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澄·回首澄心 第12章 梦魇

江澄睁开眼发现自己靠在一棵树下睡着了。他拍拍头，揉揉眼睛，道：“这是哪？”他往前走几步，一眼望去，眼前是熟悉的莲花池，校场上江家弟子正在训练，一切都像回到了最初，无比美好。

看着熟悉的场景，他不禁感慨：“倘若时间一直定格在这该多好。”话音刚落，远处投来一支箭，朝着江澄的方向直直飞去。江澄往后一跃，却发现那支箭穿过了他的身体，打在了一名正在训练的门生上，射死了他。

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家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门生，慌张得一下乱了神，到处逃窜，校场一时混乱。江澄心中着急，朝他们喊道：“别慌张！这只是一只箭矢！到处乱窜成何体统？你们这样像云梦江氏的弟子吗！”

可他们似乎听不见他说话，只顾着自己逃命。眼看箭矢朝这边火速飞来，江澄想使用紫电将箭矢打飞，却发现自己没有携带武器，就连灵力也使不出来。

“什么？”江澄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

随后千箭齐发，火光四溅，熊熊大火吞噬了整个莲花坞，校场上的子弟无一幸免。江澄冲过去，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着。他拼命地拍打，不停地大喊，却无济于事。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冲着大火喊：“阿爹，阿娘，你们在哪！你们快逃！现在莲花坞很危险！不要回来！”

喊了几声之后并没有人回应。江澄紧绷的心提到了最高点。烧着烧着，江枫眠和虞紫鸢突然出现在江澄面前。江澄欣喜若狂，冲着他们道：“阿爹，阿娘！太好了，你们没事！”

但当江澄定睛一看，他们眼神无光，头发凌乱，鲜血染红了嘴角，像是一个可怕的孤魂。他们一步步朝着江澄走来，披头散发的样子让刚高兴了一小会的江澄突然打了冷颤。

“阿爹，阿娘，你们没事吧？”

“阿澄。”江枫眠并没有回应，冷眼看他：“你方才为什么不救我们？你为什么只站在这里无动于衷？阿婴为了救我们葬身火海，可你呢？阿澄，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江澄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瘫倒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突然感到无比自责，“对不起，都怪我，我没能救你们。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随后，虞紫鸢的话更是让他内心崩溃：“阿澄，你处处比不上魏婴，却还要替他收拾烂摊子。你堂堂云梦江氏家主，居然总让魏婴闯祸，闹事。早知道你这么不中用，当初我就不该放你走！”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江枫眠的话已让江澄追悔莫及，虞紫鸢更是火上浇油，迫使江澄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崩溃。他猛然往前打了一拳，却让巨大的震动将他逼退了几步。

望着对面的江枫眠、虞紫鸢，他终于忍不住哭了，哽咽道：“不是这样的……我也想救出你们，我也想保护云梦江氏，但我当时实在无能为力啊。至于魏无羡，倘若……倘若当时我能好好保护他，也许事情就会有转机，一切都还……”

“江澄。”话音未落，魏无羡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江澄定睛一看，之前的两人已经消失了，他面前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眼神空洞，浑身恶臭，被凶尸腐蚀过后的魏无羡。

他死死地盯着江澄，痛斥道：“我等你很久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三个月，我在乱葬岗待了三个月，你知道我过得有多痛苦吗！你说过，等到时机成熟你就会来找我。”

“我为了这句话一直在等，为的就是我们一起回莲花坞。可结果呢？你在莲花坞做你的家主，做得倒是舒服。早知是这样，当初我就不该给你换金丹！让你彻底成为一个废人，饱受平庸之苦！”

听到这，江澄再也忍不住了，朝着魏无羡咆哮道：“金丹？我去他妈的金丹！你以为金丹是因为谁没的？若不是我那时为你引开温氏追兵，你有现在吗！我试过去找你，可杳无音信！什么消息都没有！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可你回来了，这自然是好事。可你回来之后，做的事情有想过会造成什么后果吗？你只顾你自己。对，阿娘说得对，我的确不配做家主。倘若我成了一个普通人，也能尽享平民之乐，世间百态，而不是为了你焦头烂额！”

