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
这一场战争持续了很久很久,闻酒上阵杀敌,一剑杀一人,周身如同被血覆盖,西蛮军见他如见阎罗,纷纷避之不及。
玄武军士兵见他如此凶猛,顿时士气大涨,跟在闻酒身后冲锋,誓要守护封天城。毕竟他们的将军守在前面,他们怎么能做逃兵呢?
西蛮军与玄武军对打,你来我往,玄武军虽不足两千人,却有万人之势。
两军从白天打到晚上。直到双方击鼓休战,闻酒回到封天城浑身是血,雪花落在他身上,也被雪完全地覆盖着。他松开手,铁剑掉在地上,手微微颤抖着。
“将军您没事吧?”孟冬石从后面扶住了闻酒,闻酒晃了晃,晕眩感又扑面而来,他摇了摇头说没我没事:“孟将军,玄武军伤亡情况如何?”
“玄武军士兵……超过三百人死亡,近五百人受伤,将军,如果周将军再不来救援,咱们只怕就守不住了。”
闻酒一边听孟冬石回报,一边抬起头,微微仰望着天空,黑暗笼罩着封天城,可是闻酒坚信那背后一定是阳光。
“尽人事,听天命。”闻酒道:“全军休整,还有现在去征兵,有愿意上场战场作战的,无论男女老少都来。”
“是!”
一个时辰以后,西蛮军再度进攻。
封天城内玄武军士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能前去应战。闻酒坐在马上,突然感觉喉咙里一阵腥甜,强忍着咽了回去,将手里的剑握的更紧。
温酒对上了这次西蛮军的主将,主将名叫信衡,三年前抗蛮之战时,他也与信衡交过手,只不过那个时候信恒还只是一个副将,闻酒已经是三军主帅。
如今地位调转,闻酒不做主帅,信衡却已经成了西蛮军的主将之一。
信衡道:“文漱雪,我要问呼米佐报仇。”
“那就来吧。”闻酒说。
信衡与闻酒大战数十回合,信衡见闻酒身形有破绽,再加上他听说闻酒原本已经武功尽失,现在却强行恢复了武功,想必也是有很强的副作用,因此他嘴角勾起,长枪直奔闻酒喉咙而去。
原本虚弱的闻酒突然暴起,手中宝剑飞了出去,一剑刺破了信衡的喉咙,信衡顿时瞪大了眼睛。他连一个字都没留下,就。摔下马而死。
“信衡死了!信衡死了!”胡北望瞧见信恒死了,当即大呼一声,周围士兵听到了更加卖力抵挡。
闻酒只是凡人之躯,又如何抵挡得了他们?杀了信恒之后,他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强行保存体力,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他践行了自己的承诺与誓言,因为,直到死亡他才能倒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连天都亮了,闻酒感觉到自己背后一早已被冷汗浸透,他神情恍惚,只能听到周围乱哄哄的声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闻酒想开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像是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想要扑向太阳,却只能半途坠入大地。他倒在雪地上,无知无觉。
这一仗打的惨烈,玄武军损失了一千多名士兵,通天城内最爱上阵的百姓也损失近千人,他们去奇迹般的歼灭了西蛮军,三千人,斩杀主将信衡。只是天亮之时,被调虎离山前往凤来城的大军,才姗姗来迟。
西蛮军见大军来了赶紧撤退。
周昌发现自己果真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懊恼不已,大批大批的士兵堵在军帐前面请愿,让周昌滚出玄武军,滚出封天城。
帐篷内什么声响也没有,最终还是孟冬石掀开了帐篷,他走进去才发现周昌竟然已经不见了。
留在这里的只剩下桌子上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竟然一个字都没写。
“这个姓周的,就这么跑了?”胡北望跟在孟冬石后面走进来,瞧见帐篷里的情景,当即大骂起来,他想起了浴血奋战的闻酒和封天城的士兵,大家都这么努力的守卫封天城。周昌上下嘴皮轻轻一碰,就让西蛮军将他们调虎离山,又一个屁都没放,就这么轻飘飘都走了,可怜闻酒,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众将士同样冲进帐篷内,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周昌跑路了。
“该死的,回到京城见到周昌一定要打他一顿。”
“没错,没错,还要向陛下参他一本。”
“孟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混乱中有人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孟冬石沉默片刻,拿起纸条:“等将军醒了以后再说吧。”
周昌独自一个人骑马准备回京城,他知道自己现在临阵脱逃生是个懦夫,可是看着封天城如此惨烈的情况,他害怕,只能选择逃跑。
