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都回来后,也就是那案子一个月后,就传来了你爹的死讯我猜到你爹死因不简单,想要尸检,但当时的县令吴尧却说早就尸检过了,确定是猝死无疑,便匆匆下葬了。”
后面的事情,就是她被接到赵太守家中,当时赵太守以有婚约为由将她接走,然后就是她发现了赵淮身上的玉佩与阿爹的关系。
当时县令直属于太守府,若无他的授命,吴尧怎么敢如此专断独行,兜兜转转,还是要过赵太守那一茬子。
温俪将绳结和手札抱紧,死死地贴在了胸口,似乎如此就能感受到一丝充实。
从衙门出来的时候,温俪转头看向这座衙门,恍惚间可以看到当初阿爹在此处查案进进出出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却见到了赵太守,他正朝着这边走过来,步履匆匆。
而赵太守看见温俪的那一刻瞳孔骤缩,失声道:“温兄。”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温禹已经死了,或许只是一个跟他长得很像的人罢了。
温俪听到阿爹的名字后心都漏了一拍。
她咬唇,眼神坚定的抬起头看向他,“赵太守,草民有冤情禀报。”
赵太守摸了摸胡子,有些不解,“何事,不若直接去府衙敲闻冤鼓要来的快一些。”
温俪摇摇头,道:“草民的疑惑只有大人能为我解惑。”
赵太守一时间倒来了兴趣,“哦?不知是何事?”
温俪滚了滚干涩的喉咙,“草民想问问……”
“大人!西郊外又出现了几具无头婴孩案的尸体!”
有衙役高声大喊,打断了温俪出口的话。
赵太守闻言连忙带着人掉头一路往西郊走去,将温俪忘在了脑后。
温俪挫败了呼了口气,只能丧眉耷眼的往回走,不曾想半路下了大雨。
黄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溅起尘埃,雨势太大了,怕淋坏了阿爹的手札,温俪只能暂时找了个书斋廊下挡雨。
她拨了拨淋湿的头发,暗道一声倒霉,却听到身旁一道惊喜的男声传来。
“是姑娘你啊。”
郎君一身灰色深衫,怀中抱着书,因着淋了雨显得几分狼狈模样,那双眼睛却是熠熠生辉。
看着温俪疑惑的眼神,郎君道:“宴春日晚上,花灯处你我见过啊。”
原来是他啊。
温俪才在记忆中找出人,与眼前的人对上号。
她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
往旁边的水洼看了一眼,脸上掩盖的脂粉都被雨淋掉了,怪不得被他认出来了。
文疏见状抱着书往她那里蹭了蹭,露出一口大白牙,“姑娘是来躲雨的?”
温俪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躲了躲,道:“嗯。”
文疏不退反进,他疑惑试探道:“怎么不见你家郎君,居然让你一个人出来,淋成这副样子。”
温俪扯了扯嘴角道:“他还在书院读书呢。”
说到这个文疏就更来劲了,“读书啊,不知是哪家书院啊,没准还是个同窗,也好互帮互助呢。”
温俪深吸一口气婉拒道:“不必了。”
文疏却像个话唠子一样,“别不好意思啊,对了也不知如何称呼姑娘,在下文疏,是文德书院的人。”
说起书院时,文疏一脸的得意,毕竟在沛城能进文德书院的屈指可数。
本就是烦闷的天,还有个不熟的人在旁边一个劲的讲话,温俪心情难免有几分烦闷,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
但文疏并没有觉得被冷落,反而越挫越勇,觉得应该是温俪不好意思。
天街瓢泼大雨。
赵淮坐在马车内温习着今日学的文章。
却听得外边的云霄道:“诶,那不是少夫人嘛,在那里躲雨呢。”
一听到温俪,赵淮立马放下手中的书,掀起窗布往外看。
这一眼就看到某个不长眼的人,一个劲的往温俪身旁凑,还在那里谈笑风生。
赵淮脸色当即就冷了下来,勒令云霄停住马车,拿着一把伞就径直下车朝着温俪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文疏还在那里滔滔不绝,“今日这场大雨,本以为是意外,不曾想是上天赐予我与姑娘的缘分呢……”
赵淮听到这话冷笑一声,“这位公子,缘分二字在你嘴中还真是廉价,莫要说出来惹人笑话。”
温俪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惊讶的抬头,就看到赵淮撑着一把伞在阶下。
原本刻薄的神情望向温俪时全化作了柔情,眉目温润沉稳,他长身玉立于大雨中,朝她伸出手。
“快过来,温温,别让有些不要脸的盯上了。”
赵淮话说得平淡,杀伤力却极大,文疏瞬间涨红了脸,气的牙痒痒,却又不好失了风度大吵大闹。
