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二十八这日,柳夫人早早的去了柳时熙的院子,柳时熙正懒懒的起身,连衣裳都还未换,柳时熙瞧着李嬷嬷搀扶着母亲在外间坐下,随意披了件外衣出来,瞧母亲的神色不大安好,便挨着母亲坐下“母亲今日怎的这样早?”,边说手边轻轻拍拍自己的脸,柳夫人看着自己女儿如此事事不往心里去的模样,无奈叹了叹气“你也真是心宽得很,多少不如意都影响不了你。”
柳时熙懒懒的靠在柳夫人身上“母亲,您又多虑了。我知道您担心我。”
柳夫人心疼的目光将柳时熙包裹着“唉~你早说过嫁人之事不强求,我也同意,可自你归家后,外面起了多少流言,最可恶的竟说,竟说那墨家是因为,是因为你早不清白了才不愿意同我柳家结亲,转而同王家结亲。你说这不是乱嚼舌根侮辱人么!”
说罢手重重拍在桌子上。柳时熙忙拉起柳夫人的手吹了吹“仔细手疼”。
柳夫人只在一旁担忧叹气,反手捏住柳时熙的手“你今日真要要去王家?”
柳时神色坦荡如砥“今日我可以不去,难道往后我都不出去了?就为着那些流言,眼色?我自坦荡,何惧人言!”
柳夫人满眼疼惜,点了点头“也罢,我们若是行事再不坦荡堵上那些嘴,岂不是更惹的旁人不尽猜想。去吧,去。若听到难听的话,你也只当蚊子叫了。”说完,伸手抚了抚柳时熙宝脸庞。
柳时熙冲柳夫人笑了笑“母亲放心”
***
杏花服侍着柳时熙梳妆完毕,柳时熙正执手抚了抚白玉珠子的耳坠,杏花定定的看了两眼“小姐今日真是美,这松花色真是衬小姐得很”
只见柳时熙着了一件松花色的对襟衫,里面穿了件月白的圆领斜襟,底下是一条绣了暗花的月白烟纱散花裙,腰间坠了一条环绶,杏花左看右看,“只那耳坠子是不是素了些?”
柳时熙笑了笑“今日这样也比往常鲜艳了些,耳坠子素些好。”
柳时熙又点了些唇脂,将一张丹唇衬的饱满莹亮“马车可备好了?”
“早备好了”杏花笑呵呵的说道。
“那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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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王家门口缓缓停下,柳时熙伸手拨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外面门庭若市,门房上见又来了一客,小厮忙笑着上来招呼,柳时熙下了马车将帖子交了小厮察看,小厮只大致看过便交回,忙伸手将人请了进去。
不过十米,角门处正打马过来的谢照,观止见自家三爷停了,也往大门上看了看,又看了看谢照“那是柳家娘子”
谢照点了点头,待柳时熙进了门子,又再往门上去。
进了幽园,便来了个丫鬟引着往王韶的院子里去,丫鬟将人引至外室坐着,已坐了几个平日里常来往的姐妹,丫鬟将柳时熙安置好“我家小姐还在梳妆,一会儿就来,还请这位娘子在此稍坐会儿。”
柳时熙笑着颔首,那丫鬟交代完便退了下去。
柳时熙四下看了看,见坐着的小姐娘子们目不斜视,正准备自找个位置坐着。
张府的小姐张宝珍便笑着招呼“时熙,这边来坐”
柳时熙也朝她笑了笑,点了点头“宝珍”
宝珍瞧了瞧其他人的神色,便冲悄声柳时熙说“别管她们。”
柳时熙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我不管他们”
宝珍瞧柳时熙神色当真无虞,也笑了,又上下打量一番“你今日倒是打扮了,瞧着比往日鲜亮不少。让墨染瞧了去必得后悔。”
柳时熙冲宝珍眨了眨眼睛“宝珍妹妹,今日不为墨染,只为我自己。”
