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歌接过书信:“边疆天寒地冻,殿下保重身体,末将定保殿下凯旋回京。回复陛下的书信,臣写好差人送达,其余的殿下不必过问了。一路舟车劳顿,殿下想必早已疲惫,臣差人备了接风宴在城中您的临时府邸,军营条件差,无要事时您可在府邸休息。”
“姑姑不必太过铺张,孤的吃住无妨,您一定要回父皇书信,父皇特意嘱咐,这些年寄来的书信都如石沉大海未收到您回音,每每收到信件所言皆为边关战事,父皇和武伯都很挂念您,希望您今年除夕能回京到宫中团聚,若未能说服您回京,父皇只怕会怪罪于侄儿。”沈泓又说道。
楚云歌替他拂去肩上的尘土:“我们这辈人的事自然由我们自己解决,你们这代人只需要完成你们的使命。殿下,守好沈家的社稷。楚家尚有一人为将,定会成为淮安最后一道防线,为沈家守住这片江山。”
沈泓正色道:“云安将军言既如此,那家事尚且不谈,孤想同将军商议,由孤领兵攻左贤王赫连乘。”
“太子殿下风尘仆仆舟车前来,不妨先休息几日,左贤王那里,臣会择人......”楚云歌话未说完,沈泓摆摆手:“无妨,略有疲惫,但也不至于娇弱如此,孤到了这军营,自是应当以身作则,若是日日憩在府里,倒要让外人瞧去笑话了。”
“赫连乘的态度尚且不明,此番前去意在试探赫连乘的手到底想伸向何处,若是意在拉下乞颜单于自己称王,他势必需要淮安的支持,这是好事。若他意在等淮安打下右贤王,攻入单于王庭,趁淮军疲惫之时坐收渔翁之利,那太子殿下便是将自己作为贺礼送上了。”楚云歌说道。
“依云安将军看,现在的发展更倾向于哪种结果?
“前者。”
沈泓一听尚有机会,继续争取着:“既是前者概率更大,不如让孤一试,若他有改朝换代之心,定要与我淮安交好,孤以一国储君之名与他签订盟约,向父皇上奏替他求些恩典,扫清乞颜单于这个祸患,又多一友邦,凭这一战,匈奴四分五裂,元气大伤,少说保淮安数十年漠北太平。”
楚云歌怎么能想不到,如果赫连乘愿称臣得到淮安助力,漠北必将开数十年太平,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匈奴心计难猜,万一有什么不测,她如何向沈策交代,楚家如何在淮安继续立足。
“臣楚沄朔愿随太子殿下出征东北。”
楚云歌微微一怔,和沈泓两人看向营帐口,楚沄朔撩开帐子走进来向沈泓和楚云歌行礼。
“贤弟沄朔不必拘谨,快快请起。”沈泓上前扶起楚沄朔,脸上笑意正浓,他在宫中常听人提起面前这个少年小将,未曾谋面前,他以为楚沄朔应是身材魁梧,不怒自威的壮硕男子。没想到见到真容却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眼前的少年比一般男子精瘦,但不弱小,个子不算太高,一双桃花眼带了几分女子的柔和,但目光如炬,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倒和楚云歌相像。
楚云歌看着楚沄朔正要责备,楚沄朔抢先谢罪:“微臣鲁莽,冲撞了将军和太子,刚到帐口听闻太子殿下欲亲身前往,营中无论谁陪同想必将军也难以心安,臣斗胆请命,与太子殿下同往,定护殿下周全。”
方才楚沄朔与张昊三人在靶场听到战备号响匆匆赶回营帐,林虎张昊二人前去找他们的父亲,楚沄朔来找楚云歌说明自己对昨晚的种种猜测,到帐口听见沈泓和楚云歌软磨硬泡要求出战,她知道自己此时进来的鲁莽,但是她更怕姑姑拗不过沈泓,为保他安全继而带伤随同出征。
楚云歌明白楚沄朔的心思,看着侄女那双和她娘亲一模一样的桃花眼,责备的话憋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今日同太子殿下商议好战备事宜,准备万全,三日后出发。”楚云歌妥协了,沈泓一听喜上眉梢,轻拍楚沄朔的肩膀请她多多指教,楚沄朔走到楚云歌跟前扶她坐下,同她和沈泓讲着自己关于匈奴战局的分析,沈泓听完一愣,竟和楚云歌所言分毫不差。
“此次出兵,原意在点一名中郎将,两名旅帅,你们二人到底年轻,经验不足还需年长的老将相助。”楚云歌说道。
沈泓却说:“将军此言差矣,莫欺少年穷。此次出兵,孤愿替世子请命,点为中郎将,再择一名老将随同。”
楚云歌暗暗惊讶,没想到自己大侄女的人格魅力这么强,不到一日就征服了太子爷,十七岁的中郎将,这已经不能用一句“破格提拔”来概括了,历史上能有几个人十字打头的年龄封了郎将。既然太子主动提起,自己便做个顺水人情,此番若是顺利,楚沄朔得太子赏识,以后继承了镇北侯位虽人在边关,但在朝廷中也立得住脚。
