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字像是有魔力,让林夏惜鬼使神差地循着他的脚步而去。
凌晨时分,正是熟睡的时候,万物俱静。
天色黝黑,月光洒在脚下的石板路上,他们一前一后,一路踩着地上的枯叶发生窸窸窣窣的声音。
又走了很远,林夏惜模糊辨认前方的路,看着像是要往山上走。她一步步跟着上台阶,眼前只有周予北高挺的背影,忍不住出声问:“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周予北没有回答,直到走完这段台阶,才终于宣布:“到了。”
到了?
周围漆黑一片,林夏惜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依稀借着月光,辨清不远处那高高挂着的黄色圆状物是什么。
是村落里基本家家户户门口都栽种着的枇杷树。
“我们到人家屋门口来干什么?”她压低声音问。
“没有人。”周予北撑着高地,翻身一跃跳了上去,犹豫片刻,林夏惜还是跟着照做。
她回过头,身后是方才走过的百米台阶,脚下踩着的是瓦房砖,她们正站在屋顶上。
轻轻一踩,能听到瓦片砖碰撞发出的声音。
“小心点。”周予北说。
继续往前。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周予北才站定,坐了下来。林夏惜默了默,在他旁边坐下,双手抱膝。
坐下后,林夏惜清晰地听到耳畔蝉鸣的声音,一声声,在树丛里不休地叫着。
“来过屋顶吗?”周予北问。
他手臂撑在身后,单腿屈起,脖颈微微上仰,是很放松的状态。
这是他无意发现的一座废弃的老式宅院,只是没想到远看着已是破败的景象,到了屋顶上,还能看到夜空这样的光景。
晚风徐徐吹着她们,飞起的衣袖碰撞在一起,林夏惜把吹乱的发丝勾到耳后,摇了摇头。
“没有。”
她从十岁开始就寄住在舅舅舅妈的家里,深怕给她们带来麻烦,一向安静老实,守规矩,也不贪玩。
连院子里的小伙伴玩游戏,她都不会去。只是在房间里的窗户上看着,又怎么可能干爬上屋顶这样的事呢。
“哦。”他说,“我以前还挺喜欢的,在天台上吹吹风,还能看星星。”
林夏惜的神情明显闪过一丝疑惑,然后自然褪去。
对哦,她差点忘了。
周予北的父母想必也很少陪在他的身边吧。
林夏惜对周予北的家庭情况不是很了解,只是知道他的爸妈一个是地质科学工作者,一个致力于从事全球野生动物保护工作,都是常年在国外到处飞的那种。
能够想象周予北小时候过得也很孤独吧。
难怪什么都会,因为总是自己照顾自己。
林夏惜想说些话,安慰下他。又觉得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呢?
他们好像都差不多。
林夏惜以前经常跟着舅妈她们搬家,在她的记忆里好像就没有一个扎根的地方。
严格来说,那也不算她的“根”,又不是自己家。
而周予北,虽然一直住在那栋房子里,可大房子空落落,是家也不像家。
不同的是,林夏惜永远适应不了新环境,周予北则比她游刃有余得多。
除此之外,他们,也许都是孤独的人。
不知不觉林夏惜的头低了下去。
“带你来不是让你继续想刚才的事的。”身旁周予北的声音突然响起。
“才没有想刚才的事。”林夏惜小声辩驳。
她知道,是因为方才她坐在走廊上那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周予北才带她来这屋顶散心的。
还是不要白白浪费他的好意。
