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 第50章 第 50 章

喻橡真切感受到自己杀死了菲利克斯，他看着自己的手，久久无法平静。好像到达世界的尽头，时间停止，和朋友做了一场无声无息的告别。

这种感觉极其特别，不像传统认知里的生与死。明明是生离死别，却认定会再次重逢；明明对朋友下了死手，却不觉得是坏事；明明是死亡，却没有伤心，反而释然。

这不是普通人类会有的感受，仿佛跳出了固有的思维，触碰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突然，喻橡的手被擒住往后拉，背部被押着往下按，人群“哗啦啦”地涌到他周围，将他团团围住。

看来，时间开始继续或者回到了原来的空间，总之，他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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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橡被抓后还被用了各种器具束缚禁锢，像是在对待什么非常可怕的高危险怪物。

后来，他才知道被沙石怪物伤过然后又自愈了的所有人都出现了奇怪的行为，他的猜测没错，大概就是被寄生，成为傀儡一类。沙石怪物靠近中环域，于是在中环域的人就被控制了。

钟离砚杀死了为他带来战斗服的工作人员，楼屿伤了十多个医疗部的医护人员，湛36稍微好些，但也发狂伤了人，破坏了好多东西。

其实喻橡感受到体内有异样，不过他可以用异能压制住，湛36一定也能压制，所以没有重伤旁人。

也是因为人被沙石怪物控制这点，喻橡闯入地下秘密基地，杀死实验体菲利克斯这点暂时被糊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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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里，喻橡等人依然被隔离禁锢，不断检查测试。

其他被沙石怪物控制的人混乱而没有清晰的意识，喻橡自然也装着差不多的模样，至于更深层次的检查，他就用异能应对。一切倒也顺利。

之后，待隔离室这边的形势稍微放松一些后，喻橡利用异能感知了外界的情况。

外界的情况很不妙。被沙石怪物“寄生控制”的人越来越多，对这些被“寄生控制”的人的研究一直在进行，但是却找不出解决方法，无法切断“寄生控制”。

当然也不可能直接解决掉被“寄生控制”了的人，一是这些人数量不少，二是之中有好些猎导官和异生者，三是沙石怪物一日不除干净，就会有新的人被“寄生控制”，源头始终存在。

所以，必须要杀死所有的沙石怪物。

本来在外执行任务的傅司提被紧急召回，然后组织了一支庞大的对付沙石怪物的队伍。

即使有傅司提在，要杀死所有的沙石怪物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沙石怪物全部消失前喻橡等人哪里也不能去。

在漫长的等待里，喻橡决定处理一下反叛军相关的事情。

前几日被隔离时他已经用异能去看过外面的大致情况。由于他太久没有出现，反叛军里面的格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的首领者已然上位，是一个他没有印象的新面孔，深受大家的爱戴。

喻橡可以通过异能再次以“神”的身份出现在反叛军面前，慢慢处理各种各样的事。不过在此之前，他先用异能联系了湛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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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叛军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喻橡直截了当地开问。

“爆发过好几次战争，但都失败了。”没想到湛36非常干脆地回应。

喻橡：“最后一次战争的大致情况是什么样的？”

湛36：“我没有看到反叛军的最后一次战争。反叛军的首领在更换，大大小小的战争太多，但，越到后来越微不足道。”

听到这儿，喻橡意识到湛36知道的事情相当全面，他心中也有了更多的疑问：“为什么会微不足道？”

湛36：“地球上的人类和地球上的外星人之间爆发了战争。你我也参与其中，反叛军那边，你没有精力也觉得没有必要再过问。”

喻橡立刻追问：“战争爆发的契机是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湛36：“以后我们当面说，我会主动找你。”

喻橡清楚湛36说一不二的性格，并且当面说更好，于是他结束了这段用异能进行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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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直觉，喻橡相信湛36所说的后续发展。再则他最近总有一些特殊的难以名状的感受，这种感受让他没有以往那么排斥湛36。于是，他改变了处理反叛军相关的计划。

很快，喻橡再次通过异能，以“神”的身份出现在反叛军阵营之中。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消失了那么久，也没有询问这几月反叛军阵营里的情况，更没有给反叛军代表们说话的机会，他开口就是要与新的首领单独谈话。

如此直接，再次证明了喻橡的神秘与厉害，反叛军代表们不禁动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好在新首领是个有魄力与担当的人，原本待在后方的她主动上前，接着清了场，她单独留下与喻橡进行对话。

反叛军代表们会担心旧首领动怒，会担心新首领的安危，毕竟最终决定让新首领上位时只走了个让旧首领表态的形式，并不是旧首领真的现身表态。而旧首领是“天降救星”这点毋庸置疑，他们非常想要解释，想要求得宽恕。

不过，旧首领要求，新首领坚持，所以其他人没有发言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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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喻橡考虑过用词，纠结是否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而开口时他瞬间决定说得果决一些。

