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 第67章 星辰大海（三）

祝余、黎禾与展旬三人离开泽光寺后，召唤出小水妖星河。

星河从界子中一跃而出，用他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四周。展旬也好奇地打量他。

星河胆怯地望了眼祝余，转而对黎禾说道：“不、不太行，大水妖的距离离我太远了，我没、没法感知到他准确的位置。”

刚说完这句话，他就清晰地感受到背后射来祝余冷冰冰的目光，他全身冷颤，忙道：“但我能感受到他在附近留下的一些踪迹！我们可以顺着这些踪迹找过去！”

展旬道：“那带路呗。”

星河忙地点头，飞在众人之前。

在这岐山里逗留了许久，直到今日，三人才越过岐山。翻过岐山，并不能直接到达岐城。

岐山之后，还有一些小山，在那些小山围绕之内，才是岐城所处的广阔盆地。然而你，在这儿小山之间，河流丰富、资源富足，因而也聚集了不少村落。只可惜似乎一场洪灾席卷了这里，让着本来阡陌交通的农村，变成了一片荒芜。

展旬眉头紧锁，盯着四周潺潺河水，道：“我瞧着这河水也不高啊，最近也没见下暴雨。嗯......肯定是妖作怪。”

在星河带领下，三人沿着坑坑洼洼的土路，来到一座被摧毁的小村子。这座村子临水背山，住宅由木头搭建，只是因洪灾，这些屋子早已不成形状，变成了散乱一地、陷入污泥、残破不堪的木头。

地上满是污泥。人走在上面，脚印深一个浅一个，须臾片刻，污泥遍爬满了脚后跟。

星河率先飘入村子，左嗅嗅，右看看，笃定道：“这里有他的气息！”

“那肯定就是那水妖干的了。”展旬摸了摸脑袋，“也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是能找到一个活人就好了。”

刚说完这句话，黎禾就瞥见从一堆坍塌的木屋后走出来一个小女孩：小女孩约摸七八岁，全身污泥，身材瘦弱，一双大眼睛像是黑夜里的星星。

“我爷的！”展旬吓了一跳，一把将星河拽到他身后，试图遮挡。

毕竟普通人一般是没见过妖的，也不太信他们的存在。

然而小女孩的眼睛就落在展旬身后的那一团蓝色的小东西上。

展旬慌乱解释道：“哈哈！这、这、这是风筝！”

祝余失笑。星河变回了界子，落入祝余手中。

黎禾上前询问：“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小女孩后退一步，露出胆怯的神色。

黎禾微蹙眉头。展旬笑着上前，拍了拍黎禾的肩膀，“你这冷脸，让我来。”

展旬笑得一脸和蔼，弯着腰，一步一步试探地靠近女孩。

“小妹妹？我这里有梨花糕，想要吗？”展旬蹲下身子，从怀里取出用油纸包裹好的梨花糕，缓缓打开。

小女孩迟疑片刻，用那脏兮兮的小手，抓起一块塞进嘴里。

她正要拿第二块时，展旬收回，道：“你得先回答我们的问题。回答完后，这一包梨花糕哥哥都送于你。”

小女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小堇和姐姐去、去拜拜。”

展旬听得一头雾水，“拜、拜？”

小女孩重复着她的话，“姐姐、去拜拜......”

祝余上前，道：“你们看她的着装打扮。”

黎禾仔细打量：女孩身上的衣裳虽然被弄得衣衫褴褛、污浊不堪，但能看出这不是普通农民穿着的麻布衣，而像是彩帛。

展旬恍然大悟，又问：“小妹妹，你是哪里来得呀？”

小女孩依旧重复，“小堇和姐姐，去、去拜拜......”

展旬脸一尬，换了个问法：“小堇是吧，小堇，你家在哪呀？”

小堇好似听懂了这个问题，四处换股，随后摇了摇头。

展旬站起身，不知所措地望着祝余，“这小妹妹好像不太对劲儿。”

祝余扫了眼灰沉的天空，“天色已暗，先带上她，找个落脚处。”

展旬挠挠头，“怕是这进城还有些远。要不我们找个干净的草地，将就一晚？”

祝余点头。

展旬将手里的梨花糕递给小堇，“小妹妹，哥哥姐姐们带你回家好不好？”