林夏惜整理好思绪,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咦”了一下。明明她倚在走廊上的时候,天空一片漆黑,毫无星星的迹象。
此刻,夜空却零零散散有繁星点缀。
周予北随口道:“欣欣说今晚有流星。”
吵着闹着让他带她出来看,他好不容易把她哄睡着了,一出门就撞上另一个“烫手山芋”。
周予北当时就想,今晚这流星怕是躲不掉了。
“啊?什么时候?”林夏惜左瞧西瞧,没看出会有流星的征兆。
“不知道。”
周予北说,“等等吧。”
“哦。”林夏惜把头倒了下去,侧脸埋在臂弯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脖子歪累了,她换了个方向,朝向了周予北这边。
原本还是看着天空的,不知不觉视线往下移,眼神慢慢凝聚,定格了在眼前这人身上。
她正在和周予北一起等待流星的到来。
林夏惜不知不觉想起了那年高中。
当时南沅有个地方叫观星台。
其实那块地方学校修建之初并不是拿来看星星的,也不叫观星台,这是后面被学生们命名的。
位置就在操场塑胶跑道的背后,有个一排一排往下的台阶,构成了一个阶梯状的圆圈,挺大的。
那儿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遮挡,一览无余,可以说是看天空的最佳观测点。
高中不准谈恋爱,校规极严,那些有情况的男同学女同学,就会在下了晚自习后去那儿坐着看星星。最浪漫的事不外乎如此。
久而久之,这竟成了某种“传统”。
自那之后,南沅高中一直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
「你要是想告诉自己心爱的人你喜欢他,就邀请他到观星台。什么都不用说,美丽到呼吸一滞的星空会诉说你的爱意。」
林夏惜没去过。
有了这样的寓意后,只要坐在那儿就会被误认为要和谁表白。当时学生的年纪,脸皮薄,最怕听到这种流言蜚语,就算再想去,也不敢去。
林夏惜每次都只是路过,然后抓着书包的双肩带快步离开,只用余光瞄一眼。
还好,周予北一次都没在那儿。
江可可曾给她出过主意。那天正好是体育课,刚跑完八百米,林夏惜从洗手间出来,脸上脖子上都是水,她用手拍着脸。
“夏惜!”江可可跑过来不由分说拽着她就走,很快穿过路口。
“干嘛?”林夏惜不明所以。
江可可指了指对面,林夏惜一眼就看到对面小卖部里,正站在货架前买饮料的周予北。
江可可道出了她的用意:“我看新闻说今晚上有大型双子座流星雨,你快邀你男神一起去观星台看,然后借机表白!”
“我、我还没准备好……”林夏惜突然变得结结巴巴了起来,睫毛眨得飞快,“他都还不认识我吧,我、我不去。”
“可可,你别推我,我不去……”
两人推推搡搡到小卖部门口,林夏惜扒着墙,硬是不肯松手。
身后一道男声响起。
“怎么了,学妹们?”
林夏惜转过身,看到一个清秀的男生,她有印象,经常和周予北一起,是他朋友。
两人都放了手,站好,江可可打哈哈道:“没怎么学长,我们就是跑了800米不舒服,互相支撑一下。”
“这样啊,学长请你们喝水吧。”
说着,二人都来不及拒绝,蒋辛铭回头朝里喊道,“周予北,再买两瓶水。”
林夏惜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双手紧紧揪住了校服的衣摆。
她只觉全身细胞都在沸腾,听着那个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头低着,想看又不敢看。
直到熟悉的声音从耳旁传来。
“你一个人喝这么多干嘛?”