没想到逃跑的半路上他却遇到了麻烦,又是西蛮军。
“你们干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普通百姓能穿这么好的官靴,穿这么好的绸缎吗?周将军,你把我们当傻子玩呢。”
周昌十分惊恐:“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不想干什么。我们想请周昌将军帮助我们一臂之力。”
“你们这是想让我当叛徒。”
“叛徒?我们更喜欢称为识实务者为俊杰。”
“将军,只要你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打败文漱雪,到时候你摇身一变,说自己是间谍不就好了,既可以保住你的地位,又能杀死这个侮辱你的仇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一举两得,周昌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看到了自己掐住文漱雪让他动弹不得的样子,他红着双眼定定的看着远方……
闻酒这一次昏迷了三天,等他醒来后就知道了周昌逃跑的事,他没有在意这些,临阵脱逃自有陛下惩处,他觉得身体很疲惫很困,他还想再多睡一会儿,连烦躁的想法都没有了。
像是个死物,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和主见。
其他人问他什么他都觉得好,起初他还无知无觉,可是瞧见眼前人对他惊恐的模样,闻酒张了张嘴,只能拐了个弯道:“你说得对,我确实该下床走动走动了。”
胡北望这才松了口气,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将军,今天城里放灯,要不我陪你去城里看看吧。”
“现在……城里还放灯吗?”闻酒问。
“当然了,就算是战争,百姓们也是要过日子的,而且这次放灯是为了让死去的将士们安息。”
闻酒眼中又闪过了极淡的水痕,他轻声道:“好。”
他换上了一件絮了棉花的布衣,或许是穿了太久的盔甲,他竟然觉得身上的衣服好轻,轻飘飘的,外面好冷,明明雪已经被太阳照化了,可他还是觉得很冷。
冷到他将自己缩在了大氅之下,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他也看不到外面的人。
胡北望瞧见了闻酒的不对劲,他赶紧问闻酒:“将军,您没事吧?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他带闻酒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万一被孟冬石发现,万一闻酒被他带出去后又病情加重了,那他肯定又要被臭骂一顿了。
“我没事。”闻酒的声音有点儿闷,但还算正常:“屋里憋了好几天,也该出来看看,要是孟将军回头问起来,就说是我想出门的。”
有了闻酒的支持,胡北望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用他背锅,闻酒想逛什么地方随便。
不过他还是没敢造次,只是带着闻酒去了一家酒楼二楼雅座,从二楼往下看能看到有人在河边放灯,此时已经是傍晚了,零星的河灯从沿着河面不断向东流,也有长明灯从人们手中飞向天空,汇入星河中,成为漫天星星中的一颗。
闻酒支着胳膊看向外面,脚边炭火突然被风吹灭了,胡北望见状,赶紧道:“将军,我下楼找店家给您多加炭火,您在这儿先休息休息。”
“好。”闻酒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不准喝酒。”
胡北望背影一僵,没说话,赶紧跑了。
闻酒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没去管胡北望,继续扭头看楼下人放灯。
楼下放灯的人有老有少,个个手中拿着一盏长命灯,似乎在灯上写下了名字,随后慢慢将它们放飞到天空中。
同样他注意到一个夫人领着一儿一女站在河边,她的儿女们瞧见了有摆摊卖灯的摊位,一人拽着妇人的一只袖子,想要将她拽到摊位前买灯,妇人有些无奈,只能走到摊位前问价。
摊位老板却直接递给了她们三盏长命灯,妇人惊了一下,想要掏钱,却被老板拦住摆手,妇人瞧见人家白送了灯,当即让自己的儿女谢过老板,这才领着儿女继续去河边,两个孩子高兴的不得了。
闻酒站在高处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老板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于是同样抬起头寻找闻酒,两人四目相对,闻酒瞧着那人越来越觉得眼熟……这双眼睛、这鼻子……怎么这么像步成戈?
可是步成戈分明去松麓城了,难道是他看错了?就在闻酒怀疑自己的时候,老板突然扭头就跑,这一跑正好坐实了身份,闻酒当即脱下大氅,从二楼跳下来。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