“那便照殿下的意思吧,让副将张侃随同殿下与臣侄同去。来人,传张侃将军进帐议事。”
张侃进帐后听到沈泓有意点楚沄朔为中郎将也吃了一惊,他知道这个后生的能力一定会在未来封将,继承楚家戍边之责,但没想到她第一次拜将会是在她十七岁这年。除了历史上封狼居胥嫖姚将军,谁有能力十七岁领兵打仗。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张侃的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楚沄朔刚来北疆的时候。
楚沄朔三岁那年随楚云歌来了北疆,刚来时候蹦蹦跳跳,十分活泼,楚云歌在城里的府邸关不住她,她便随楚云歌到军营里,军营里的将士都很喜欢她,她也常常在练武场靶场一待就是一整天。为了给她解闷,张侃和林莽把自己家儿子领来陪她,楚沄朔六岁那年,张昊和林虎十岁,已经选了兵器习武,一日在练武场二人为争执刀剑哪家兵器更胜一筹而面红耳赤,逗得军营众人哈哈大笑,楚沄朔却摇头晃脑道:“枪乃百兵之王也。”那日起,楚云歌便开始让她习武,楚沄朔生性好动,猎奇心强,拳脚功夫,刀枪棍棒,样样习得来,马术更是了得。众人本以为老天在为她打开武学这扇窗的时候会关了她文艺造诣的门板,结果小家伙跟着齐羽先生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学起来也有模有样,一支竹笛更是吹的营中士兵每每在夜里含泪。
再看张昊和林虎二人也已是随军征战沙场的淮安军人,张侃不禁感叹岁月不饶人,三个皮猴子终究是长大要自己振翅高飞了。
接下来楚沄朔的句句谋划更是让三人暗自惊叹,沈泓啧啧称奇,虎父无犬子,这楚家的后生当真是天生的将才。若此人日后若能为自己所用,定要开疆扩土,让淮安的版图再添几笔。
天色渐晚,当夕阳渐渐西沉,日落踏着晚霞而来。山峦轮廓在橙红色的余晖中愈发清晰,仿佛是大自然的剪影画。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湖泊变成了一面镜子,天空、山川都在其中倒映,宛如另一个神秘的世界。
“一切就按刚刚商议的行事,时候不早了,太子殿下一路劳顿,还请移步城中府邸,臣为殿下备好酒菜,军中事务繁杂,等殿下不日自左贤王处胜利班师回营,臣等定陪殿下不醉不归。”楚云歌站起身请道。
沈泓道:“孤着实感到几分疲惫,既然军中事务繁多,便不与诸位将军客套了,等秋收之战告捷,定要与将士们开怀畅饮。”话罢转身准备回府,看到楚沄朔,又停住脚步:“不如世子与孤同往一叙?”
“回殿下,微臣... ...”
“也好,阿朔,你护送太子回府。边关枯燥,你陪太子说说话,让殿下也了解了解边防军情。”
楚沄朔刚准备拒绝,楚云歌替她应了下来,她不再多言,向沈泓行礼道:“殿下,请吧。”
“有劳世子了。”
二人走后,楚云歌叹口气,招呼张侃坐下:“此行劳烦你费心了。太子不曾打过仗,万一有什么不测,先保太子,阿朔的话,我信她。”
张侃一时不知该不该应,于公,保太子就是保社稷;于私,沄朔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和自己亲侄子一样。
“我把张昊带着吧,如果有什么意外,我父子二人即便以命换命,也要保太子和朔小爷周全。”张侃开口道。
楚云歌立马反对:“昊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必再说了,此行是吉是凶,看阿朔的造化了。对了,林莽怎么打算,虎子跟他去西北?”
张侃摇摇头:“还不清楚老小子怎么打算,我看虎子他俩也是想跟着朔小爷的,兄弟三个人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楚云歌虽然欣慰,但也一口否决:“看好他们,我会多派几个好手在军队里,此行吉凶未定,他们两个谁都不许冒险跟着阿朔去东北。”
楚云歌和张侃出了营地回到城里,楚云歌进到将军府时,楚沄朔还没回来,她独自坐在庭院的石凳上愁眉不展,望着弯弯的月牙,她伸手拿起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摩砂着。
“阿筠,你会保朔儿平安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