宝珍冲她重重点了点头,又靠近柳时熙的耳朵说“时熙,你不知道,前阵子外面传的多难听,又传出王家要和墨家结亲,我真是瞧不起墨家的做派。”说罢瘪了瘪嘴。
柳时熙正了正神色,“宝珍,今日是王娘子的好日子”
宝珍瘪了瘪嘴,见柳时熙当真不愿意再说,也自觉不再说。
不过半炷香,王韶便从内室款款而来,一身绛红斜襟流纱裙,头发也梳了起来,头上簪了一支金镶红宝石的发钗,一支黄金石榴花发钗,配了两只只小巧坠了小石榴的发簪簪在两边,在耳朵上坠了黄金石榴花镶石的耳坠子,将屋子里的娘子些看得出了神,纷纷上前,满眼艳羡,只当上京来的当真不一般啊。
王韶见着别人满眼里的艳羡,脸上不自觉染了笑意,背脊直挺,一眼扫过众人,便瞧见站的稍远些的柳时熙,柳时熙见王韶看过来,便笑着向她道喜。王韶点了点头,便坐在外间,等着正厅来人请。
便朝站着的姐妹说“姐妹们快坐”
众人坐下便吩咐随侍来的丫鬟将见礼拿来,柳时熙也将备好的礼交给王韶。王韶笑着谢过众人“谢谢各位姐妹了,平日里便同各位姐妹交好,是以今日之事便想让各位姐妹知道。才邀了各位姐妹来一同见证”说罢,脸不觉红了些,又露出一瞬的小女儿情态。
王韶见有意无意的观察着柳时熙,见她神色之间并无异常,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虽心中安定了些,只瞧见那副样子心中到底有些不大舒服。
待想打着关心的筏子问一问柳时熙近日流言之事时,外面便来了嬷嬷请,“小姐,吉时到了”
王韶立即起身,心中控制不住欣喜紧张起来,便不再管柳时熙。
“嬷嬷”王韶朝进来的人叫到,那嬷嬷今日也是打扮的喜庆,眉眼之间满是笑意,环视一圈“各位娘子,都请,都请”
接着便朝王韶说“小姐,今日虽是纳征,可来客也多”又朝众位小姐们说“虽今日都在正厅里办,中间隔了屏风,娘子们也不必担心。”
说罢,众人便跟着来传话的嬷嬷往正厅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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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王韶单独引了去。
坐在正厅的帘子后,外面鞭炮四起,墨家便将聘礼一一抬进院中,抬聘的人大喊“聘金2800两”众人哗然,好大的手笔,帘子后的王韶抿唇娇羞一笑,其余聘饼,海味,三牲,椰子,鱼,酒,茶叶点心……不计其数。
宝珍坐在柳时熙旁边瘪了瘪嘴“一个都府而已,哪来的财力?”
柳时熙看了两眼宝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王家老太爷同王家老太太二人脸色皆是红光,一阵报完聘礼,众人皆来恭喜,墨夫人也是满面堆笑,朝着王老太太一笑“亲家,墨哥还打了两只活雁要送给韶姐儿。”伸手向后一挥,便……见人擒着两只大雁上来,大雁脖子上皆绑着红绳,王家也乐见,王家老太太也朝墨夫人亲热的笑“墨哥儿有心,有心。”
墨染朝王家两位行礼“墨染见过王伯父,王伯母”。王家两位颇为满意,墨染接着说“今日墨家送上聘礼,还请王伯父,王伯母点收。”说罢又单独奉上雕了龙凤呈祥的檀木盒子。
王老太太打开看了看,脸上露出颇为满意的神色,随即边挑了一支牡丹花形式的金簪子往帘子后去,簪在了王韶的发间,王韶满面红光,好不羞涩,王老太太笑了笑“可还满意?”
王韶点了点头。王老太太又出去一同点了礼,至此两家过大礼已成。
***
谢照站在人群中仔细瞧了瞧墨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观止点了点头“柳家世交。”
谢照不经意扯了扯嘴角“世交?”