四周的空气像是被抽空,连呼吸都成了奢侈,林夏惜秉着气,大气不敢出。
“不是我喝,请学妹的。”蒋辛铭笑兮兮移开,周予北才看到他面前站着的两人。
一个脸上挂着难以言说的笑容,一个头低得跟鸵鸟似的。
“哦。”他把汽水递上,“葡萄味的。”
“你喜欢吗?”周予北问。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那只手,林夏惜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有烟花在绽放。
跟心跳声一起。
砰砰砰。
直到江可可推她:“夏惜,学长问你喜不喜欢他……买的水。”
江可可在故意逗她,话语里有潜藏的笑意。
林夏惜顾不得她的玩笑,指尖活动过来后,迅速接过周予北手里的汽水,声音小得像蚊子,飞速地说:“喜欢,谢谢学长”
便拉着江可可跑了。
跑出几步远还听到身后的蒋辛铭跟一旁的人开玩笑:“哎呀,都说学校里的女孩子们喜欢咱温柔的周学长,这咋还把人学妹吓跑了呢。啧啧,一定是发现了你黑暗的本质。”
周予北如何回答的林夏惜没有听到,她已经拉着江可可跑上了最近的教学楼的走廊,大口喘气。
平复好心情,林夏惜握着手上的那瓶汽水的瓶身,脸颊如同教学楼西面的晚霞,红透了半边天,却丝毫不影响她笑意直达眼底。
后来林夏惜每次去小卖部都只买那个口味的汽水。
周予北给的那瓶她没喝,那外包装上还有“好好学习”的四字标语。
林夏惜就放书桌上激励自己要更加更加的努力,更加更加的优秀才行。
江可可每次看她对着那瓶汽水就一下子打满鸡血的样子,嫌弃她:“只敢要他的水,不敢要他的人。”
“略。”林夏惜做了个鬼脸。
后来江可可还撺掇过她几次,林夏惜都没有那勇气。最后是到了周予北高三下学期快要毕业了,她才有所行动。
本来林夏惜也是想等到高考后的,结果硬是被江可可以肚子痛为由骗到了高三2班的班级门口。
林夏惜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可惜,周予北并不在,有一瞬间,林夏惜竟松了口气。
然后,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砸了下来。
周予北出国了。
林夏惜班物理老师的办公室和周予北的班级同层,她每次抱着书去问题的时候都要悄悄看那个位置一眼。
周予北的书总是摆放得很整齐,按照书籍的长度,从小到大。
只有一个天文望远镜的模型,永远不规矩地歪斜在桌上。
所以哪怕他们班调换了位置,她也根本不用费神就能找到。
而如今那个一眼就能扫到的位置却不见了,林夏惜看了一圈,才在角落里瞧见一张空落落的桌椅。
没有人坐。
……
清凉的山风吹过,林夏惜冷得瑟缩了一下。
一张纸递了过来,她抬眼看去,周予北正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莫不是见她埋在膝盖里,又双肩发抖,以为她哭了吧。
“谢谢。”林夏惜尴尬地接过,还是解释道,“我……只是有点冷。”
“那就走吧。”说着他就起身。
“啊?不看流星了吗?”林夏惜抬起头问。
周予北径直往前走,她也只好跟上。
只不过跟着在一栋栋交错紧挨的屋顶上走了一圈又一圈,也不见他有其他的动作。
等又绕了一圈,林夏惜弱弱开口:“刚才上来的地方,你……不会找不到了吧?”
“……”
周予北没有说话,她想她是猜对了。
见他明显在思索,林夏惜闭上了嘴。
四周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楚,她方向感又不是很好,眼下也只能指望着他能记起来。
周予北在原地思考了会儿,走到某处停下。
“应该就是这儿了。”
话落,眼前人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这是在玩瞬移??
还是在她面前秀超能力??
周予北下去后走了好一段路,才发现身后人没有跟上来,他折返回去。
看着依旧愣在上面的人,歪了歪头,还有丝夹杂着无奈的笑意从胸腔里蹦出来:“你真当自己是猫今晚要睡屋顶上吗?”
林夏惜听不懂什么猫不猫的,也懒得寻求答案,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林夏惜沉默片刻,真诚发问:“请问,我该怎么下去?”
周予北真诚作答:“旁边有棵树,你借一下力就下来了。”
他拍了拍树干,头顶的枇杷树树叶沙沙响动。
她当然知道这里有棵树啊!她又不眼瞎。
只是这“借力”说得简单,她要是能像他那样大长腿一蹬,轻轻松松就下去了,还在这儿犹豫不决的,看着这高度咽口水。
见她迟迟不动,周予北说:“要不我回去找个梯子来?”
这里离她们住的地方这么远,走过来都花了一两个小时,要真的去找梯子回来,她就真睡房梁上了。
底下又上前几步道:“要不,你踩我肩膀上?”
