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乌云快走开 第2章 蜜汁叉烧

视线摩擦，两人都愣了愣。

林舒禾还维持着取暖的动作，只片刻，她便收回视线。

阔别五年，他瘦了很多，人看着也成熟很多。从前总是蓬松随性的黑发被打理得很清爽，总是藏在刘海下的额头露出。

林舒禾以前就觉得他露额头更好看。

生锈的记忆像是被浇了酸水，一点点溶解。

林舒禾垂着眼，盯着面前那团焰火出神，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射下阴影。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江入年。

记忆里他们上一次见面算不上友好，她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配得上他们曾经的热烈。

算了，还是装不认识吧。

江入年伫立在原地，神情恍惚，他也没料到会在离淮北千里之外的清水村遇到林舒禾。

黏在地上的脚迈开，他拎着衣服朝唯一的光源走近。

拽过一旁的木椅子坐下，他掏出烟盒抖出根烟，见整盒烟都被淋湿又丢到木桌上。

二人之间横着一张木桌，他在左边，她在右边。

他在她的余光里。

借着光，林舒禾被迫打量着旁边的人。

男人穿着熟悉的黑色短袖，瘦了不止一点半点，下颌线愈发硬朗，骨骼冷硬。

唯一不变的，是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拽劲儿。

注意到身侧那道目光，江入年扭头同她再次对视。

这一次，林舒禾终于看清那双眼睛。

那双她注视过，抚摸过无数次的眼睛。

林舒禾不止一次说过他的眼睛很好看。

他的眼皮褶皱很深，睫毛浓密，瞳孔黑漆漆，看人时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拽劲儿。但看向她时却总是湿漉漉的，接吻时眼尾会泛红，像只小狗。

每次事后，她总喜欢趴在他的胸膛上，一遍又一遍，细细亲吻他眼皮上那颗痣，亲得他睁不开眼。

江入年也不恼，会圈住她的细腰，咬住她的下巴，厮磨，缱绻。

五年过去，那双桃花眼笼上了一层她看不清底色的薄罩。

温柔褪去，那个会哭着将她揉进怀里的江入年，也渐渐模糊。

“好久不见，林舒禾。”

雨声潺潺，整座林子被笼罩在磅礴的雨幕中，他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声色很淡，还有些鼻音，听上去松散慵懒。

熟悉的声音与五年前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当初的青涩褪去，染上了不曾有过的成熟。

烛火倒映在他的眼底，像是揉碎的星光。

林舒禾半晌才开口，“好久不见。”

客气，冷淡，就差把“我跟你熟吗”写在脸上了。

随后两人都安静下来。

江入年啧了一声，像是没话找话似的，一双长腿无处安放，还是那副少爷脾气，“这屋子里连个灯都没有吗？”

“山上还没通电，可能村民们也没想到这么晚山上还有人。”林舒禾将烛台挪到他面前，淡淡解释道。

少爷长腿一伸，丝毫没有前任碰面的尴尬，“你怎么在这？”

林舒禾没多赘述，摆弄着手里的相机，压下乱跳的心脏，“旅游。”

江入年听出林舒禾话语里的疏离，却毫不在意，话题像是过山车一样，“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一句在同学聚会上出场率极高的话，从江入年嘴里冒出来。

林舒禾抬眼看他，他眼神毫不闪躲，好像真的只是关心她的近况，真的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但她却不想说什么好听的话。

“一人赚钱一人花，开心死了。”

江入年似乎还想将这场尴尬的聊天继续下去，他刚张口，“那你现在——”

林舒禾眉头皱起，出声打断，“江入年，我们分手了。”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林舒禾继续说下去，“在我看来，既然分手就没有寒暄的必要，等雨停了咱们就会分道扬镳。”

女孩的话字字扣心，江入年不再说话，一下一下地摩擦着打火机的金属扣。火焰忽明忽暗，照着他精致的脸庞，晦涩不明。

两人再次陷入一阵微妙的沉默中。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林舒禾，头发被高高盘起，额前几绺碎发被别在耳后，一身淡紫色的运动套装。脸颊被火光照得红扑扑的，鼻尖的那颗淡痣还是那么勾人。

江入年收回视线，只觉得喉间干燥。

没多久，木门再次被推开，一个大叔把头探进来，见屋内有人笑得乐呵，“外面下雨，我们进来躲躲雨。”

大叔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他们身上也湿了不少，径直朝林舒禾他们走过去。

江入年不着痕迹地往林舒禾那边挪了挪。

“哎呀，我就说让你看天气预报，还好有地儿躲。”女人一坐下就开始跟丈夫抱怨。

大叔讪讪笑着，看上去就像个怕老婆的，“怪我怪我，我下次一定看。”

