地,又有蛇虎猛兽,时有村民进山后再回不来之事。
江且手上拿着罗盘,独自一人在山林间搜寻。
任红尘隐匿在暗。
林中多植松木,不是很粗壮,欲比天高一般向上生长,隔绝天光。江且视线受阻,只能靠手中罗盘指引方向,行动缓慢。
罗盘上有隐光,忽闪忽闪,照常理,该是越靠近目标越亮才对,可江且手中这个,好似不太稳定,往左多亮一些,江且便顺着它往左,没走两步不亮了,像个歪货。
江且蹙眉,把手试探着往右偏,罗盘再次忽闪忽闪,行吧,那就往右走。
没走几步,又不亮了。
这么重复几次之后,江且停下,手中的罗盘黯淡无光。
他试探着把拿着罗盘的手展臂向东边伸去,亮的,往西,亮的,往南,亮的。回来,光灭了。
罗盘有问题。
亦或,脚下这个地方有问题。
江且尚未来得及思考,周围的暗色里突然亮起一双双阴绿兽瞳。
是狼群!
群狼环伺,江且屏息凝神,观察四周,少说得有个十几头,群居的,最难打了!
江且在心里骂娘之时,侧后方一头突然跃起,兽口大张,向人扑杀而来。
牵一发而动全身,江且的动作像那根牵动狼群的须发,他扭身避开后方扑杀的同时,群狼出动。
十数头饿狼扑食的场面让人心颤,更何况被扑之人是自己。
赤手空拳战狼群简直痴人说梦,江且不是痴人,所以他仰头对着林子上方怒喊:“好歹给我个兵器吧!”
他一手用罗盘砸向后方袭至面前的白毛狼,双脚在树干上一蹬,借力向后方滑行。
正上方落下一卷玄铁长鞭,江且轻点树干,借力向上接住落下的玄铁鞭子。
长鞭入手,江且于低空甩开,展鞭横扫。
狼群迎着铁鞭前扑,江且改势,一提一压,长鞭挥落,砸在为首灰狼的头上。再横鞭一扫,尖端的玄铁刺划过灰狼双眼,刺进旁侧之狼的头颅。
连杀两头狼的气势不仅没震住余下狼群,反而令群狼的扑杀之势更甚。
江且眉头重重拧起,不对劲,这些狼不对劲。
登高望远,江且用鞭子缠住树干,借力跃起,停在树干上观察下方。
狼群撕咬着冲向江且站立的这株松木,尖牙陷进木身,咬下一嘴树渣。
什么东西在操控着这些狼。
江且重新拿出罗盘,砸过狼首的寻妖罗盘还算坚强,依旧是那股半死不活的蓝光在忽闪。
江且比对着脚下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在地上时熄灭的罗盘此刻却在顽强忽闪,越闪越亮。
在空中!
江且猛地抬头,目光如剑般扫过前方。
十步开外之处,一株松木异常粗大,江且站起身,脚下松木传来摇晃之感,狼群快把这棵树咬断了。
江且把罗盘收进怀里,用鞭子钉在前方树干上,用力一拽,借着松木快速在半空中移动,瞅准那棵粗壮松木,落在巨松枝干上。
却在下一秒一脚踩空。
身子急速下落,江且用鞭子稳住下落之势,改换树头,落在旁边的松木上。
在枝干上停下前,江且先挥鞭往树上甩了一鞭,确认无误后,才停在树枝上。
方才他看准了才落身,却踩空了。
幻术。
下一刻,面前场景扭曲,四周树木甩着枝条抽向江且。
真,还是假。
江且额上布满细汗,迟迟没有动作。有他头粗的树干甩向面门,那力道似下一秒就能江且拍个稀巴烂。
江且闭上了眼睛。
风声,风声不对,周围没有破风声。
依然是幻术。
江且闭目思索,自己有什么东西能破幻术,没有,但,也许不用破幻术。
江且突然睁眼跳下树,甫一落地,狼群便如跗骨之蛆般涌上来。
江且无欲与它们缠斗,只不停往前甩鞭,在树林间快速穿梭。
鞭影破风,群狼嚎奔,充塞山林。
任红尘站在树冠上,脚踩群山,头顶苍天,面前碧海浮动,树影成风,她在专心地啃一颗桃。
树冠晃了两下,牙差点嗑桃核上。
“这小子干什么呢?”
