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手拉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殊池想到些事情,捏捏池树的手背,问:“池树,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
“我没有。”池树不承认,狡辩说,“我最近就是有点忙。”
殊池显然不信,噘着嘴:“你就是不理我!”
“好吧。”池树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心痒痒,认命一样,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殊池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承认了,眨眨眼:“那,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真好哄啊。”池树看他有些憨憨的样子,忍不住逗他,“知道我为什么不理你吗?”
“不知道。”殊池摇头,好奇地看着他,非常想知道原因,毕竟他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
池树眯眯眼,坏笑一下,凑在他耳边:“不告诉你。”
“你!”殊池瞪大眼睛看着他,提高音量,“坏蛋!”
“哈哈哈!”
池树从没这么笑过,像夏日里的骄阳,火热的,明媚的。
“你还笑!”殊池并没有因此生气,反而跟着他笑,“池树,你可真不够意思。”
“没有。”池树笑够了,转移话题,“你知道乌安为什么那么恨人类吗?”
“嗯……”殊池想了想,猜测道,“是因为他之前受过伤吗?”
“嗯,他很可怜,刚有心智就被捕猎者无情地射下,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奄奄一息,翅膀上都是血。”池树语气和以往一样,平平淡淡的,讲述了一个故事。
乌安确实是只很大的鸟,展翅高飞时格外引人注目。眼尖的打猎者恶狠狠地笑着,拉开弓。
只见一支箭射向天空,未化灵的乌安惨叫着坠落。
打猎者看着被射中的乌安,开怀大笑,说着今天有很大收获。
他们回去,拔光了他的羽毛,随意摆弄着他的翅膀,他们说他吃起来一定很美味。
打猎者邪恶的脸映在了乌安的瞳孔中。
乌安在他们眼里看见了恶,而且只看到了恶。
从此,恨的种子在心中发芽。他暗暗发誓,要报复人类。
当时的池树也只是棵未化灵的树,只是有了意识,每天看着同类饱受折磨。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乌安,因为他实在是太惨了。
池树记得乌安因为不停地反抗,惹得打猎者非常生气,最后被他们扔在树下,奄奄一息。
当时的池树涉世未深,比较心软,不忍心看它死去,时不时抖落几片叶子给他当食物,滴下几滴树上的水免得他渴死。
有着顽强生命力的乌安最后飞走,记住了他,也记下了仇。
灵为天地之气所化,之所以为恶,是因为有恨。
“几百年前逃走的乌安,克服困难,今日终于化灵成功,刚好被锦楠碰到。”池树抬头看天,语气中有着少有的怜悯,“可惜,他也没过几天好日子。”
“那他是怎么一眼就认出你的?”
“后来他飞到我这找过几次,也见过我被伤害后的样子。”池树娓娓道来,“之前我用石头在树干上刻了个图案,就是我眉心那个,乌安也见过。”
“为什么不化灵?我现在能说话就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了。”他甚至在得知池树已经有化灵能力后嘲笑过他的天真,“哼!你看着吧,我早晚会报复人类。”
树池“唔”一声,脑海中重复着乌安之前的话,问:“那你呢?人类又对你做了什么?”
池树眯起眼,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好的回忆。
最初的池树很天真,觉得人类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一棵树而已,能经历多大的折磨?
本来是想美滋滋地等到化灵那天,然后变成人,过人的日子,没想到人类竟然会伤害树。
那天,涉世未深的他第一次见到锯子这个东西。
人类拿着锯子,锯掉了他所有的树枝,让他成为一棵“无枝树”,接着用大剪子把他的树叶修剪成成他们想要的形状。
所有的树枝和树叶都联通着他的五感,那一刻,池树觉得自己被五马分尸,疼痛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向大脑,像是巨大的漩涡,把他深深地卷进去。
池树瞬间被疼痛席卷着,几乎喘不过气,他感觉浑身发烫,像是火烧一样,又热又麻。
要死了!
人类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不断称赞,欢笑声一片。
一个人类面带微笑,不断点头:“真是完美的作品。”
有人类附和说:“这树也是好树,非常争气,好看!”
“折了我几根树枝罢了。”池树摇摇头,没有说出自己的经历。
多说无益,只会徒增殊池的担心。
“真的?”殊池半信半疑。
“嗯。”
半真半假吧。
“好吧。”殊池没多想,“我信了,回去要告诉肃玄一声。”
池树挑眉:“告诉他干什么?”