两人都是话多的，原本屋内尴尬的气氛缓和不少。

大叔哄了女人好几句，女人才停歇下来。

拌完嘴的夫妻俩又把话题转到另外两个人身上，“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小两口也是来这玩的吗？”大叔看向妻子，“我就说这里游客很多吧，没你说的那么荒。”

听这话，江入年来了兴致，刚想开口就被林舒禾截了话头，“您误会了，我们不认识。”

江入年低声笑了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她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

笑得像个妖孽。

女人好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转，最后得出个结论。

——闹别扭的小情侣。

她捂嘴偷笑，认定他俩就一对，“很正常，我跟我老公以前也经常这样冷战，男人嘛，多哄哄，不然媳妇儿跑了后悔都来不及。”

“是啊是啊，更何况小伙子你长得这么帅，回去好好哄哄，肯定能哄好。”大叔笑得憨厚，“实在不会，我可以教教你。”

她懒得再解释，江入年倒吊儿郎当地点点头，“行啊。”

江入年是个乐意跟人闲扯的主儿，小时候经常在胡同口跟一堆下象棋的老大爷舌战群儒。

他背对着她与另外两个人聊天，从旅行，家乡，爱好聊到国际形势，股票跌涨。

林舒禾没参与，摆弄着相机，按下录制键随手记录。

她转着相机，没目的地到处拍，江入年忽地进入取景框。

林舒禾愣了片刻，没立刻移开镜头，神使鬼差般转动光圈，对准江入年的背影。

几簇不听话的碎发遮住后脖颈，只露出少许白皙的肌肤，往下连接的是宽阔却单薄的肩膀，凸出的背脊和蝴蝶骨。

他真的太瘦了。

印象里，他会用肌肉贲薄的臂膀搂着林舒禾，紧实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她的每一夜。

意识到自己纷乱的思绪，林舒禾缓过神，不动声色地挪开镜头。

“你在偷拍我吗？”江入年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

林舒禾抬头看去，那人把木椅坐出种沙滩躺椅的感觉，他懒散地靠着椅背，歪着头一脸无辜。

她噎住，这么多年她还是没能适应江入年的直白与无赖。

“想多了，我只记录美好的事物。”不过林舒禾这张“淬了毒”的嘴也从来没让人失望了。

这回轮到江入年噎住了，他耸耸肩，转过头继续同大叔他们聊天。

女人听着他们仅仅两句对话，直接笑出声，“你俩绝对是一对，我看人从来没错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林舒禾肚子空空，从包里拿出早上在家做的芋泥奶砖。

林舒禾撕开外面的保鲜膜，小小方正的奶砖变得冰凉，不过咬下去依旧奶香味浓郁，芋泥层和奶油层中间夹着一层紫米，中和了甜腻的口感。

她边吃边小幅度地晃着脑袋，这是她吃到美食下意识的小动作。

林舒禾觉得，吃饭是一件很幸福很治愈的事情。

可以一个人吃，也可以一群人吃；开心的时候可以吃，不开心的时候也可以吃。

记忆里，她的童年就是外婆家的柴火饭，滴着香油的蒸蛋，煮的香软的腊肠，还有围着铁锅一圈的红薯和玉米。

每次回家总要蹲在老家的灶台边，一边喝外婆聊天一边等着吃饭。

林舒禾吃得认真，没注意到那边的聊天声渐渐停下，更没注意身边人投来的目光。

或许真的是她吃饭看上去很香，江入年这种对食物几乎没有**的人居然都看得有些馋。

他看着她头顶跟着她动作晃来晃去的团子，想起从前和林舒禾一起吃泡面时，这人都能开心得晃脑袋。

雨势渐渐变小，林舒禾划开手机打开天气软件，还有十分钟左右雨就会停。

虽然是夏天，山间夜晚的温度不是很高。她小幅度交叉胳膊，弓着身子抱住自己。

倏然间，林舒禾感觉有东西贴在她的后背上，湿湿的，很滑腻，触感是冰冷的软。

不详的预感爬上她的后脖，凉气蹭过她的脚踝，林舒禾不动声色地扭头。

只一眼，她便全身僵硬，四肢麻木。

一条将近成年人两指粗的褐色蛇不知何时盘踞在她的木椅椅背上，三角形的脑袋，瞳孔呈竖线。

在林舒禾和它对视的那刻，它像是挑衅般朝她吐信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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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蜜汁叉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