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磨牙?”
“嗯,貌似是从这学期开始的。”饭桌上,陈岁安正讲述着自己这周在学校发生的种种事件。
其中最为精彩的部分自然是那令人困惑不已的“灵异事件”。
当他拉开床帘,灯光映照到宿友身上那一刻,真相总算浮出水面。
奇怪的声音来源于自己对床的宿友李承宇,因为以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所以连他本人都不晓得怎么会突然有磨牙的习惯。
“搞半天居然是因为这个,感觉还不如蟑螂飞到你身上刺激。”妹妹夹着菜,嘲笑的话近在嘴边,“我记得你抓别的东西不是挺在行吗?怎么一遇到蟑螂就怕的要死?”
陈岁安斜了她一眼:“哟,这话说的。上次也不知道是谁看见壁虎直接蹦出三米远,怎么好意思笑别人。”
“那又怎样,怕归怕,又不妨碍我笑你。”
眼看着两兄妹就要进入斗嘴环节,陈父立马开口阻止了这场纷争:“好了好了,吃饭吧吃饭。今天的菜色很丰富,你们要多吃点。”
边说还边往他们碗里头夹肉。
妹妹盯着那块肥肉,缓缓夹起来,往哥哥碗里放去的同时还不忘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说起来你们宿舍那个蟑螂战士挺强的,希望我以后住宿也能有个这样的宿友。”
“好家伙,这么快就给人家把外号取好了是吧?”陈岁安忽略掉她的小动作,唇边带着笑。
这个称号倒是和蔡知远起的差不多,不过就是从“勇士”变成了“战士”。
“你说的那位同学是不是学习成绩挺好的?”陈母把终于煲好的鸡汤端上桌,给兄妹两人一人添了一碗,“叫什么沈,沈什么来着?”
她之前在班级成绩排名表上看到过沈玉堂的名字,但时间长了记不清全名是什么。
“沈玉堂。他成绩是挺好的,基本都在班里前五徘徊。”陈岁安说,端起面前的汤喝了一口。
陈母脱了围裙放在一旁,拉开椅子坐下来,“他和你是一个宿舍的吗?怎么好像没什么印象。”
经母亲这么一提醒,陈岁安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家里说过宿舍有改动这件事。
“同学间闹矛盾,老师要求换寝了,所以他现在在我们寝室。”他简单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先前不说是怕老妈刨根问底他不好解释,现在说是想起来可以用“不清楚”这个借口敷衍过去。
不过陈母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八卦,反倒是接着人家学习好这方面开始对他进行说教。
“既然现在在一个寝室,那你就更要向人家学习知道吗?哪里有不懂的地方要多请教,不要总想着玩。”
这话听着耳熟,陈岁安回忆了一下,貌似在得知这人和自己成为同桌时她也是这么说的。
“行,我知道。”他随口应付了句,要是反驳几句不知道一会儿还得听多长时间的念叨。
“哥,你之前那个征文比赛怎么样了?”妹妹怕说着说着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赶忙找了个借口岔开话题,“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不知道,肖青月没说我也没问。”陈岁安有些心不在焉,“我明天下午要出去一趟,单车要用吗?不用我就骑走了。”
“这大热天的你又要去哪?就不能偶尔留在家里复习一下这周的知识吗?”陈母皱皱眉头,有些不满,但最终还是没拒绝,“算了,单车明天没人要用,你骑去吧。现在天气还很热,记得做好防晒。”
陈岁安松了口气,忙答应:“嗯,知道。”
——
“你不是要出去玩吗?要喝奶茶自己去买啊。”换好衣服拿上钥匙刚准备走人的陈岁安被一股力量拽住衣角,无奈的停下脚步。
回头看妹妹,那张诚恳得不能再诚恳的表情让他心觉不妙。
“我同学说她今天有事要忙,所以就不出去了。这里离奶茶店那么远,你要出去就顺便帮我带一杯回来呗。”
陈岁安:“……”
见他不为所动,妹妹又说:“再说了,你忍心让你亲爱的妹妹大热天的跑出去晒太阳吗?”
“我忍心,怕晒伤就给我全副武装了再出去。松手。”陈岁安不吃她这一套,将衣服从她手里头拽出来转身就走。
正奇怪这人怎么没像之前那样死缠烂打,手机就收到了对方要喝的饮品名字以及店铺名字的信息。
得,现在换方式直接改成点餐了。
陈岁安看了两秒,将她的要求截了个图,然后把手机收进挎包里,长腿一跨骑上单车往大街上骑去。
时隔两年,他喜欢的动物小说家终于又出新书了。
以前的作品早不知道被他翻过多少遍,如今终于有新的血液可以供他饮用,当然不能放过。
节假日人流量大,不少家长带着孩子过来书城看书,也有不少学生搭伙着过来,放眼望去,阅读区几乎坐满了人。
陈岁安顺着分区找到想要的书,拿在手上不着急结账,准备去漫画区逛一会儿。
毕竟刚来没多久,热气还没消,他想先吹会儿空调凉快一下。
如今漫画的种类比前几年还要多样,陈岁安穿梭其间总感觉眼花缭乱,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看什么好。
他上次看实体漫画已经是小学五六年级的事情,在那之后母亲给他配备了手机,基本就不再购入纸质书籍。
最多就是偶尔读读名著之类,他才会去翻翻书。
“沈玉堂?”陈岁安刚挑好一本悬疑漫画,朝着金融专区走去时,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那附近的地板上。
对方闻声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后浅浅一笑,“巧。”
“你怎么跑这边来看书了?”陈岁安走过去挨着他坐下,“我记得你家离这边挺远的不是吗?”