“之前我给他发消息说你不理我,我要告诉他你理我了。”殊池说,“还有,告诉他乌安的事。”
池树没说话,眉毛拧成八字。
啧。
殊池挠挠下巴,问:“对了,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说你没有名字,可是为什么乌安就有?”
“他自己取的名字。”池树淡淡道,“我没取。”
“那为什么不给自己取名字?”
“没想取。”池树缓缓闭上眼,“我本来就没想化灵。”
殊池大吃一惊:“为什么?”
要知道,化灵是每个有意识的生物的目标和成功的标志。
“没有为什么,不想而已。”池树摇摇头,好像藏了一个秘密。
“那,最后为什么又化灵了。”殊池想起那时被藤蔓缠住的事情,还是有些后怕。
池树看看殊池,慢慢把目光投向远方,胡乱编了一个理由:“就是突然觉得,过人类的生活也挺好的。”
殊池没想太多,咂咂嘴,说:“好吧。”
聊了一路,终于到家。
殊池拿起手机:【肃玄,池树理我了。】
肃玄冷漠:【哦。】
【还有还有,你等等。】
肃玄刚发出去一个【?】,就看见对面发来视频通话。
接了。
“嘿!”殊池笑着朝穿着睡衣的肃玄招手。
“什么事?”肃玄上了一天班,累成狗,没有他这么大精力。
池树无意间瞥见肃玄露出的部分锁骨,“啧”一声,冷冷地看着他。
肃玄和他对视一眼,后者视线一移,皱眉。
又这样。肃玄无语。
池树看肃玄很不顺眼,贴近殊池的耳朵,悄咪咪地说:“你离他远点,少和他说话?”
殊池不解,小声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说完,瞪了肃玄一眼,后者眯眯眼,一时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如此。
“那什么,你好像误会了什么。”肃玄轻咳一声,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我们只是朋友,没有别的什么。”
池树斜眼看他,用不轻不重的语气说:“哦?是吗?”
“嗯嗯。”殊池朝他猛点头,“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跟我比起来呢?”
“呃……”殊池看看池树,又看看屏幕里的肃玄。后者扶额,无奈地摇头。
送命题。
殊池抿抿嘴,下定决心一般,对池树说:“你更好。”
对不起了肃玄,但是我知道怕他又不理我。
“嗯,很好。”池树显然是非常满意这个答案,肉眼可见的开心,摸摸殊池的头。
肃玄没眼看,心说这个活爹,真不好伺候。
殊池松口气,跟肃玄说正事:“对了,我今天遇到了一个恶灵。”
肃玄略显担心:“那你……”
“没事没事,”殊池伸伸胳膊,“池树特别厉害,直接把他消灭了。”
被夸了的池树坐在一边,双手叠在腿上,神色有些骄傲地看着肃玄。
“……”肃玄感觉好像看到了开屏的花孔雀。
“那挺好的。”肃玄十分心累,现在只想睡觉。
殊池还想和肃玄聊些什么,后者在池树灼灼的目光下选择结束对话:“那什么,对付完恶灵,你应该也挺累的,赶紧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哦好,那拜拜。”
“嗯,再见。”
结束通话,肃玄捏捏鼻梁,心说真累,比上班还累。
殊池放下手机,突然被池树一把抱住。
殊池被吓一跳,险些打响指:“我去,吓死我了,你怎么突然抱我?”
池树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胳膊环在他腰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答非所问:“你腰还挺细。”
“我……你……”殊池小脸一红,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噗,哈哈哈。”
池树看着他束手无措的样子,心里像是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
“……”殊池有些埋怨地回头看他。
池树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鬼神使差地啄啄殊池的耳朵,被后者推开:“你别闹。”
池树再看他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池树满意地笑,笑中带着些坏:“这么不禁逗?”
殊池大叫一声:“没有你这样的!”
池树好像突然变了个人,嬉皮笑脸:“那我就是独一无二的。”
“你!”殊池说不过,鼓起嘴不说话了。
“怎么,生气了?”池树见状,松开手,“我错了,不闹了。”
殊池偷偷看他一眼,飞快地把头转到别处。
池树闷笑两声,凑过去,好言好语:“我错了,真的,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计较了,我知道你最好。”
“嗯,我想想……”殊池故意停顿,偷偷摸摸地看他一眼,见后者眯起眼笑,“好吧,我原谅你了。”
池树眼睛化得很好看,像翡翠,深邃又神秘,此时弯得像月牙。
殊池说:“下不为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