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淡淡的龙涎香告诉闻酒,眼前的步成戈是真的,不是他在做梦。
步成戈瞧他双眼泛红,脸颊也是热的,再闻他一身的酒气,就知道闻酒喝了酒。
“闻酒,跟我走。”步成戈没有废话,只是握住闻酒发热的手心,要将他带走。
他拽闻酒的手,闻酒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纹丝不动。步成戈以为闻酒喝多了还醉着,刚要点闻酒的穴位,却被他侧过头躲过去了。
“不。”
闻酒抬起头,看着步成戈:“我不走。”
步成戈问:“为什么?”
“与其来带我走,不如想想怎么打败百里典。”闻酒冷声道:“国君还有心思潜入敌营?”
他声音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步成戈刚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听到闻酒话里的意思,突然凑到他面前道:“闻卿这么关心孤?”
闻酒不习惯与步成戈这么近的距离,他侧过头躲开一点儿,步成戈又凑了上来,闻酒冷哼了一声:“百里典并非良主。”
这就算解释为什么他关心步成戈了。更准确地说,他关心的不是步成戈,而是北吾国的百姓。
“你知道他并非良主,为什么不跟我走?”步成戈见闻酒正色,自己也将那副不正经的表情收起来,认真发问。
闻酒深吸一口气,身上的酒气与步成戈身上的龙涎香不由自主往他鼻子里钻,闻酒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几分:“闻长安是我爹。”
血脉相连,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步成戈沉默了。
“我已叛主,你不如杀了我。”闻酒从枕下翻出一把匕首,他将匕首从刀鞘中取出来,递给步成戈。
“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
闻酒眼神中是一片清明,他的酒量一向不错,就算是在酒席上真醉了,如今也醒的差不多了。
他见步成戈迟迟不动手,干脆将刀尖朝向步成戈:“好,既然你不动手,那我来动手。”
步成戈心中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干什么?”
“立功。”闻酒轻轻说了这两个字,突然大声喊道:“来人啊!有刺客!”
步成戈顿时一惊,他想捂住闻酒的嘴,却被他一刀划开。步成戈翻身躲开,不可置信地问他:“闻酒,你真是闻酒吗?”
闻酒不答,又要刺向步成戈,步成戈躲避不及,被闻酒划伤了衣服,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步成戈似乎看懂了闻酒的心思,涌过来的脚步声不断靠近,步成戈不仅没有走,反而一步一步接近闻酒,闻酒没想到步成戈竟然不跑:“你再不走我就真的动手了。”
“你动手啊。”步成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来,往这儿插,有能耐你就一刀捅死我。”
他赌闻酒不会动手。
闻酒被他抓住手腕,匕首在心口处的布料上划来划去,他一直收着力道,表情紧张。步成戈笑了:“你舍不得。”
“是吗?”闻酒突然手上使力,将手上的匕首狠狠地插入他的胸口,不留一丝余地。
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衣服,血液瞬间染红了夜行衣,步成戈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闻酒,却只能见到他脸上的决绝。
“你——”
“陛下!”
柳声声从房顶落下,就看到了眼前闻酒刺杀步成戈的一幕,她顾不得其他,赶紧扶住步成戈:“陛下,您没事吧?”
步成戈捂住胸口,血不断从他的胸口喷涌而出,瞬间染了步成戈满手。柳声声震惊地看着闻酒:“世子,您怎么能这样对陛下?”
陛下亲自要带闻酒离开,闻酒怎么能恩将仇报?
闻酒退后两步,手上的匕首应声而落,这一次不是梦中,他真的捅了步成戈一刀,真的手上沾满了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在此时,百里典破开房门,看到了屋里的人。他瞧见步成戈此刻的状况,不由得大笑几声:
“哈哈哈哈步成戈!你受死吧!”
百里典说着,叫士兵冲上去留下步成戈,柳声声赶紧上前迎敌,纵然她武功不俗,可是到底双拳难敌四掌。就在柳声声势弱之际,屋外突然传来了部下的声音:“殿下,不好了,粮仓着火了!”
“什么?”百里典大惊,他转过头来看步成戈:“原来你是来毁粮草的,本殿下怎么能让你走?”
就在此时,房顶上忽然飞下来两颗烟雾弹,烟雾弹落地瞬间爆炸,浓雾布满整间屋子,闻酒被呛到咳了半天,等烟雾消散后,房间里早已没了柳声声和步成戈的踪迹。
只有地上的一滩血证明步成戈曾经来过。
闻酒望着手上渐渐干涸的血迹,手指微微颤抖,然而下一瞬间又稳定下来,仿佛方才只是他的幻觉。
百里典呸了一口,扭头问部下:“粮草怎么样?”
部下颤颤巍巍地开了口:“殿下,烧了……一大半,只抢救回来一小部分。”
“该死的!”百里典一拳锤在门框上,先前宴会上的趾高气昂早已不见了踪影:“怪不得这次赢得这么容易,原来步成戈在这儿等着我呢!”
“步成戈,我与你不共戴天!”
百里典冲天发完誓,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闻酒。他转过头看闻酒,发现他一直盯着那滩血迹看:“步成戈跟你说什么了?”
闻酒抬起头,对上了百里典的双眼,直到此刻,他的双眼才终于聚焦:“他说要带我走。”
“你怎么回答的?”
闻酒伸出手,指了指地上那滩血迹,这就是他的答案。
步成戈的伤不会造假,看来闻酒虽然表面冷漠,心里更在乎闻长安和谢檐。虽然损失了粮草,可是如果能够重创步成戈,或者刺激他让他一直发疯,也是好事一件。
想到这里,百里典才冷静下来。他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竟然握住闻酒的手,一边轻轻替他擦干了手上的血迹。
“闻世子不愧是闻侯的儿子,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殿下还想让我干什么?请直说。”
闻酒抽回手,冷冷地瞧着百里典,百里典被拂了面子不以为意,据手下人调查,闻酒此人性格急躁,连步成戈的面子也不给,此刻虽然对他一句话没说,但能瞧出其中隐隐压制的怒气。
要是面对自己,他突然低伏做小,这才奇怪呢。
“你捅了步成戈一刀,他会如何对你?”
“一刀两断,恨之入骨。”
“那就是了。”百里典突然将手里沾了血的手帕递给他:“本殿下听说你曾在南星国做过军师,面对步成戈甚至赢了两场,闻世子,现在本殿下就封你为昌平军的军师,和闻侯一起上阵,务必打败步成戈,夺回属于咱们的东西。”
闻酒看着他递过来的那方手帕,手帕上的血像是一道咒印,令闻酒无论如何也躲不开。
他俯下身捡起掉落的匕首,用匕首割开了手心,鲜血从他的手心中缓缓滑落,最后滴在了手帕上,与手帕上的血迹融为一体。
“多谢殿下。”
他在阎罗殿前签了生死约,只等步成戈亲自取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