他却又咽不下这口气,只能笑道:“姑娘做什么与谁交谈,干你何事,郎君这未免管的也太严了。”
温俪三步并做两步溜到赵淮伞下,就被他一把揽住肩膀。
“别淋湿了。”
赵淮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皱了皱眉头,看也没看那人,带着人就往马车上走。
温俪感受到他握住他肩膀的力度,有些重,想来还是在意那番话。
她刻意停了下来,赵淮一直关注着她,便也跟着停下来。
温俪转头冷脸看着文疏道:“我与我夫君之间的事情,不劳公子操心了。”
文疏被这么打脸,气的脸红脖子粗,对温俪这等女流却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赵淮心情却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他眉目舒朗,嘴角噙着笑,甚至还有心情劝温俪。
“温温别生气,这种人不值得的。”
温俪对此,只能配合着点点头。
上了马车之后,温俪赶紧将护在怀中的手札拿了出来,看着没有沾到水她才松了口气。
看到她如此宝贝这东西,赵淮酸里酸气道:“谁送的啊。”
温俪道:“是我阿爹留下来的。”
赵淮脸色瞬间转变,笑得灿烂,“原来是岳父啊,我瞧着这字就不一样。”
温俪:……倒也不必如此。
二月廿二,西郊城外发现多具婴孩尸体的事情在城内大规模爆发。
一时间流言蜚语满天,不少民众自发请愿让官府彻查,以维护城内安康。
何况春闱在即,沛城发生此等大事,事情已然上达天听,天子震怒于朝堂。
责令赵平川一月内平息此事,找出真凶。
太极殿内
皇帝看着手中的奏折气得直接扔在地上,怒斥道:“这群无君无父的混账东西,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忙着让朕立太子,是觉得朕活太久不成!”
身旁的小太监看到这一幕立马跪了下来,吓得瑟瑟发抖,面色苍白。
刚从外边进来的大监王全,一看到这一幕,就知道陛下的心情此刻算不上好,心中暗道一声倒霉。
但眨眼间他脸上立马挂上了谄媚的笑容捡起奏折,暗示着旁边的小太监下去。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何苦来哉此话,贵妃娘娘特地炖了雪梨汤候在外面,陛下可要见见。”
皇帝心情烦闷,看着这一堆奏折就来气,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道倩影出现在珠帘后满头珠翠,品红朱雀花纹显得妇人雍容华贵,正是贵妃万氏。
看着贵妃美艳妖娆的模样,王全同她对视一眼,随后心照不宣的退了出去。
万氏十分顺手的走到皇帝身后,动作轻柔的将手搭在了皇帝的额头,揉捏着。
“陛下何必生气,岂不是便宜了那群人,左右不过是个案子,让人平息了就是。”
皇帝感觉紧绷的精神柔和下来,他叹了口气,“还是贵妃最得朕心。”
万氏笑而不语,柳眉轻弯,“陛下谬赞,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就是妾身的荣幸。”
皇帝突然想起来,道:“你兄长是不是刚好在刑部当差,朕就派他去,免得旁人用起来不放心。”
万氏为难道:“兄长还需要历练,陛下如此重任,只怕是抬举了兄长。”
但皇帝拍了拍她的手,道:“既然需要历练,这次就是个很好的机会,朕即可令他出发沛城,协助赵平川料理此事。”
万氏立刻蹲身行礼,谢恩道:“陛下龙恩浩荡,臣妾代兄长恭谢陛下皇恩。”
皇帝微微眯眼,将人拉了起来,道:“只盼贵妃心似初遇,与朕心不离。”
听懂皇帝话中的深意,万氏心中微跳 ,面上依旧笑得明媚妖娆。
“自是如此。”
待回了宫中,万氏脸上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妖娆的眉眼冷若冰霜。
她拨弄着殷红的寇丹,红唇似血,看向一旁的婢女道:“让人传信给哥哥,他知道去了沛城该怎么做的。”
看着婢女领命离开后,万氏立刻让人查了最近皇帝翻牌子的情况,看到一连留宿在柳贵人那里三天,她气的一把将茶杯扔了出去。
“柳氏小贱人,还真是上赶着,去,让人把药端过去,让她长长记性。”
万氏眼中迸射出憎恶。
一旁的婢女低垂着头神色麻木,似乎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是司空见惯。
所谓的药,就是绝子汤,后宫子嗣稀少,夭折的过多。
到如今存活下来的也只有一个四皇子,是贵妃娘娘膝下,但可惜却是个养子,生母还是个卑贱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