沈玉堂耸耸肩,似是有些无奈,“跟朋友出来玩,他身体不太舒服回家了。我想着时间还早就过来书城看看书。”
“什么类型?”
“算是恋爱吧,偏校园的。”
“好看吗?”
“还可以。”沈玉堂把书立起来给他看封面,“你要看吗?那边的架子上还有几本。”
陈岁安摇摇头,“算了,我对这种类型的不感兴趣。”
两人闲聊没几句便各自看各自的书,互不打扰,仿佛只是不认识的陌生人。
等手上的漫画看完,时间正好也耗费得差不多了。
陈岁安将书放回到原位,打算跟沈玉堂打个招呼就走人,却发现对方正盯着手机愣神。
“怎么了?”他问。
见沈玉堂没有回应,他又喊了一声,对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陈岁安挑挑眉,上前轻晃他的肩膀,“没事吧?”
“嗯?哦,没什么事。”沈玉堂回过神,冲他挤出一个牵强的微笑,眼睛却始终没跟他对上,“你要回去了是吗?那明天学校再见,拜拜。”
陈岁安指了指门口的方向:“那我先走了?”
“嗯。”
“真没事啊?”
“真没事。”
谁信谁傻子,整张脸上就差没写上“我有事”几个大字了。
陈岁安在心里默默吐槽,转身走出去几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他。
沈玉堂一个人盘着腿坐在地上,手里捧着本书,看上去虽和平常无异,但是陈岁安却莫名感受到他周遭萦绕着的落寞。
怎么看着就那么可怜呢?
挣扎两秒,陈岁安还是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待着。
他大步走回去,在沈玉堂面前蹲下,问:“你还要看多久?”
“你怎么?”沈玉堂诧异,不明白这人怎么去而复返。
“你不是说出来玩的吗,要不要跟我一起?”陈岁安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发出邀请,“可以吧?反正现在也还早。”
“嗯,行啊。”沈玉堂看了眼时间,撑地起身,把书放回原处,“去哪?”
“跟着我走就行。”
像是为了保持一种神秘感,陈岁安一路上都没告诉他具体要去哪里。
沈玉堂踩着共享单车跟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对方聊着天。
马路上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听得真切,阳光透过头顶上繁密的树叶细细地打落在身上,又像是水一般地溜走。
街边烧烤摊的孜然香味勾的人直咽口水,玩具摊前的小孩儿更是闹得家长无奈。各式各样口音的喇叭声你不输我我不输你地响着,也有老板纯靠嗓子叫卖,气势是压倒性的胜利。
两人弯弯绕绕了几条街,沈玉堂看着在前头带路的人的背影,心情渐渐平稳了下来,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的气息。
就在他好奇这人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时,陈岁安脚点地将单车停靠在了一家别墅的门口。
“这里的主人是我之前做志愿者时认识的一位老人家。她的孩子都去外地工作了,家里就她一个人,我偶尔有空就会过来这边陪她聊聊天。”陈岁安边按门铃边解释说。
沈玉堂停好单车走到他身旁,抬头看了眼这大房子,有些顾虑:“那你带我过来没问题吗?”
“嗯,奶奶说她喜欢热闹,上次还和我说如果有朋友就带过来一起玩。”
正说着,大门从里缓缓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来应门,脸上的表情在见到沈玉堂时有些惊喜,而后笑容不由得又深几分。
“奶奶好。”两人默契地开了口问好。
说完陈岁安便拍了拍沈玉堂的肩膀,跟老人家介绍道:“奶奶,这是我朋友,沈玉堂。他今天跟我一块儿来看年糕它们。”
沈玉堂疑惑地看了陈岁安一眼,没明白过来他话中“年糕”的意思。
不过奶奶已经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欢迎欢迎,都进来吧。年糕正在后院里头玩儿呢,小沈是第一次来,岁安你领着人家去看。我去给你们泡茶。”
直到进入院中,沈玉堂才反应过来“年糕”指的到底是什么。
一只米白色的土狗一看见陈岁安的身影,屁颠屁颠地便朝这边跑过来,猛地扑向男生高大的身躯。
“哎哟,这么热情。”陈岁安抱住狗狠狠地在狗脑袋上揉搓一把,转头向沈玉堂笑,“它是奶奶养的第一只狗,叫年糕,它老婆叫麻薯,前不久刚生完崽,现在估计跟孩子在二楼休息,一会儿带你去看看。”
“好。”沈玉堂点点头,他发现这人说起动物时整个人都特别精神。
陈岁安把被年糕舔了好几下的手在它身上擦了几下,转向不为所动的沈玉堂:“来摸摸看,他很温顺的,不会咬人。”
“呃,不,我还是算了。”沈玉堂的目光在一人一狗间来回折返,无意识地后退一步,背在身后的手略微无措地拉扯着。
“为什么?你怕狗吗?”陈岁安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拉住了年糕没让狗往沈玉堂那边靠过去。
“多多少少有点怕。”
“被咬过?”
