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 第46章 第 46 章

小队有一辆备用装甲车停在相对安全的地方，一行人撤退自然是往那处跑。

然而，就在快要到达装甲车所在地时，楼屿突然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慌乱地双手抱头，死死捂住耳朵，接着身体失去平衡，扑着往前摔倒在地。

其他人见状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意外，心惊胆战地调整姿态应对。结果并没有意外，依然只有沙石怪物在后方追，反而是这么一停顿，追上来的沙石怪物变多了。

“湛04！”钟离砚一边呼唤一边掩护湛04飞着去带楼屿先离开。

楼屿奇怪的状态很可能是沙石怪物单独对他做了什么，他是小队的领队，沙石怪物还算聪明，悄悄攻击他是十分正常的。

在众人的掩护下，湛04顺利带着楼屿先飞到装甲车处，并立刻上车。

少了两个人，撤退会变得更加困难，而且一旦沙石怪物追了上来，打开装甲车的门上车时指不定会有沙石怪物跟随进入，非常不安全。于是三个异生者故意放慢撤退的脚步，让猎导官先撤离。

然而，当撤退的几人拉出距离后，沙石怪物似乎看出众人的意图，突然开始绕道追击，不与异生者打斗，提速绕开异生者去追击猎导官。

塔21和湛36都察觉到追击的怪物变少，连忙分出一部分精力，配合着攻击远处准备绕道的沙石怪物。

战线拉大，撤离难度再次提升。

最后，所有猎导官成功回到装甲车上，但湛36、塔21和恒11三个异生者没能上车，依然在想办法自行撤离。而湛04驾驶着装甲车与猎导官们先行撤离，等到达安全地带再停下等几个异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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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砚拿了装甲车上的仪器准备给楼屿做个检查，但楼屿却拒绝了。

“我没事。”楼屿看起来的确恢复了不少，脸色没刚才那么苍白，说话的声音也相对平静。

“沙石怪物很聪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仔细点。”在钟离砚看来即使现在楼屿恢复了正常，却也不能排除沙石怪物在暗中对其做了坏事。

“我真的没事。”楼屿再次拒绝，但他明白必须得给出一个理由，于是犹疑了片刻后继续说道，“我……我的情况跟沙石怪物没有直接的关系，是我自己……没处理好。”

“你真的能确定自己完全没有受沙石怪物的影响吗？”钟离砚无法接受这个不清不楚的理由。

楼屿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蹙了蹙眉后没有开口，乖乖让钟离砚检查。

钟离砚拿着仪器快速为楼屿检查，表情十分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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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的检查相对简单，大约用了四、五分钟，结果显示一切正常。钟离砚的神情缓和了一点，他小心将仪器收了起来。

做完检查的楼屿却始终不够平静，他快速扫了周围一眼。

喻橡察觉楼屿的目光在他这里多停留了一下，直觉告诉他另有隐情。

他忽然回想起楼屿出现异常行为前与他有过接触。先前的撤离十分混乱，沙石怪物太神出鬼没，湛36不可能时刻保护他，尽管他身体的僵硬难受没有完全恢复，却也不得不强撑着对付怪物。

相比于其他人，他对付起怪物更困难一些，因此不少时候都要与其他人配合。

期间他对上了一个陡然出现的体型较大的沙石怪物，打斗时他多逃跑避开了几步，恰好退到楼屿身边。两人顺势一个上翻，一个下滑，交换位置射击了对方应对的怪物，紧接着左右夹击的爆炸冲击波让两人靠在了一起。

两人只接触了一刹那，楼屿随即翻身而起，继续撤离。当时喻橡只觉得楼屿反应十分迅速，现在想来，对方的样子更像是碰到了不敢碰的东西，所以慌忙拉开距离。

更早的时候，当初消失又回来的楼屿看他的神情也有些不同，欲言又止，瞻前顾后，讳莫如深，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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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异常行为跟我有关？”喻橡不想东猜西揣，直接盯着楼屿问出了口。

他这一问，让楼屿惊愕失色，瞪大的双眸一阵细颤，双唇微微抖动，仿佛又陷入慌乱之中，愣了一瞬才紧张地收回视线，垂眸低头避开所有人。

喻橡没有再追问，不过楼屿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绝对有情况，对方无法隐瞒逃避，怎么也得给出个解释。

所有人都默默等着楼屿的解释。

即使现在不说，回安全区也得说。

楼屿沉默的时间不短也不长，就在众人的目光从他身上渐渐散去之际，他突然抬头看向喻橡，有种舍身求法的感觉：“我有一个女儿。不知道为什么，你和她似乎有共同处，很……特别的共同之处。”