魏无羡冷笑道：“哼，真是可笑。我知道，你只是害怕。你什么都比不过我，怕我回来之后篡夺你的家主之位，让你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你其实根本就不想我回来。”

“你害怕我抢走师姐，害怕云梦江氏因我而覆灭，害怕自己无能为力。你只是胆小，懦弱，自负又自卑。什么争强好胜，骄傲自恃，只是用来掩饰你一事无成的借口罢了！”

说完，他轻佻地看了一眼江澄，“我说的对吗？”

江澄愣住了。

魏无羡的话在他耳边回旋：懦弱，胆小，自负，一事无成。这些话像一把锋利的刀一般刺穿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他开始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捂住耳朵，大声道：“够了，别再说了！滚，给我滚！都给我滚！”

“阿澄！”正当他情绪失控时，一道细微的女声犹如一盆冷水将他心头狂飙的邪火浇了个透心凉。他抬起头，魏无羡早已消失不见。只有一团大雾慢慢弥漫，遮住了一大片视野。

他问道：“阿姐，是你吗？阿姐？阿姐！”

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慢慢地在大雾中出现。她不停地奔跑，却跌跌撞撞，边跑边喊江澄的名字，好像随时都会在大雾中迷失方向，被雾淹没。

江澄定睛一看，远处江厌离正往他这边靠，他眼里忽然有了光，但江厌离的表情很慌张，似乎在躲避什么，又是寻找什么，江澄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

“阿澄，你在哪？我看不到你！阿澄！”

“阿姐，我在这，阿姐！”江澄用力地大喊。

听到江澄的声音，江厌离循声而动。拨开大雾，她终于见到了江澄。可她拥抱的江澄，是在迷雾中出现的，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江澄。江澄见江厌离摸着另一个自己，不敢置信。

“阿澄！”江厌离脸上露出了笑容，抚摸江澄的脸，道：“终于见到你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忽然，不知从哪里出来了一把剑，正往江澄背后刺去。

江厌离双目一睁，双手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阵大力，往旁边一推，那个江澄被她这一推推得摔倒了地上。一根晃晃的长剑，刺穿了她的喉咙。

在不夜天一模一样的情景让他重温了一次，江澄哭着撕心裂肺地喊：“不！”他几乎是使了所有的力气爬过去，手尽力地试着他能触摸到的地方，眼里止不住地流泪，一直喊着江厌离的名字。

而江厌离倒在了那个人的怀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江澄，像是在哭诉，愤怒与哀怨。

忽然，江厌离面目狰狞地奔过来，冲在江澄面前，张牙舞爪，血盆大口的样子令人难以接受。原本娇小玲珑的身影忽然变得恐怖如斯，那张温柔可爱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

刚才还在感伤的江澄被她这奇怪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后退几步，道：“阿姐，你怎么了？我是阿澄啊！”

江厌离并未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你，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若不是我挡了那一剑，你现在还能好好地在这吗！我要你为我偿命！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说完，她开始疯狂地破坏那堵墙。

江澄慌了，左顾右盼，周围只有空荡荡的空间，自己也没有灵力去抵御。他不知所措，只能冲江厌离喊道：“阿姐，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你听我说，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没能救你。你放心，以前是我太过弱小，现在不一样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让你平安的。你相信我，阿姐，阿姐！”

像是听明白了他的话。话音刚落，江厌离停止了攻击。她原本狰狞的脸慢慢地恢复过来。她抬起头，对上江澄真切的眼神，轻声问道：“真的吗？”

江澄点点头，潸然泪下。

江厌离满意地笑了，道：“好，我相信你，阿澄。”说完，大雾重新弥漫，她转身离去，身影随着大雾四起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江澄眼前。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江澄叹了口气。一切都像梦境一样魔幻，却又如现实般真实。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深深地刻在江澄心里，似乎江澄没做错什么，又似乎他生来就是个错误。

他瘫倒在地上，望着远方的大雾，道：“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四个人，三个场景。每一个都是江澄心尖上的人，却又是让他自责了这么多年的人。倘若能让父母离开；倘若能和魏无羡一起重建莲花坞；倘若能为江厌离挡下那一剑……

话音刚落，江澄突然感到腹部一阵疼痛，血流不止。他低下头，发现自己被刺了一剑。随后，江厌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再见了，江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