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纸的灰,被来自京都的风吹得四散。
一位老妇人躲在林子里的树下,浓密的黑烟几乎快要暴露她的位置,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听着皇城里的阵阵笙歌,天子居于雕栏玉砌之室,谁人安知峰壑之下饿殍遍野。
笙歌鼎沸,一曲如梦令,一曲相思泪,京都华灯初上,城外马蹄声乱。
云雾散去,一轮圆月。
三万大军踏泥渡水,秦酉提刀杀进了京城。
波澜不惊安坐宫中,皇帝朱祈正倚在榻上,眼前美女青丝如瀑,云袖正香。
第三道战报到了,秦酉已经带兵军临城下。
朱祈眉目紧蹙,挥了挥手示意来报的下去,拿起手边盘中的一颗葡萄,慢慢放进嘴里。
朱祈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便让乐妓舞女全部退下,让小太监服侍他更衣。
门外大臣齐刷刷跪了一地,不是请求他出兵抵抗,却是让他投降。
朱祈褪下身上龙袍,月色之下,烛光隐隐,他这才发觉,这件龙袍金丝银线,绣工精湛,上乘之作。
他抚摸着龙袍笑了起来,第四道战报来了,
秦酉带兵攻破京城,已经将宫闱控制起来。
朱祈贴近龙袍,闭上眼睛,
“夫人来了。”
他走出宫室,来到城楼,三千长阶之下,他的爱人一步一步提剑朝他走来。
他嘴角浅弯,笑得温柔,“德胜,取我的梅前雪来。”
身旁的太监低头退去,朱祈面对着琴坐了下来,手指轻抚,拢捻相宜,不似清平乐,不似将军令,一曲凉州词却直直地凉入心腹。
身旁的太监跪了下来,太阿剑划在地上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眼前这位主子似乎还不知道死期将近,居然悠悠地弹起琴。
“你倒是挺有闲心。”
朱祈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那不然呢?”
月光照在琴头上,琴上的木纹形似梅花,格外分明,甚至在黑夜中露出点点光辉。
秦酉现在知道这把琴为什么叫梅前雪了。
朱祈淡淡开口,“我不闲,你就不杀我了吗?”
秦酉身着一身重甲,发髻高高束起,朱祈闻道了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琴声都变得凌厉起来。
“杀了我手底下多少人?”
“一万有余。”
朱祈没再说话,秦酉索性来到他跟前,和他肩并肩地看着月亮,月光落下,妩媚地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
“一万精兵尚且不足以对抗我的军队,你怎么选了些老弱病残啊。”
朱祈笑道,“明目张胆调动军队时您不也没给我剩?”
秦酉哈哈笑起来,把太阿架在了朱祈的脖子上,
“看起来还不傻。”
秦酉贴近朱祈的脸,“怎么样,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难受吗?”
太阿在朱祈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红痕,那里逐渐有血珠滴落,朱祈无动于衷。
乐声达到**,朱祈开始吟唱,
“征人赴戍雨断久,落笔常啼别离后。”
秦酉愣了一下,架在朱祈脖子上的刀仍然没有放下,
“城下君威明月夜,玉盏已碎曲已休。”
吟罢,朱祈站了起来,面向秦酉,秦酉拿刀的手微微颤抖,
“还不动手?再不动手,”
朱祈把手抵在秦酉的胸前,里衣的位置,手指灵活地解开了秦酉的胸前甲。
只一刻,手便被秦酉抓住。
“都已经死到临头了。”
“那又如何。”
“你不怕吗?”
朱祈没再说话,眼睛里全是飘忽,
秦酉低声笑着,“怕的话,就跪下求我,不然太阿剑快,皇上可就没命了。”
月光落在剑上,映出朱祈脸上一闪而过的奸笑,
“京城向西,方圆十里都是我的兵马,你以为,我为什么布一些老弱病残?”
秦酉没有任何的表情,朱祈继续,
“不出一刻,你的三万兵马会被围剿。”
朱祈笑得可怕,秦酉一把推开他,
“朱祈!你又算计我!”
“算计你又如何,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
朱祈的手抚上太阿剑,沿着滑到剑柄,覆上秦酉的手,
“你去告诉我城外的军队,他们的皇帝已经驾崩。”
“朱祈,你不要逼我,现在朝野上下已经为我所用,你只要开口,跪下来求我,我有的是法子保你。”
“你少道貌岸然,一个灭国的君主,与战俘何异?秦酉,你不过过了两天好日子,却妄想我投降,你好没良心,忘了你从前卑躬屈膝,把头低到骨头里的落魄样?”
秦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朱祈却依旧不依不饶,
“你忘了从前在我的榻上是怎么舔着我的了?我告诉你,罪臣之子和奴隶等同,你若留下我,我便大肆宣扬你的丑态,那如同妓女一般的过往,我告诉你,倘若你大逆不道当了皇帝,我也会让你颜面尽失!”
太阿剑落,朱祈闭上眼睛,脖子上的血汩汩地留出来,一身的素白衣裳霎时被血染的通红,他不记得是倒在了冰冷的地上,还是温热的怀里。
宪德十二年,高祖对外宣称周宪宗驾崩,自此右周灭。
启彰元年,高祖登基。
凉州词是我自己写的,看着当个乐,正文已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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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四面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