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谋师解战袍 第37章 拖累

鼻尖是潮湿阴冷的味道，眼前是一片漆黑。

闻酒双眼被蒙住，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默默跟着百里典的步伐慢慢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百里典脚步一停：“到了。”

闻酒伸出手，将蒙在眼前的黑布解下，一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间牢房，而牢房里用锁链锁着一个人。

看到那个人的脸，闻酒忍不住紧走两步贴在铁栅栏上，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声唤他：“二叔。”

谢檐双手被锁链绑起来，高高举起，浑身上下不得动弹，他没有挨打，也没有被断食，只是由于体力不支，连抬头的力气也没有。

听到闻酒的声音，他慢慢抬起头，见到了闻酒担忧的双目，他暗自叹了口气，闻酒这孩子，性格一向内敛，凡事都不愿意在脸上显现出来，此刻瞧他表情，怕是真担心了。

他又暗骂自己，没事闲的干嘛非要跑到闻侯府上找闻酒，暗地里与闻酒见一面就行了，如今被闻长安抓住，瞧闻酒的模样，怕是他们有事要闻酒做，拿自己威胁他呢。

“阿酒，我没事。”

“你二叔当然没事，只要你乖乖听话，本殿下保证会好好照顾他，等本殿下复国成功，就把他放出来，闻世子，你该谢谢本殿下才对。”

“……”此人怎么比步成戈还不要脸？闻酒向来不愿意理会这种人，可是方才百里典对闻家兄弟痛下杀手，若他表现出不满，说不定二叔也会遭遇不测。

“阿酒……”谢檐的声音再度将他唤过去，闻酒抬起头，却见牢房中的一束光不偏不倚打在谢檐脸上，借着日光，闻酒看清了谢檐的脸，更看到了他微动的嘴：杀了我。

闻酒心中一紧，慢慢向谢檐摇了摇头。

事情还没有到这种地步，就算真到了你死我活，谢檐死才能让他不受威胁的地步，闻酒也不会动手。

对亲人动手，与牲畜何异？

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闻长安冷漠的声音出现在耳边：“殿下怎么来了？”

“带世子来瞧瞧这位谢公子。”百里典想到了什么，突然对闻长安道：“对了侯爷，你三弟杀了你二弟，我放才又失手杀了你三弟，侯爷不会怪罪我吧？”

他说这话时表情绮丽，眼中隐隐带着嗜血的光芒，瞧着根本不像是一个求原谅的人，反而更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魔。

闻长安抬眼看着百里典，一向冷漠的他眼中突然多出几分不明的情绪，然而很快就被他隐匿起来，再瞧时就绝无踪影了：“殿下为我儿报仇雪恨，臣替闻酒感谢殿下。”

他用拐杖敲了敲地牢的石板，扭头看向闻酒：“还不快谢谢殿下。”

闻酒冷冷地看着闻长安，一言不发。闻长庆与闻长柏蓄意谋害自己，自有律法判决，百里典私自用刑，这样的行为哪一点与明君能扯上关系？

闻长安若不是糊涂了，就是另有算计，他到底看上百里典什么了？

“闻侯。”谢檐瞧见闻长安来了，立刻挣扎起来，试图引起他的关注：“我来找您只是想拿点儿钱，我照顾了世子好几年，得几张银票不过分吧，您要是不给那就算了，放我走吧，求求您了。”

“闻世子，其实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闻侯的儿子，我是想让你感激我，然后把你卖了换钱的，我对你什么感情都没有，你要是真把我当成叔叔，那就太天真了！”

谢檐还要再说下去，闻酒只是摇了摇头。

没用的。

闻长安和百里典都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他们不会相信谢檐的一面之词，更可况他二叔性格爽快，没有那么多心眼算计，他的想法一眼就会被闻长安和百里典看破。

“二叔，不用说了。”闻酒打断他的话，余光瞥见百里典玩味的表情，闻酒不理会继续道：“等殿下复国，您自然就安全了。”

他向谢檐投来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率先转身离开地牢。百里典追上来，忽然道：“他要是求死，本殿下不介意帮帮他。”

闻酒动作一顿，他扭头看向百里典，将手中黑布贴向双眼，随后勒紧：“二叔要是死了，我会不惜一切为他报仇。”

这是他对百里典的警告。

百里典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闻酒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步成戈在丰都集结了军队，与昌平军开战。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战事激烈。

闻长安率军出战，打得步成戈的军队一个措手不及，步成戈吃了败仗，昌平军大获全胜。

百里典兴奋异常，当即在冬州大摆筵席，为闻长安接风。

笙瑟鼓萧，歌舞齐聚。众人与百里典共同举杯，庆贺闻长安大胜。闻酒坐在闻长安身边，这次打仗他并没有出现，一直待在冬州，留在百里典身边，每日无所事事，却每次都能从百里典口中得到战事的消息。

他知道，百里典是故意告诉他的。不过百里典这么做的原因，闻酒并不清楚，他只当百里典是个神经病，毕竟这人平日里就够癫狂的了。

“闻侯，本殿下再敬你一杯。”百里典喝的面红耳热，双手各端了一杯酒：“还有闻世子，闻侯是复国大将军，闻世子就是步成戈克星，有了闻家父子，百里复国指日可待，干杯！”

他把两杯酒一起端到嘴边，一饮而尽。

闻酒冷冷地看着他和闻长安喝酒，百里典要他的用处，自从那日在行宫刺激步成戈时，他就知道了。

“喝酒。”闻长安的声音打断了闻酒的思绪：“殿下敬你。”

闻酒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三更天，酒宴还未结束。闻酒早已喝的晕晕乎乎，不论谁敬酒，他都跟着喝，不知喝了多少酒，最后他是被人架回房间的。

胃里翻江倒海，眼前几多恍惚。

闻酒皱着眉头，抬起胳膊挡住脸，也挡住了屋内的一室烛光。

他感知到自己在做梦，梦中他身处谢檐所在的地牢中，手里拿着一把极其锋利的匕首，匕首在微弱渗透进来的阳光照射下显得十分刺眼，闻酒却不为所动，慢慢将手中的匕首刺向谢檐。

谢檐看着他，表情痛苦，却又露出了微笑，他张开嘴，嘴角流出鲜红色的血液，但是此刻已经无人在意：“阿酒，干得好，别让二叔成为你的累赘……”

闻酒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手已经沾满鲜血，他想擦掉上面的血迹，却怎么也擦不掉。

闻酒猛地睁开眼睛，嘴却被一只手捂住了。眼前黑衣人趁他下嘴前揭开了面罩。

闻酒怀疑自己还在梦中，可是眼前那人已经慢慢松开了手：“别叫人。”

步成戈压低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