说罢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观止,吃酒了。”
王老太爷将谢照奉至上位,同褚无涯都安在一桌,谢照自然一眼便认出是上次巷口同柳时熙说话的那人,王老太爷端起酒杯,同屏风两边的宾客都说到“今日是我小女儿的喜事,来者皆是至亲好友,不要拘礼,大家都尽情尽兴。”说罢,众人皆举杯致意。
墨执纪认识褚无涯,可无人识得谢照,便试探看向王老太爷,王老太爷淡然一笑“哦,这位是我上京挚友的公子谢照,特意来看望我的”。谢照举杯向众人致意,又朝王老太爷说“王伯父走后,家父常念叨着,只是近年来家父身子越发不大好,特意吩咐我来看望,可巧,遇上这番喜事,恭喜王伯父,王伯母。”笑着将一杯酒饮尽。
褚无涯有些皱眉不解,上京城里是有谢家,是那个谢家么?不由得多看了谢照两眼,谢照也看向了他,笑了笑,便转头专心喝酒去了。
***
宴席已歇,不过众人兴致未尽,又上了果子点心吃酒玩乐。
柳时熙用了几杯酒,脸上便微微发烫起来,便起身向悄声往园子里自去发散发散。
王韶也瞥见了,其中一人便谄媚说到“她终是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宝珍皱了皱眉“我看你是想多了,柳娘子不过不胜酒力,出去散散。少这儿胡说。”那人朝宝珍翻了个白眼,便不再理她,只一味奉承王韶去,宝珍也不理她,便出去寻柳时熙。
柳时熙穿过一道门,提着“听竹”二字,只见一条幽径,两旁种了一片斑竹,又摆上怪石,里面有一颗胜放的蓝雪花垂着枝丫伸出来,柳时熙不自觉扇了扇风,忽出一口气“杏花,我大概是有些醉了,待会儿回去便朝主家告辞吧。”
杏花搀扶着柳时熙“嗯嗯,我看也是,今日小姐也饮的有些多了。”
柳时熙将杏花推开,嘴角噙着笑意,眼波流转“杏花,我还能走,倒还用不上你这样扶着我走。”
杏花笑了笑“小姐,你醉酒的样子倒是更好看了。”
柳时熙伸手点了点杏花的鼻头“你若是个男子,定是个浪荡的。”
说罢主仆两人皆笑起来,不知哪里也传来一声轻笑,柳时熙愣了愣,看向杏花“听见了么?”
杏花茫然的看着柳时熙,柳时熙左右看了看“我好像听见有人笑了?是我听错了?”
杏花也看了看“小姐,这里没人啊,你莫不是醉酒恍惚了?”
柳时熙转过来嗔怪的看了一眼杏花“我哪里就醉的这样厉害了。你个小丫头,看我不收拾你。”
说罢伸手朝杏花腰间摸去,杏花随即大笑求饶起来“小姐,我的小姐,快饶了我,我家小姐耳聪目明,绝色无双,绝色无双~”柳时熙收了手,只当听错了,便继续往前走去,谁成想又听见一声男子轻笑,这时二人都听见了,两两相望,柳时熙顿时酒气便散了一半,“不知贵人在此,多有打扰,这便出去。”说罢便转身往外走。
“柳娘子留步。”带着些慵懒蛊惑的男声响起,柳时熙一时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随即身后便传来脚步声,“柳娘子?”
柳时熙回过头来,只见谢照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正定定的看着自己,“柳娘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谢照调侃道。
柳时熙一时有些慌乱,只按下心中的慌乱,缓缓伸手理了理碎发“谢公子。”
谢照看向杏花“小丫头,去那头等着吧,我同你家小姐说会话,叙叙旧。”杏花满头雾水的看了看柳时熙,柳时熙点了点头,杏花便往门洞子那头去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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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公子怎会在此?”柳时熙顶着一张绯红的脸蛋看向谢照,谢照高大的身影欺将过来,将柳时熙罩住,谢照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转“受邀而来。”
柳时熙点了点头,一时两人站着一起皆是无话。杏花朝他们看了两眼,站在一起倒是登对。
“谢公子同王家是旧识么?”
