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 第66章 星辰大海（二）

黎禾站在宛若星河流转的大河前，凝望着空中的飞光，一时忘记了所行目的。一旁，祝余躺在草地上，瞧着二郎腿，闭幕养神。

黎禾发现在这个山洞里的森林，没有阳光，也就没有所谓的白天与黑夜，时间在这里好似停滞了一般。

黎禾问道：“我们将洞口的阵法破坏，会不会已然打草惊蛇。此妖便不敢返回？”

“如此稀有的修炼宝地，他定然一定会先尝试驱逐我们。”

“那我可以在此修炼吗？”

祝余睁眼，坐起身来，望着黎禾：“可以。”

黎禾走来，坐在祝余对面，“如何修炼？”

“修炼分为炼气与习武。妖通常以炼气为主。你打坐静悟，感受周遭这无主的道之气，将其运转自身体，与自身之道结合。气修炼得越深厚庞大，即修为越高。”

黎禾盘腿而坐，闭上眼，仔细感受。她确实能够感受到周遭流淌着许多无形而清冷的气体，可是很难左右他们，也不能像食梦一般吸入他们。

黎禾睁开眼道：“不行。”

“梦妖与别的妖不同。”祝余道，“梦妖本身就是一种气，他们靠食用特殊的气而生存，也靠他们修炼。换而言之，梦妖只需不断食梦，就能迅速变得强大，根本不需要这种常规的修炼方式。”

“所以我不能使用除了食梦之外的修炼方式吗？”

“这我倒不清楚。或许你可以问一问长留。”

黎禾敛眸，“自那日一梦，他再未出现。但我能感觉他依旧在我身体中。”

祝余沉默。

一阵风吹来，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来时树林里的方向。精巧的树木在黑夜之中，悄然抖动。

“来了。”

两人站起身。祝余拔刀，站在黎禾身前。

忽而狂风乍起，一旁的河流颤动。无数只飞光惊奇，逃窜于空中。树木在狂风中摇曳身姿，脚下的小草竖直了身体，好似要被连根拔起。

黎禾警惕四周，她确然感到一股浓郁的妖气。

狂风越来越大，就在黎禾以为那妖怪要冲过来抢夺地盘时，动静猛然平息下来。

“想跑？”祝余冷哼一声，“嗖”地提刀冲出。

黎禾忙地跟上。

一边跑黎禾一边疑惑：这妖返回，造个势就跑，是何意思？

祝余冲进森林，速度之快，连黎禾都未能跟上。

只见片刻，他追着一簇蓝光冲出。蓝光“咚”一声跳进水中。祝余随即扔出长刀。长刀在空中旋转，飞速插入河水，将河水激起数尺之高。

“啊——”伴随一声惨叫，一个全身呈蓝色半透明状、半人高的小家伙被长刀射穿肩膀，钉在岸边。

“啊呜呜~”水妖使劲儿挣脱。

黎禾与祝余来到水妖跟前。

倒是个模样可爱的家伙：有着人形，全身像是河水凝聚而成，晶莹剔透；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珠子好似由两颗黑色鹅暖石构成。

长刀插入他的身体，并未流血或流水。

“哎哟哟。”他叫着，一见两人走来，立刻噤声，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盯着二人。

祝余居高临下地盯着水妖：“在这儿修炼，还这么弱？”

水妖眼睛一瞪，想要反驳又没那儿底气，嘀嘀咕咕地嘀咕了一声。

“周围村子里的水灾是你做的？”

水妖顿时全身一惊，愣了片刻忙地否认，“不、不是不是！”

祝余举起另一把刀，对准水妖的心脏。

水妖大惊，尖叫：“我都说不是我哎！你还要杀我！杀妖了！救命啊——”

“就你这做贼心虚的样。”祝余冷笑一声。

眼看着刀越来越近，水妖闭眼大吼：“不是我！但我知道是谁！”

祝余一刀从他脸颊划过，插入土中；他俯身，双眼闪烁杀气，“说。”

水妖可怜巴巴地盯着他，“我、我说了，你能不能不杀我。”

祝余点头。

水妖将手放在胸前，两个手指打转转，“是、是原本在这里修炼的水妖。”

黎禾不解：“空心师父不是说这山里只有一个水妖吗？”

“本来是，啊，是也不是。”水妖忙道，“我和那水妖本来是一体的。他要出去修炼，又担心这个地被别人发现，就割下身上的一部分，化作了我，留在这里为他看家。”

水妖声音颤抖，“我等了好久，有七天了，他都没有回来。我就说想出去看看，但我又怕走远了找不到路，就回来了，结果就发现你们闯了进来......”他一脸委屈，“我、我本来就想吓吓你们，把你吓跑，结果你们根、根本不害怕......我......”

黎禾继续追问：“那水妖为何要祸害村民？”

小水妖垂眸，支支吾吾。

祝余威逼：“说。”

水妖全身一个机灵，“他、他和人类有仇怨......”

祝余问道：“他在哪里？”

水妖再次犹疑，“我、我也不知道......”