“女儿？你有女儿？你怎么可能有女儿？你……”菲利克斯惊讶地喊出声，张大嘴盯着楼屿，难以置信。

其他人也惊呆了，千想万想也想不到楼屿会说出这样的话。

“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

然而，没有时间让众人惊讶，装甲车受到袭击，一阵极其猛烈的晃动后不得不停了下来。

“装甲车受损！有沙石怪物进来了！”驾驶位上的湛04边大吼边站起身。

所有人随即明白又得开战，而且即将面对的定是一场恶战。因为他们很有可能进入了沙石怪物的陷阱，此刻只有一个异生者在场，说不定就是沙石怪物使计故意让众人分开。

“身上！”钟离砚第一个发觉自己身上有细沙，宛若一条细长的蜈蚣悄悄在皮肤上爬行。但当他喊出口的刹那，他身上猛然涌现大量沙石，沙石飞舞跳动着包裹了他。

车上的空间太过狭窄，无法使用炮弹一类，菲利克斯连忙调出手套，他着急地尝试用手去扰乱包围钟离砚的沙石。可惜，只抓到一缕细沙，细沙从他手中滑落的同时钟离砚消失了，和着沙石一起消失了。

紧接着，车内其他人身上也出现了细沙，然后就是大量飞舞的沙石将人包裹。

所有人都随着沙石从车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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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喻橡被沙石包裹时，他并没有太慌乱，反而有一丝兴奋。伴随着沙石的是身体上的刺痛感，刺痛感完全包裹了他。这种痛，痛入骨髓，仿佛被无数细细的长针刺穿身体，这些长针在他体内细细转动着，慢慢折磨他，无尽折磨。

紧接着，遍体鳞伤的他倒在一片沙石之中。沙石明明在翻涌，却像凝固的水泥一般死死禁锢着他，他不仅动弹不得，而且在缓缓往下陷。

仰面的他可以看到天空，却也只能看到天空。遥不可及的天空无法救他，周围空荡荡一片，没有任何救命稻草。

他挣扎不得，即使用尽全身力气也动不了一根手指头。身上的各种武器亦无法使用，尝试用意识与自己的异生者联系，可散出去的意识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但没有回应，还变得虚无缥缈。

身体的下沉没有停止，也不会停止。

沙石占领了一寸又一寸的肌肤，先是后脑勺、背部、脚后跟一类，然后是脖颈、腰部、脚掌一类，最后是眼睛、鼻子、脚趾一类，没有一处能逃脱。

和活埋没有区别。眼睁睁地看着，慢慢感受自己被活埋。

绝望。

其实喻橡可以尝试使用异能，但是，他不想。他静静地感受着，感受着自己被活埋，感受着窒息，感受着死亡。

……

-

喻橡最终没有死，湛36救了他。

但是，最后一个被救出的菲利克斯几乎没有了生命体征。身边所有能用的仪器都用了，湛04甚至开始使用最原始的方法，不断给菲利克斯做心肺复苏。

钟离砚坐在一旁的地上，右手搭在弯曲的右腿膝盖处，他撇开了脸，看向远处。他检查过菲利克斯的情况，已经没救了，只是，他无法接受菲利克斯死去的事实，依然让湛04尝试救活菲利克斯。

湛36去找装甲车了，装甲车上还有医疗器具。

楼屿、恒11和塔21在另外一处，正在往这边赶。恒11和塔21也伤得重，情况不太妙。

受了伤的喻橡自然也坐在地上，他坐在菲利克斯的左侧，相隔三米远，直直望着湛04的背影和躺在地上的菲利克斯的侧脸。周围洒落着好些医疗器具，大部分都因为沙石的淹没而坏掉，根本用不上。

他有些，恍惚。

菲利克斯好像一条死鱼，湛04好像一个杀鱼的人，周围坏掉的医疗器具好像一堆凶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好像有一点……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菲利克斯死了？怎么就死了呢？这样就死了？

一个外星人死了，好像没太大问题，毕竟他们是人类的敌人。这里就是外星人的世界，不论外表是人类还是怪物，一样都是外星人，怪物可以随意死亡，人类当然也可以随意死亡。

没有区别。

当然，前提是湛36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冰冷的心有一点摇摆，因为怀疑。

好奇怪。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

喻橡开始回想。

他确实被沙石淹没了，窒息感让他痛苦不堪。感觉有一个无形的抽水机插入了他的脑袋里面，要将他体内的一切抽干，先是五脏六腑被搅乱着抽走，然后是骨头碎裂着被抽走，最后是人皮收缩皱在一块儿被抽走。

太难受了，难受得他想使用异能，他想从痛苦中解脱，可是，他用最后一点意志力压制住自己，没有使用异能。

他相信自己不会死。

随后，在他意识模糊之际，他感受到了湛36的异能。湛36的异能跟他的异能非常相似，甚至可以呼应。他虽迷糊着，却能清晰感受到湛36用异能救他的经过，就像一双大手捧起一条搁浅的鱼，轻轻将鱼放回了大海之中。

湛36救了他，然后，又去救别人。

菲利克斯是最后一个被救出的，瞳孔散大，嘴唇呈紫黑色，浑身又青又红，身体僵硬，双腿坏死，没了呼吸和心跳。这不是普通的窒息死亡，是被沙石怪物给折磨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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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36开着装甲车来了，车上有别的治疗仪器，但是湛04没有行动，依然不断地为菲利克斯做着心肺复苏。

装甲车的门打开，湛36从车上迅速跑下来，可当他看到菲利克斯的样子时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喻橡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有什么……在离开。像时间一样一去不复返。

如果他使用了异能，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湛36知道这个结果吗？

这个结果……

他自己，又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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