“为什么？”新首领等着喻橡先说话，但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这里不需要我再干预，我已经看到了这里的未来。”

“未来……真的可以看到？”

“如果我告诉你，未来是失败，你准备怎么做？”

“您一直被尊为天降之子，带领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我尊敬您，也清楚您有不凡的力量。”新首领的神情动作不卑不亢，“但是，每个人对于‘失败’的定义不同，我会竭尽全力带着大家往前走，并且不会固步自封，一定随机应变，走出一条最好的路。”

“好。”喻橡的声音散发出欣慰的情感，然后他扬声道，“新首领已诞生，愿，前途光明。”

外面守候着的其他反叛军代表一定能听到他的话。说完，他立刻结束了这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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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回到隔离室，喻橡反而不平静了。他的感受异常复杂古怪，有孤注一掷的亢奋，又有被全世界抛弃的失落，还有即将独自面对世界末日的愉爽。而他明明没有经历这些事，他仿佛进入了一种臆想状态，又仿佛癫狂疯魔了。

这种感觉，痛苦而爽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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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完全消灭沙石怪物的时间挺长，一个多月才结束，毕竟要斩草除根，除了安全区里面的沙石怪物，还有外面的，处理起来相当麻烦。

之后，反反复复确认沙石怪物是否完全被消灭，然后，还是不能放心，怕有漏网之鱼，于是给所有被“寄生控制”过的人戴上了自我禁锢装置。一旦察觉不对劲，立刻启动装置，本人会被禁锢，相关消息会自动发送到指挥部，这样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其实喻橡能感受到沙石怪物是真的全部消失了，因为他身体里的异常感已彻底消失，于是他没有其他人那么小心谨慎。

终于，可以回自己的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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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洗了澡，喻橡准备再泡杯咖啡喝，而这时，有客人来了。

是钟离砚。

“我正泡咖啡呢！”通讯器可以控制开关门，喻橡依然站在桌边，边做事边和进入房屋的钟离砚说话，“你不喜欢咖啡，我给你泡茶吧，有红茶。”

“好。”钟离砚的声音很轻，像往常一样随意地坐在了沙发上。

喻橡打开柜子拿茶叶的时候，茶叶旁边的果汁粉十分显眼，那是菲利克斯喜欢喝的。他们三人，一个喜欢喝咖啡，一个喜欢喝果汁，一个喜欢喝茶，口味截然不同的三人成为了朋友。

喻橡不愿多看多想，迅速拿出茶叶盒子，关上柜子门，然后开始专心泡茶。

他不紧不慢地泡好了咖啡和茶，接着将茶递给钟离砚，自己端着咖啡坐在一旁。

钟离砚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抿抿嘴唇，继而放下茶杯，开了口：“我从小便开始接受各项严格的训练，进入猎导院时就带着重要的任务。任务非常复杂，简而言之，跟监视有关。”

正在喝咖啡的喻橡缓缓将咖啡杯从嘴边移开：“任务完成了吗？”

“我需要进入集体当中，但不适合更进一步的关系。”钟离砚没有管喻橡的问题，继续自顾自地说着，“没想到遇到了菲利克斯，他实在太……他很好，我非常感谢他，他让我体会到了很多以前无法体会的情感。”

“可你把奥瑞莉特的事上报了。”喻橡毫不留情，“菲利克斯到死都还在担心奥瑞莉特，他拜托我杀了奥瑞莉特。”

“职责所在，奥瑞莉特的事关系到全人类。我……有努力想办法。”

“想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奥瑞莉特会在研究所里生不如死很久很久，直到她没有用处，才能可怜地死去。你能找出什么办法？将她救出来还是让她死？你要对抗18区吗？”

“我不该……不该因为贪恋不属于我的情感而……是我害了他，害了他们。”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我会忏悔，会补救，你呢？”钟离砚扭头盯着喻橡的双眼，“你呢？还是只会伪装吗？”

喻橡双眼一沉，微微扬起下巴，他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从小到大，太多的话我只能埋在心里，其实我也想倾诉，我也想发泄。但……我不能倾诉，我没资格放肆，我被要求必须成为一个成熟稳重的人。” 楼屿的神情难得不淡定，“可是，我怕以后真的没有人能听我说话了。”

喻橡感受到楼屿还有话要说，因此他只静静听着，没有做任何回应。

“我要有弟弟了。”楼屿忽然道，“我的继母已有七个月的身孕，父亲百忙之中也会抽空陪伴她，他们很幸福。不知道当初母亲怀我的时候，父亲是否也是这样。哦，不，说不定我是从人造子宫里出生的。”

话锋突转，戛然而止，然后是沉默。

咖啡的香味和红茶的香味慢慢交融，却又始终单独存在。

“从今往后，我们走好各自的路吧。”钟离砚站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我们不再是朋友。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