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晴 第2章 第 2 章

邓鑫和方舟两人站在车子一侧，两两插腰得趣看着秦暮那张黑脸。

就在刚才，一行人到达海边下车的前一秒，秦暮接听了一通电话，回来时头顶仿佛有片乌云驻留，总之脸色差的要死。

“怎么，突然有事了？”邓鑫欠欠道，“哎呦，某人看不成海咯——”

秦暮：“……”

恰巧这会儿杨成走来看他们几人，“怎么还在这站着？”

秦暮头疼般揉了揉眉心，语意抱歉，“家那边有点急事，我可能要提前走。”

杨成今天大喜日子，脸上洋溢的笑就没下去过，他十分善解人意拍拍秦暮肩膀，大方道：“一切以工作为重，没关系，你去吧。”

他们三人要么搭高铁要么是飞机从其他城市赶来参加婚礼，这回去海边是开的杨成的车子，杨成则是开周晓晓的车接送他老婆那边的人。秦暮自知兄弟不太方便，他忙在软件下打一辆车，抬头望一眼远处嬉笑的几位女生。

慢慢的，眼神聚焦于其中一人。

许春寒正同几人在沙滩边缘戏水，落日余晖笼罩整片大海，金灿灿的昏黄日光柔化了她们的笑容。

许春寒并不知道有一抹视线为她久久停留。

也是看了好一会，他慢慢回神。秦暮走到杨成身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一旁的两人顿时来了兴趣，方舟见他们话说完了拉开距离，迅速搭腔道，“哎呦什么话还要避着我们说啊。”

邓鑫没骨头似的靠在车身，低头看手机，还分出一点心思配合道，“人家真爱你懂什么。”

秦暮没时间同那两人瞎扯，说清楚后就告别离去。

杨成凝视他渐渐模糊的背影，欲言又止。

——

众人在海边赏了一出日落，没聚多久，各自因事纷纷离场。

许春寒和宋雅同一班飞机，她阖眼敛神，脑海里跟个连续剧一样，不断播放上飞机前同周晓晓老公交谈的几句话。

随后，她缓缓睁眼，轻微的叹息被身旁的宋雅捕捉。

宋雅将毛毯递给她，关心道：“累了就睡一会。”

许春寒接过，出乎意外地摇头否认，“不是。”

宋雅：“嗯？”

“上飞机前，晓晓他老公帮他兄弟要我联系方式。”

宋雅笑了，属实没想到自家老幺这桃花运一年比一年旺了，她道，“那你给了吗？”

许春寒郁闷地将摊子拉上，盖住自己嘴巴，闷闷的话语声透过障碍物传到宋雅耳边——“没给。”

宋雅听到她的回答，已经习以为常，令她意外的是面前人这幅拒绝之后的表情，换作往日这事就跟吃了顿饭一样平常，绝不会放在心上念半天。

她打趣道：“那请问许大美女，为什么这么闷闷不乐呢？”

“啊——”许春寒小声哀嚎，“问我要联系方式的是我瞪错人的那个帅哥。”

宋雅直接：“我去。”

她接着说，面上隐隐约约有了几许后悔意，“他是长得很可以，但是我们之间又没怎么说话，况且还有我瞪错人那档子事……”

“你说说你，朋友圈放个帅哥也不亏啊，”宋雅安慰拍下她的肩，“算了宝子，错过了就错过了，以后还会有更帅的。”

许春寒：“……噢。”

两人也是累了，没聊多久便各自睡觉。许春寒再次睁眼时，她透过窗外看见脚下闪烁不明的亮光，像是地面铺了一层星空。

许春寒垂眸盯着黑夜里的光点，目光悠远。

直至身旁有人唤她名字打断了她飘远的思绪。

宋雅见她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禁好笑，“醒醒神，快到了。”

许春寒又陷进毛毯，拖着话音懒懒道：“好——”

——

“好个屁。”

女生说话带气，冷目灼灼注视眼前自在喝茶的男人。

新做的红色美甲在桌上狠狠砸两下，紧接着伴随一声声说教，“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快三十的人了还没个对象，舅舅装病还不是为了激你一把。”

“早就安排的相亲好不容易去了，结果你一进门就说自己没那意向，你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舅舅的脚吗？”

“他们说后面日子随你你难道还当真了啊，那是被你气的！”

秦凌说的口干，她饮一口茶水，“还说什么后半辈子就单着一个人挺好，这算哪门子好，等你老了残了谁来照顾你，到时候连个家都没有。”

秦暮服气了，他放下茶杯，两耳不闻他人言，视线落至窗外人来人往。

良久，久到秦凌又以为这人要当哑巴把这回事搪塞过去时，他忽然出声了。

男人沉闷的嗓音缓缓奏起，像是思量许久才打算说出，他说，“再等等。”

秦凌长叹一口气，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心上。她拿起叉子戳中盘中最后一块甜点，塞进嘴里，紧接着不做徒劳逗留，利落收拾好东西要离开。

“舅舅要我劝，我也劝了，他们两人一大把年纪也不容易，你要是真的没有一点成家的打算……就多陪陪他们吧。”

秦暮收回视线，“……嗯。”

