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的花开得争奇斗艳,林秋晴对花花草草没什么情趣,但为了多一项约会内容,便装模作样地好问起来。
“大人,我来考考你,这个花是什么?”
赵穆:“……牡丹。”
如此愚钝无知,但他也只觉得喜欢。
“答对了,”林秋晴又随手一指,“这个呢?”
“芍药。”
“噢,”少女嗓音清脆,忽而手指弯成花瓣的形状,柔和地贴在脸颊两侧,笑着比了个花的形状,“那这个呢?”
赵穆负手而立,惯例无语了一瞬,随即脸上浮起笑意,朝林秋晴走了两步。
花园里没人跟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林秋晴也大胆往前迈了两步,跟赵穆脚尖碰着脚尖。
可两人身高差得有点悬殊,赵穆垂眸,只能看到林秋晴头上生动的发髻,和他送的那枚玉钗,于是手掌轻托住少女的下巴,迫她仰起头:“让我仔细看看。”
林秋晴顺着力道仰起头来,迎上赵穆不掺一丝杂质的目光,不躲也不闪,还笑得一脸灿烂:“那大人可好好看看,我这朵花是不是花园里最美的那朵?”
赵穆没着急回答,就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看得林秋晴一阵心跳突快,没想到这死太监还挺会。
在林秋晴的逼问下,赵穆缓缓开口,显得有些吝啬:“没有什么可比性,花是花,你是你。”
“……”
林秋晴要抓狂了,那到底是她配不上花还是花配不上她?!
她嘟着嘴跑开,一脚踩进了花圃里,弯下腰,手已经掐在花茎上了,才问:“我可以折几枝吗大人?”
身后传来淡然的声色:“你的园子,你做主。”
林秋晴:“?!”
赵穆的表白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我折几枝好看的插在玉瓶里,放到大人桌案上,”林秋晴手揪着花,嘴也没闲着,“这样大人以后看到花,就想到我。”
赵穆视线始终追随着林秋晴的背影,不曾分一寸给旁的事物:“天天在我眼前晃悠,直接看你不就好了。”
这话让一直说个不停的林秋晴突然安静了下来,看到荷花池中水面倒映的脸庞,神色更加哀怨了。
怎么就长了一张白月光的脸呢?
见美人凝眉,平日里连花园都懒得逛的赵穆也情不自禁地迈进了花圃里,走过去,在林秋晴的头发上抚了抚:“在想什么?”
“我有些担心皇上见到我……”
林秋晴没有说完,但言语未尽的意思却已经表达出来了。
赵穆一听,脸色不由一滞。
多日来的美好,险些令他忘了他原是见林秋晴和昭元贵妃有几分神似,想要将她送进宫,献给皇上来着。
若是在生辰宴上昭德天子见到她,想必会直接将她留在宫中。
林秋晴虽然有些蠢笨,可说到玲珑诱人,也没人比得上她,皇上见惯了后宫的胭脂俗粉,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清新秀丽的妙龄女子,怎么可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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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平乐公主的生辰宴。
林秋晴第一次进宫就是被她绑架进去的,险些提前杀青,体验极不美好,这一次虽然是参加生辰宴,想到平乐公主那个疯女人,临要赴宴,她还是有些担心。
这段时间跟赵穆整天腻在一块太快活了,快活到林秋晴都觉得有些不真实,隐隐觉得将会发生什么,打破这宁静的美好。
这几天林秋晴睡在静竹轩,愈发没了规矩,起初天刚亮就起床给赵穆做早膳,后来都日上三竿了,才堪堪睁开眼皮。
这天外面下了大雨,黑云连成片,因此卧房里也没什么光亮。
赵穆默然立于窗边,听到响动,他回身,走到床边。
“大人。”迎着炙热的视线,林秋晴眨巴下眼,情不自禁地展颜一笑,带着困意的腔调糯糯的,听得人心头阵阵发软。
光线昏暗,赵穆面容显得朦胧,周身也好似萦绕着浑浊的光影。
林秋晴不顾凌乱的衣衫将春光泄露,还未完全清醒,就径直向赵穆攀爬而去。
但是却没有得到往常的回应。
距离近了,林秋晴看清了赵穆眉峰隆起的弧度,很是凝重。
林秋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皇上派我出城,即刻动身。”
“那,外面雨好大,你小心一点啊,”林秋晴关切道,内心的不安随之涌起,又问,“明天生辰宴之前回得来吗?”