祝余挑眉：“不见棺材不落泪？”

水妖顿时眼角晶莹，“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你既然是他的分身，应该能够感应到他的方向吧？”

水妖弱弱地点了点头。

说罢，祝余站起身，从怀中拿出一颗界子。

水妖瞪大了眼睛，“等等等等！你要干嘛！”

“先收了你，等你带我们找到那水妖，再放你出去。”

“别别！别收我！我可以直接带你们去！”

“不信。”祝余举起界子，对准水妖，“你这般弱小，我还不屑为你浪费一颗界子。有名字吗？”

水妖弱弱地摇了摇头。

祝余看向黎禾：“你给他取一个。”

黎禾琢磨，又望了眼四周的飞光，“星河。”

小水妖双眼一亮。

“行。”祝余用长刀划破手指，念道，“捉妖师祝余，以血为引。”一条血线从祝余手指流出，穿过界子，飞入水妖心脏，“结缔盟约，赐名，星河。”

念罢，祝余拔出插在小水妖肩上的长刀，水妖当即化作一缕光，钻进了界子之中。

界子上，一串红色咒语迅速闪亮后熄灭。

祝余将界子挂在腰间那一串上，收刀：“我们先回去吧。”

“万一那水妖回来了？”

“你要在这里守株待兔？”

黎禾默然。

“走吧，不知要等多久。与其被动等待，不若主动寻上门。”

两人返回泽光寺，恰巧展旬苏醒。祝余、黎禾随着空心，来到展旬房间。

展旬坐起身来，脸色苍白，身上裹满了纱布。他一见到祝余与黎禾，双眼一亮，“太、太好了，你、你们......你们没有抛

下我。”

空心道：“展施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就可以拆了这些纱布。不过身子还没好利索，先莫要着急修炼。”

展旬连连点头，“谢谢空心师父。”

空心询问祝余与黎禾，“水妖如何？”

黎禾将今日经历告知空心。

空心蹙眉，“原来如此。”

展旬一个机灵，“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带上我行不行？”

黎禾问道：“你且以养伤为主。”

“我感觉已经不碍事了。”

祝余上前一步，一把抓着他的肩膀。展旬当即疼得龇牙咧嘴，“哥、哥，疼！”

“不碍事？”

展旬擒着眼泪花，“啊，疼......”

祝余松开手，“你好生养着吧。”

三人说了几句，天色已暗，便各自回屋。

黎禾望了眼一旁的房间，几日前这里居住着那位黑衣女子，但这几日这房间一直空着，无人进出。她叫住正要离去的空心，“空心师父，请问之前那位女子还住在此房间吗？”

“是。那女子付了一月的房钱。”

“可我见她这几日都不在房内。”

“她既然已然订了一月，无论此房间她住与不住，我都无权干涉。”

黎禾双眸一沉。

空心望着她，“看来黎施主很在意此人。”

黎禾微微点头，转身回房。

第二日，展旬拆了纱布，能下床走动，便一早来到院子里舒展胫骨。但一动起来，伤口还是痛。他坐在院子的小石凳上，抱着新得来的剑，出神。

“祝公所造之剑，这是多伟大的剑啊......还倾注了祝公毕生对于剑的热爱......我竟然能成为这种剑的主人？我真的不是在做梦？还是说什么狗屎运？”展旬一个人嘀咕着，“你有名字吗？”

展旬盯着剑，“要不我给你取个名字？”

剑没有回应，展旬琢磨片刻，挠了挠头，“哎呀——感觉得取个霸气的名字才配得上你！”

“止杀。如何？”

展旬一愣，见空心端着一盘早餐走来，放在石桌上。

“谢谢......”这几日都是空心在照顾展旬，每天都会给他送食。

“止杀？”展旬琢磨着。

空心道：“这把剑杀气太重，这个名字倒是刚好能中和一下。”

“止杀......倒是别具一格！”展旬咧嘴一笑，“谢了。”

祝余与黎禾同时推门而出。

展旬道：“你俩倒是默契。起床时间都一模一样？”刚打趣完，他就看见黎禾与祝余都背上了包裹，“不是，你们俩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祝余道：“嗯。你好了就直接去岐城。到时候我们在岐城回合——”

“不行——”展旬猛地站起身。自己乖乖到了岐城，万一他俩跑路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黎禾微蹙眉头，“可你的伤——”

“不碍事！我不打架就行嘛！而且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拖后腿！当你们打起来的时候，一定会自己找个安全的地方！”说完，他一脸哀求地盯着祝余，“祝大哥......”

“你自己不要命，没人管你。”说罢，祝余略过展旬，超前走去。

展旬一喜，忙地冲回房间，迅速打包，抓起自己的两把剑，忍着疼，小跑追出去。

“空心师父！再见！”

空心就望着他们三人离去。

一个小和尚走来，抱怨，“这三位白吃白喝这些时日，连香火钱也不给点儿。”

空心一笑，“放心。他们要做的事，对于我们岐山的子民来说，比香火钱重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