人走凉。表姐喋喋不休的劝告似乎还在耳边环绕，扰的头疼。

这时茶，静放在桌面的手机突然亮了屏幕。

是消息提示。

秦暮反正也是闲着，捞过手机查看信息后——他眉宇间的郁闷比刚才还要重。

杨成：「帮你问了，人家拒绝你了。」

杨成：「噢对了，她不叫许娣，高中时就改了名，现在叫许春寒。」

“许春寒……”

简单的三个字被他反复研磨，唇，张开了又闭上，话间呢喃。

也是傻了半天，秦暮这才正式注意到前面一句话，他下手飞快打字。

「为什么拒绝。」

话刚发出去，聊天框就显示“正在输入中”。等消息的途中，秦暮盯着那串字走神，脑海里浮现一张笑盈盈的脸庞——新消息的铃声将他猛的拉回现实。

杨成：「说，跟你不熟，不认识你，不加陌生人联系方式。」

杨成：「诶不是老秦，你是不是得罪人家了，怎么你记得她她倒是把你给忘了？」

秦暮抿直唇，手指悬在键盘上空犹豫着，也是这时，对面又急急忙忙发来几条消息。

杨成：「不说了。」

杨成：「我干正事去了。」

杨成：「祝你成功加到好友。」

“……”

秦暮看眼时间，竟然晚上十点多了。

他吐出口气，往后倒靠在椅背，微仰着头，额间散乱的碎发随着动作也有了起伏。

秦暮对于她没认出自己，说不难过是假的。

他合上眼。

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干坐了几分钟，秦暮睁眼了。

收拾收拾出了店门。

海市和宜滨市挨得近，已经通了城际地铁。秦暮前几天车出了点毛病拿去检修，得过段日子才能去提，于是一番折腾——搭飞机去参加朋友婚礼又因父亲撒谎骗他再搭飞机回去相亲，最后还得大晚上坐地铁回自己家。

回到家秦暮保持一丝理智洗了个澡，一骨碌躺床上立即没了声。

夜静下。

——

求来的两天假期很快迎来尾声，秦暮顶着清晨的寒气踏进医院。

与此同时——

宜滨市某个街角，一家花店挂上开业牌。

晨曦微露，外面还是冷着皮肤。

许春寒赶紧将牌子固定在门把上，搓了两下手臂，两步做一步迈进店子。

兼职的学生要下午才来。许春寒穿上工作围裙，坐在前台，她一只手翻着工作机里的订单，一只手握笔记录在本子上，低着头，随手扎的低马尾松松散散，偷溜进来的微风撩拨着耳畔落下的几缕发丝。

堪堪落笔不过十单，胸口前口袋里的私人手机乍然响声。

许春寒连忙放笔拿出，瞥眼来电人标注，心头不禁一沉。

“喂，小河？”

电话另一头传来一阵阵哭泣，哭得连话都说不完整，“姐……下午、下午那束花……可、可以提前送吗……”

许春寒手里握着手机都手一紧，最坏的念头于心底悄然升起，她努力稳住情绪，试图安慰对方，“好，马上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一边说话间隙，许春寒走到操作区，“妹妹现在……”

还未等她说清，电话那头换了一个声音，是一名女人的声音。

“您好，我是小河母亲，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可以……可以马上……”女人似乎也觉得自己要求过分了，话卡住又重新说了一句，“三十分钟后……可以吗？”

许春寒沉声道：“可以。”

电话挂断，甚至来不及感怀，许春寒立马将自己拉入工作状态。

她撕下墙上一角的便利贴——上面记录着小河那一单的花束要求。

好在所需要的花材都处理完毕，时间不过提前几小时，许春寒还来得及装饰。

当她锁好门骑上电动车时，迎面一阵冷风，裹挟着晨日的清冷，扑在她的脸颊——许春寒后知后觉静下心。

方才整理花束时砰砰的心跳声仿佛要震开喉咙一般。

许春寒发动车子，前座底下稳稳地放着一束被完全包好的花。

秦暮回到科室没多久，就趴了一小会，再次醒来时头疼的不行，像是要炸掉一样，还有流涕的征兆。他看眼手腕的表——八点整。

八点半开门，还有半个小时时间。

他起身，脱下白大褂，心里对自己的病有了点底，估计是坐车太累导致的感冒。于是打算出去买包药回来。

才走到医院门口，就目睹了一起小型车祸。

根本来不及做多思考，医生的本能反应促使他立刻大跨步走出去救人——

电动车连带着人侧翻倒地，突窜的路人倒只是受了点惊吓，嘴里一边骂骂咧咧，脚步一刻没停走去一边。

等他将人扶起时，秦暮彻底怔住。

他快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痛出毛病了。

怎么会在这见到许春寒呢？

女生吃痛站起，膝盖的痛感直逼心头，许春寒分神看一眼手里的花束，见到它完好的样子瞬间松口气。还好反应快，在落地的前一秒举起花免受一场挤压。

她想道谢来扶的人。

视线一抬，还未入眼相看，男人背后传来一声叫唤——“秦暮，刘主任刚来办公室找你。”

是出来买早饭的同事。

“好知道了。”

秦暮……

好熟悉的名字。

接着，继续仰头，映入眼帘的一张脸令她吃惊。

是那个，婚礼上瞪错人的帅哥。

许春寒实在忍不住，心里默默爆了一句粗话。

我去了。

仅仅几秒的事情，除了早上那通电话，这是她短时间的第二次情绪起伏。

心里还念着事，许春寒顾不上对方同样惊异的目光，她反手挣开男生扶持的手，匆匆留下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