“我尽量赶回来,若是来不及……平乐公主的生辰宴,可能需要你一个人去了。”像是不允许自己表现出任何慌乱一样,赵穆说得很平静。
要不是林秋晴知道他对自己的在乎,还以为又突然变回那个冷情冷血的人了呢。
赵穆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瘟疫之后,有些暴动的流民,镇压之后没来得及抓捕,在这几天又开始在到处流窜,在城外为非作歹。
事儿虽不大,但影响却极其恶劣。
皇上命他尽快前去处理。
因为已经断了送林秋晴进宫的念头,皇上的信任就更加重要,即便知道这可能是平了公主搞的鬼,赵穆也无法推辞。
他并非全然为自己而活。
“啊这……”了解完情况,林秋晴小脸一垮,属实是笑不出来了。
没有赵穆在身边,她总觉得很没安全感。
要她独自去参加那疯女人的生辰宴,还有个疯批皇帝虎视眈眈,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那我能不去吗?”林秋晴扫着小扇一样的睫毛,颇为希翼地看着赵穆。
赵穆身为掌印府的主人,他都没去。她区区一个连身份都算不上有的姑娘,去不去应该也没多大的事。
“恐怕不行。”赵穆摇头,径直打碎她的希望,“平乐公主来掌印府邀请你的事情,已是人人皆知。倘若你不去,她就更有理由对付你了。”
“行吧,去就去,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林秋晴撅了撅嘴,眼角也耷拉下来,见赵穆脸色比她还难看,自己的情绪都还没消化完,就想着去安慰他,“不过,有你震慑着,我想他们应该也不会对我做什么。”
“再说了,你既然已经得知此事,那肯定是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是不是啊,大人?”
话语间,林秋晴唇边又漾起一抹自信的笑,在黑沉沉的暗幕下仿佛星辰流转。
赵穆:“但是这办法可能会有些痛。”
“痛?”林秋晴闻言一呆,但想到被狗皇帝抓进宫里的下场,又或是被那疯批公主针对的结果,她觉得些许疼痛也不是那么无法忍受的。
少女雪颈微仰,一脸的慷慨,像是要英勇赴义一般:“来吧大人,狠狠的蹂躏我。”
翌日一早,天光微亮,出行的马车便已等候在掌印府门前。
有如霜和冷月,还有吴贰陪着,林秋晴面上挂着一件兜头纱巾缓缓走了出来。
纱巾深邃的色泽无死角地挡住了那张娇俏的小脸。
唯有从那双清丽的亮眸中,才得以窥见半分她的美。
“林姑娘。”马车旁,车夫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来人忙迎了上来。
林秋晴表情含蓄地朝车夫点了下头,在如霜小心翼翼的搀扶之下,踩上步梯,钻进马车。
如霜紧跟其后。
冷月和吴贰则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悠悠跟随在旁,一人迅速来到马车前,快步走着,以防出现突发状况。
不多时,一行浩荡的队伍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京城外,距离不远的荒郊之上,赵穆浑身浴血,毫无温度的眸落在满地尸首上,从始至终未有半分颤动。
“打扫战场,所有尸首全部火化。”他收刀入鞘,有条不紊地吩咐。
“是。”众人点头称是,立刻便开始清理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相隔不远的树梢上,忽而闪过一抹刺眼的寒光。
赵穆眸光微闪,将此地的事交由东厂跟随而来的一千户之后,便骑马离去。
大人事务操劳,像善后这样的小事,怎能劳烦他亲自动手。
众人也没在意,并不知晓,骑马离去的赵穆没有回京城,而是在郊外的小道上绕了几圈后,才来到一个像是早已荒废了的农家小院。
将马匹安置好,他足尖轻点,轻松翻越两米高的院墙,还没落地,骤然袭来的破空声,带着磅礴浓烈的杀意,便径直袭向他毫无防备的颈间。
赵穆脸色都没变一下:“叔父。”
那锋锐的刀尖不偏不倚地稳稳停在了他喉前半寸,随之掠来的罡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来人身着麻衣,黑巾蒙面,那双明显杀过人,异常凌厉,看得人生疼的眼睛,牢牢定格在赵穆身上:“臭小子,难为你还记得我是你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