任红尘弯腰扒开树冠,想看看江且在底下怎么闹腾。
只见江且往树上甩一鞭子,身子急速向前,只不过,向前时他侧身下压,手在树根下捞了一把。
每次都如此。
捞什么呢这是?
任红尘嘀嘀咕咕,合上树冠,挑个舒服地方坐下,继续啃桃。
树脚的江且连着捞了几把后面上一喜,鞭子不再向前,向上一荡,再次回到半空。
几下寻回那棵粗木,身在荡在半空,对着旁边那棵树的树干踩了几脚,踩实了才落下。
江且没顾得上周围再次抽打而来的枝干,右手放开鞭子,在腰间内侧衣袋摸索,左手攥得死紧。
几下摸出火折子吹燃,而后对着面前嘿嘿一笑,江且对着火折子猛吹一口,手一扬,洒出一片浅黄透光的碎末。
火遇松香,瞬间火光冲天,燃起烈焰。
周围响起嗡嗡声,火光撕开幻象,巨木中央筑着一个巨大蜂巢。
黑黄蜜蜂嗡个不停,四处乱窜,火舌舔舐透明蜂翼,席卷蜂巢。
江且愣在原地,一头雾水,“蜜蜂?不是树妖吗?”
火光肆虐,江且等了几息,眼看火越烧越大,不见任红尘踪影。
“喂,任红尘!”
“中郎将!”
“大人!”
喊声没入山林,毫无回应。
完了,不会要自己灭火吧。
江且伸出手,掐着手指胡乱比画,捏诀好像就是这么捏捏,这根指头掰过来,那根指头掰过去,就这样……
完全行不通。
江且急了:“任红尘!”
喊声落下,任红尘骂骂咧咧从天而降,“谁让你放火烧山的。”
江且:“先灭火先灭火。”
任红尘落在一旁的树杈上,捏了个引水诀。
术成,林中隐约响起树叶扑簌之声。江且疑惑地探头去看,“什么声音?”
以任红尘为中心,周围的叶片都在小幅度地震动,一颗颗如水玉般浑圆光滑的水珠从叶中脱落而出,近处的直接落入火中,稍远一些的,于任红尘上方汇聚成一弯水罩,水流激荡,盘旋扭曲地向着起火之地咆哮而去。
瞬息间扑灭熊熊大火。
江且看在眼里,无限心动。
算上当下,这般摧枯拉朽之异能,他已见识过两次,一次扑灭大火,一次救他于生死之间。
而很快,他也会加入,掌握这呼风唤雨、扭转生死之能。
山火尽灭,任红尘拿出个法器收了四处乱飞的小蜂妖,而后迟迟没有动作,甚至拉起了架势,手握上腰间长鞭,格外警惕。
江且不出声打扰,在一旁兀自研究起刚刚观察到的引水诀的手势。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任红尘丢下一句:“你在此地等候。”,而后不见了踪影。
于是江且开始了长达两个时辰的等待。
引水诀捏得烂熟于心,鞭子耍得手臂差点脱臼,任红尘才姗姗而来。
回到宛丘时,钟鼓楼上的夔鼓正砸得起劲,江且臭了脸,“辰时出的城,现在都申时了,一天了,我一口饭都还没能吃上!”
任红尘大手一挥:“想吃什么,我请客。”
城西的小街临江,中间有一棵四人合抱都围不过来的大榕树,树下摆着三两小摊。其中一家挂着“蒋”字布幌的馄饨摊是江且的最爱,因为便宜,因为好吃,因为离家近。
摊子前摆了三张木桌,江且挑了躲在树荫的那张让任红尘坐下,自己杵在摊子前,兴奋地搓着手,“老蒋叔,两碗馄饨,哦对了”他探头问任红尘:“有啥忌口的没?”
任红尘:“没有。”
江且:“老蒋叔,两碗一样的,老样子。”
“好嘞!”蒋贵州从桌板下拉出个小木抽屉,上面的馄饨不够两碗,“哎呀,这不够了,叔给你现包。”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真的没有小可爱看我的文吗,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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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火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