“没有,就是单纯害怕而已。”
见他如此坦诚,陈岁安安静了两秒,随后朝他伸出手,“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克服?其实没那么恐怖的。”
“……”沈玉堂垂眸看着脚下的青草地,样子有些犹豫。
陈岁安不想为难人,刚想说实在不行就算了,就见沈玉堂僵硬地点了点头。
对方在自己的带领下颤抖着手,缓缓向年糕的头顶移去。
当指尖真正接触到毛发的那一刻,沈玉堂感觉呼吸都跟着一滞。
狗狗主动蹭着他的掌心,柔软的狗毛剐蹭过皮肤留下温度,沈玉堂惊喜般地望向陈岁安。
陈岁安憋着笑,没将那句“你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说出口,只道:“看吧,是不是感觉挺好的?走吧,再去楼上看看小崽,保证你会更喜欢。”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麻薯护崽特别凶的阶段,但是为了沈玉堂能够安心地看小狗,陈岁安还是拜托奶奶暂时将麻薯叫走。
五只小狗在不大的范围里勉强支撑着腿脚爬行:耳朵还未立起,眼睛也还没完全睁开,走两步跌一步的样子略显呆萌。
两个大男生挤在一块儿,盯着刚出生大概两周的狗崽。
其中只有一只随了妈妈,是通体的黑色,在一堆黑白相间的小狗中异常显眼。
“可以摸吗?”沈玉堂眼睛盯着几只崽子,头也不回地问陈岁安。
“嗯,你摸吧。”
得到允许的人伸出一只手指,在小狗的背上轻轻挠了两下,见其没有不良反应又渐渐改用手掌抚摸。
当他的手停留在某只小狗崽背上时,旁边离得近的那只小黑狗突然将前爪搭在他手上,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
“!”
陈岁安清楚的看见这人的眼睛忽的亮了起来,像是过节收到礼物的孩子,直白的将自己的惊喜和喜悦表现出来。
沈玉堂僵着只手,扭头看陈岁安,为了不显得自己大惊小怪,尽量用克制的声音说道:“它……它舔我了。”
“嗯,我看到了。”陈岁安也伸出手摸了摸小狗,随口一问,“什么感觉?”
“感觉软软的,热热的……还有点痒。以前没被动物舔过,挺新奇的。”
“要不要干脆抱只回去养?”
“那还是算了,没有那个能力付不起这个责任。”明知道对方是开玩笑,沈玉堂还是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也是。”陈岁安点点头,撑着膝盖站起身,“走吧,奶奶应该泡好茶了,喝完还有别的事要干。”
沈玉堂追在他身后:“你还要去什么地方吗?”
“没有,只是帮年糕洗个澡而已。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帮我举着水管就行,不会很难。”
陈岁安斜眼瞥他,只听这人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下头,应了声“好”,跟刚到这时判若两人。
但令陈岁安没想到的是,平常都能顺顺利利完成的事情,却在今天翻了车。
也不知道怎么,往常都愿意老老实实待着让自己给它洗澡的年糕今天异常兴奋。
先是全身沾水地扑到自己身上,把他的衣服弄湿,而后又是去夺沈玉堂手上的水管。
毕竟刚接触没多久,沈玉堂还不能完全克服对犬科的害怕,更别说跟一只成年公狗周旋了,晃了几圈手一松直接让年糕得了手。
好在反应及时,在事情越发严重之前,沈玉堂率先把水龙头关上了。
这才不至于让他们变得像是刚从泳池里爬上来的一样。
陈岁安把沾了水珠的眼镜摘下来,看着疯玩过后安静下来趴在自己脚边的年糕,想发脾气又发不出来,有些无奈地笑骂了句。
他盯着T恤上大片的深色,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拉起衣服下摆直接脱了下来。
“发什么愣呢?你衣服不是也湿了吗,脱下来晒一下说不定晚点就干了。”
他边将自己的衣服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摊开放着,边提醒同样湿身但没他那么严重的沈玉堂。
“哦。”对方回过神,三两下脱了湿掉的上衣。
不同于自己,沈玉堂比他要白上许多,虽然手臂上也有被太阳晒出来的分界线,但对比起来并不明显。
身材跟设想中大差不差,要非让陈岁安说点什么,总体而言就一个“瘦”字。
明明不怎么运动,沈玉堂的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陈岁安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平常在一块儿吃饭也没见他少吃啊,这肉都长哪去了?
他正准备开口打趣两句,名字都喊出声了又突然顿住。
“怎么了?”沈玉堂不解地看向他,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哑了。
只见陈岁安拍了拍右后肩,问:“这里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