她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人抱。
“算了。”林夏惜打断他,指挥着他让出一片空地,“你……去那儿,让远一点。”
林夏惜定了定神,眼神瞄准最大的那根树干,计算好了方位,下落的弧线,落地点。
她纵身一跃——
周予北退了三步远,只见树叶哗啦啦在眼前落了一地,却不见人下来。
他上前几步查看,树干上多了个人影,这下彻底迷惑了。
仔细眯眼一瞧,又好像瞧出了些端倪。
林夏惜闭着眼等待落地,不料想脚下迟迟空落落没有实感,腰上的痛感后知后觉袭来,她睁开眼,叶子糊了满脸。
她有些不可置信,并且,觉得有一丝丝似曾相识。
“……”
周予北似是也明白了她现在的处境,撇开眼不看她的窘迫。
但奈何今晚的月色够亮,林夏惜清楚明晰地看到了底下人上扬的嘴角。
“你不准笑!”
“好。”说是这样说,可是声音终究难掩笑意,“我以为你可以的。”
“你多高,我多高,你说这些!”
“哦,我忘了。”周予北再也压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他低下头,双肩都在微微发颤。
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诚恳跟她提出建议,语气中裹挟着满满的笑意:“那你可以在上面学学树袋熊是怎么睡的。”
林夏惜不想搭理他,抬头看着天空发出一声谓叹:苍天啊!
可不可把她记忆里那个温柔的学长还给她!
虽然嘴上嘲笑她,林夏惜还是看到周予北掏出了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应该是搬救兵了。
夜晚的蝉鸣还在响,树叶也不时地在晃动,林夏惜就这么被卡在树上,手里还攥着跳下来时不小心扯下来的一串枇杷。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她都快要睡着了。
“林夏惜。”周予北突然低声唤她。
“在这呢在这呢!”以为是救兵来了,林夏惜举起手。
回过头,身后还是只有周予北一个人,他抬了抬下巴:“有流星。”
“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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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先生与纪小姐》
宴会上,商界新贵季宁衍携纪阮君出席,两人成双入对,看上去恩爱非常。
可外界都知道二人是合约婚姻。
如外界料想的一样,季宁衍和纪阮君在私下无甚话语,见面也少,称呼更是“季先生”、“纪小姐”。
生疏得不能再生疏。
大家都知晓纪阮君和季宁衍的婚姻有名无实,也都知晓,在长达几年的青春年少时光里,纪阮君一直追随在她那竹马贺诏的身后,形影不离。
无奈贺诏是位浪荡公子哥,从不把她的真心当回事,总是给个巴掌给颗糖。
因为贺诏那句“无所谓,气消了就回来了,反正她只会是我的人”。
正逢纪家为挽救自身濒临破产的困境,与风头正盛的季家商业联姻,纪阮君被家里人找上。
一气之下,纪阮君在协议上签了字。
纪阮君嫁给季宁衍是一时任性,季宁衍答应婚约是为了还当年纪家的恩。
两位当事人都知道他们的这场婚姻没有爱情。
所以,任他在商界驰骋,纪阮君只管过好自己平淡的小日子。而她和她那位竹马之间的事,季宁衍亦秉持“三不”原则。
不过问、不插手、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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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竹马发疯找上门,喝得酩酊大醉,狂按门铃。
纪阮君正处生理期,半死不活躺在床上,想让季宁衍帮她把贺诏给打发了。
谁知平日里为应付长辈一向对她彬彬有礼、善了不少后的季宁衍,冷冷看她一眼:“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处理。”
随后,“砰”的一声,书房门被关上了。
纪阮君:“?”
半个小时后,那位声称去处理文件的季先生从厨房出来,手上还端了碗姜汤,过来坐在她身边,并招来管家,语气淡然嘱咐:“烦请告知门口那位,季太太在喝保胎药。”
纪阮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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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流星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