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谋师解战袍 第87章 长命灯

闻酒从酒楼二楼一跃而下，他甚至忘了自己如今刚从病榻上起来，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亲自抓住步成戈，然后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看到前面的步成戈拐进了小巷里，自己也跟着拐进去，然而当他进去的时候，步成戈已经从另一个巷口出去了，闻酒连他的衣角都没摸到。

闻酒的步伐逐渐变慢，他大病未愈，身体根本跟不上，他只能扶着墙气喘吁吁地调整呼吸，整个人微微发抖，像是马上就要昏过去了一样。

步成戈站在对面的屋顶上，瞧闻酒有些不对劲，他没忍住赶紧下去查看对方的情况，可是他还没走近，闻酒突然甩出一条黑绳缠住了步成戈的右手，在步成戈和黑绳拉扯之际，闻酒已经来到他面前，扣住了步成戈的命门。

步成戈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你演我？”

闻酒道：“是兵不厌诈。”

如果不是他故意设下陷阱，步成戈怎么可能乖乖就范？

步成戈苦笑一声，就在此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放烟花的声响，两人一起回头，就见黑暗的夜空中，一朵硕大的烟花绽放在天上，与此同时无数长命灯飘到了天上，每一盏灯都像是天上的星辰，照亮了整个夜空，也倒映在闻酒的眼眸中。

他回过头，看向步成戈，发现步成戈也在看着天上的长命灯，此刻的他神情有些哀凉，却又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眷恋。

“这些都是你送出去的？”闻酒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步成戈点点头：“没错，是我。不过，文将军，你现在是不是该把我放开了，毕竟用腰带搞捆绑，会让我产生一些其他联想。”

他故意啧了一声，低头看着了一眼闻酒的腰，随后慢慢往下，分明是正大光明地耍流氓。

闻酒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身子，当时他身边没有趁手的兵刃，只能想到抽出腰带绑住步成戈，不过腰带被取出，他的衣服立刻显得宽大了不少，更衬得他身形消瘦。

步成戈看到闻酒脸色微变，当即闭了嘴，晃了晃手：“放开吧，我不跑了。”

闻酒看着他的脸，默默地解开绑在步成戈手上的腰带，随后他将腰带系回自己的腰间，同时整理了一下衣服，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没有礼节。

“这些灯都是你给出去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是在松麓城吗？为什么要回来？”闻酒的情绪有些激动，甚至像是在指责步成戈，更像是在掩盖自己的失态。

步成戈什么也没说，如今在他看来无论他说什么都会伤害到闻酒，就像是没有剑鞘的利剑，无论怎样都会见血，与其如此，不如一句话也不说，利剑静静地立在原地，变不会伤害任何人。

可是他不说，也有其他人替他开口。

“老板！我想要这个灯，这盏灯太漂亮了，我可以花钱的。”一位衣着富贵的公子带着他的手下找了过来，手下们小心翼翼地拿着半人高的长命灯，将他带到了步成戈面前。

步成戈瞧见那盏长命灯，二话没说拒绝了他：“摊位上所有灯都可以拿，只有这盏不行。”

“为什么？”富贵公子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我愿意给钱。”

“这盏灯千金不换。”

富贵公子的手下开口了：“公子，这盏灯上已经写了名字的。”

“什么？”富贵公子才发现灯上已经写了一个人名，他有些尴尬：“抱歉公子，我不知道已经有人写名字了，还给您。”

长命灯已经写了名字就属于那个人，别人不能乱动，这是规矩。

几人匆匆离开，将灯留在原地，闻酒走到长命灯面前，发现上面确实写了两个字——

闻酒。

竟然是……他的名字！

闻酒抬起头，看着步成戈，就在此时，天上的一盏长命灯上贴着的纸条落下，闻酒接着了那张字条，发现那张字条上写着的也是他的名字，文漱雪。

而天上几乎所有的长命灯几乎都额外贴了一张字条。

“你，为什么？”

闻酒说不出话来，步成戈道：“长命灯祈求长命平安，你吃了燃命蛊，不知道如何才能解，我只是想祈求上苍，求你长寿无忧而已。”

他免费送长命灯，只有一个要求，灯上要加上文漱雪的名字。

封天城百姓都被文漱雪和玄武军护佑着，因此无人会拒绝这样的请求，千千万万盏长命灯汇聚一处，或许才能换回上苍一点心软。

“步成戈……”闻酒眼中又盈了几分水痕，纯白色的发带随着他的声音而微微摇晃，他的喉结也晃了晃：“不是说好了不喜欢的吗。”

为什么……明明他们说好的，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他怎么值得这些？

“是啊，我没喜欢……”步成戈微微歪了一下头：“我只是心疼。”

这几天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他心疼闻酒，心疼闻酒苦苦支撑着这万里江山，保山河无虞，护一城百姓。

心疼到无法坐视不理，却因与闻酒的承诺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这样一个夜晚放出一盏长命灯，请上天听见他的心声，保护闻酒平安健康。

闻酒听着步成戈的话，眼中水痕翻涌，他控制不住，落下一滴泪，滴在那张纸上，洇湿了上面的墨痕。

步成戈看见闻酒竟然哭了，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他四下翻找根本找不到手帕之类的东西，下意识用衣袖替他擦眼泪，可是刚碰到闻酒的脸，他又不敢再碰。

“你，你别哭啊。”

闻酒看了步成戈一眼，一眼就叫步成戈心软的一塌糊涂，他赶紧收回手，却被闻酒反握住：“我没哭。”

步成戈瞧他眼眶发红的模样，叹了口气，顺着他道：“是，文将军顶天立地，怎么可能会哭，是我眼花了。”

“你要是不喜欢，这盏灯我就不放了，正好那位公子喜欢，可以直接送给他。”

步成戈说着，拿起那盏半人高的长命灯就要走，闻酒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直接跑过来上手拦他：“等等。”

“嗯？”

闻酒平稳了呼吸，低声道：“那位公子已经走远了，不如把它放出去吧。”

步成戈眼前一亮。

两人回到河边，回到了步成戈摆着的摊位面前，步成戈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将火苗吹开，随后就要点灯，闻酒拿了一支毛笔过来，嘴上叫住步成戈的动作，一边在自己的名字旁停下了，又缓缓写下了三个字。

步成戈。

“好了。”闻酒起身，步成戈定睛一看，才看见自己的名字也被他写了上去，两人的名字并排写在长命灯上，好似一种隐秘的契文。

步成戈不禁在想，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已经原谅了自己？步成戈想问闻酒，可是很快他还是决定算了，如果能保持现在这样子，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于是他没有问闻酒为什么这么做，而是直接将长命灯点亮，和闻酒一起将灯放飞到天上。

夜风载着长命灯飞上天，流苏流光溢彩，河边人全都被这盏最大的长命灯吸引住了。

“这盏长命灯真漂亮啊，放灯的人一定心中有爱。”

“是啊，这灯这么漂亮，一定废了不少心思。”

闻酒听到了周围人羡慕的声音，不由自主侧过头瞧步成戈，他的侧脸凌厉的很，不笑时显得十分冷漠，可是一旦笑起来，偶尔连眼睛都会弯起来，叫人看了忍不住心动。

这个人愿意陪自己走到现在，甚至愿意为他放无数长命灯，想到这里，闻酒情不自禁喊他的名字：“步成戈……”

步成戈立刻回了头，满眼只有他的身影：“怎么了？”

“我——”

闻酒刚要继续开口，胡北望的声音蓦地响起。

“将军！我可算找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