“嗯”
柳时熙一时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只看那蓝雪花,好大一束,下面搭起了木架子将那一抱的花给撑住,倒像堵花墙,正出神,谢照却问道“柳娘子今日醉酒是为他人之夫?”
一句犹如惊雷,柳时熙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照“你说什么?”
谢照见她满脸的惊讶秀眉只见带着愠怒,也有些后悔问,可若不问,心中像是猫爪一般。
柳时熙立即整了神色“谢公子说笑了,柳家同墨家虽是世交,可何以见得我就心悦于他了?非他不可了?”
说罢冷笑了两声“难道一个女子就非得为了男子忧愁伤情?借酒消愁?更何谈我从未心悦过的人了。”
谢照收了笑意,往日自己行为无状惯了,向来笑看人间一般,如今话已出口才觉自己实在莽撞了些,朝柳时熙深行一礼“还望柳娘子见谅谢照莽撞,无意伤害了你。”
柳时熙不看他,只淡淡的说“外面那些人也是无意伤害于我。”
谢照愣住了,还待说些什么,只听柳时熙接着说“所以因为那些无意我就该原谅?真是可笑得很。我可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可若是指着羞辱我,我也不依。”
谢照眼神颇为复杂严肃,这些日子外面将她的事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话来说,自己闲逛这些许日子早有耳闻,自己听着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可如今自己真是吃酒昏了头了,便朝柳时熙拱手深深行了一礼“今日是我吃了酒胡说,外面那些人愚蠢,我今日也愚蠢了一回。做着有意之事,行着伤害之实。是我愚钝。”
柳时熙这时才侧眼看了看谢照,只见他敛了笑意,神色满是郑重,眼神至真至诚,眉头和眼角间的那颗痣像是会说话,好似说着:我懂了,往后定不会再犯似的。
“罢了,你于我还有救命之恩,我只当听了闲话。”柳时熙又重新朝他笑了笑。
谢照见柳时熙神色软了些,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又不自觉看了两眼,许是饮了酒的原因,柳时熙眼波如水般流转,清澈柔软,“柳娘子,难道没有心仪之人吗?”
柳时熙笑着摇了摇头,谢照脸上的笑不自觉顿了顿,片刻又微微笑起来,想来那姓褚的也不是她心悦之人了。
“谢公子今日也是为观礼来的?”柳时熙歪着头看向谢照,谢照看了看柳时熙,不自觉的多说了些“也不全为此。还有些私事想要问一问。”
“哦,谢公子此行青都是有要事?”
谢照不自然的看向面前的花墙,眼神隐忍“是,是很重要的事”
柳时熙见他神色不对,也不再多问。
***
流风朝正厅里正同王老太爷说话的褚无涯走去,附在耳边悄声道“今日柳娘子也在这儿。”
褚无涯微微闭了闭眼,随即换上一副实在晕头转向的样子朝王老太爷拱手“褚某实在不胜酒力,自去园子里散散,不必管我。”
说罢,便任由流风搀扶着脚步虚乏的往园子里去了。
出来正厅,便朝流风问道“她在哪里?”
流风朝东边指了指“我瞧她往那边的园子里去了”,褚无涯看了一眼,只见一矮墙门洞上一块青石匾额上写着听竹”二字。
再次感谢能一直跟着看到这里的可爱的读者朋友们,希望能带给大家愉快的阅读体验。
进程虽慢,可感情属实是抽丝剥茧般才能自然呈现出来,谢谢愿意看下去的朋友。
滴滴,小剧场来了。
谢三爷:如果姓褚的救了你,是不是没我什么事了。(谢家三爷非常不开心)
柳时熙一记白眼,特意柔着嗓子:你说的可对,说来也是你运气好的缘故呢。
谢三爷拍案而起:那还得了?(一只大手将人连腰揽起)
今日我便要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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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幽处生暗香,浮动月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