小堇接过梨花糕，连连点头。

虽然还没有进入岐城，但梨花树已然随处可见。河流之上，漂流着浅白的梨花花瓣。

三人带着小堇，沿着河流走，想选一个没有污泥的干净之处。走了好一处，终于找到一片临水且干净的草地，草地上还有一颗孤零零的瘦弱梨花树。

满枝梨花，压低树梢。落白铺在浅绿的草地上，恰似洒在糕点上的糖霜。

祝余、展旬与黎禾三人将行礼挂在梨花书上。展旬从他的包裹里取出一叠布，敞开，铺在地上。

祝余与黎禾去寻找柴火。黄昏渐消，二人返回，搭架火堆。

展旬拿出自己常年出游携带的小锅，从而里舀一锅的水，架在火堆上。

黎禾拉着小堇来到河边，为她清洗；随后找了一件外衫，缠在她身上，勉强形成一件“衣服”。收拾完后，她拉着小堇走向祝余与展旬。

展旬双眼一亮：这小妹妹收拾干净了，模样甚是可爱。

几人围在火堆旁，喝着热水，吃着干粮。

小堇捧着水壶，乖乖巧巧地坐在黎禾身边。

说来奇怪，一开始小堇似乎有些害怕黎禾，不愿意与她靠近。但走了一会儿，她就离黎禾越来越近，后面简直成了黎禾的跟屁虫。

天色已暗，火堆的光摇晃在四人的面孔之上。

祝余从腰间拿出一颗界子。展旬一愣，“祝大哥，你想做什么？”

祝余道：“她既然说不出来，不如我们直接看。”

黎禾立刻想起，之前祝余召唤出一只桃花妖帮助过她查看长留的记忆。

“桃花妖？”

祝余点头，念道：“夭灼华，出。”

顿时天降桃花，伴随梨花，洋洋洒洒。

一只拳头大小的粉色半透明的小妖一跃而出。

小堇并不害怕，反而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夭灼华。

夭灼华靠近小堇的额头，她用自己的额头轻轻触碰小堇。片刻，夭灼华微蹙眉头，离开小堇，回到祝余身前，摇了摇头。

黎禾不解：“一个人怎可没有回忆？”

夭灼华道：“失忆之人。”

展旬瞪大了眼睛，“啊？她失忆了？”

夭灼华又摇了摇头，“此女记忆十分混乱，与其说是失忆，不若是一开始就未能形成记忆。此女应当是天生痴傻。”

祝余问：“可能查到什么关键信息？”

夭灼华道：“倒是有些画面片段。”说罢，夭灼华转了一个圈，桃花飞舞，形成一个圆圈，圆圈之内显示出几段画面。

第一段画面里是一个院落，院落里开满了牡丹花；第二段画面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模样清秀，笑得和善；第三个画面则是一片漆黑。

展旬拧着五官，“这也看不出什么呀......”

夭灼华垂下头，“抱歉。”

祝余挥挥手：“无碍，回去吧。”

夭灼华转了一个圈，化作花瓣散开，从一团花瓣中，一颗界子缓缓坠落。

小堇捡起地上的桃花，咧嘴一笑。

展旬哀嚎一声，“完了，这下咱们不仅没问出村子的情况，还惹了个麻烦。不过，反正也遇见了，总不能不管她！”

黎禾问祝余：“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祝余揉了揉太阳穴。本来一个展旬就够麻烦了，这下又来了个身份不明的小傻子。

“先找到水妖。之后再为这小傻子找个落脚处。”

翌日，三人随着星河来到一处处被洪灾攻击的村子。就在临近岐城时，星河全身一颤，双眼一亮，“找到了！我知道他在哪了！”

展旬忙问：“在哪？”

星河全身颤动，“他、他，他好像去了岐城！”

展旬一喜：“哈！我就说这路怎么像是进城的！”

祝余敛眸，“岐城......一个妖竟然混进人族之城。他想作甚？”

星河使劲儿摇头：“我、我真不知道。”

“无碍。我们先进城。”

越靠近岐城，梨树越是多样。有时，满山山头之上，一片雪白。众人翻过一座小山丘，踏上一条宽阔大道。大道上，不少往来行人马车，来来往往，人声喧哗。大道两旁，酒铺、糕点铺、茶铺整齐排放，更有不少货郎挑着琳琅满目的货架，穿梭于人群，叫喊声响亮。

岐城城门，由白色大石块堆叠而成；匾额巨大巍峨，其上“岐城”两字，更似龙飞凤舞。城门处，张灯结彩，挂着粉线与白线编制的梨花饰品。

有一个货郎行至祝余等人跟前。他和别人买的东西不太一样，他只卖那些由白线与粉线做成的编织物品。

“几位少侠，买一个梨花结呗？”

展旬询问：“梨花结？这是什么东西？”

“岐城风俗，一到梨梦节，大家就会在腰间挂上这梨花结，以求梨花仙子眷顾。”货郎憨厚一笑，“不贵不贵，三钱一个。”

展旬双眼一亮，“确实不贵！那来四个！”

“谢谢少侠！谢谢！”货郎忙地收下钱财，任由展旬挑选。

众人佩戴好梨花结，进了城。

雪白的梨花在岐城上空旋转飞舞，落在城中交错密布的河流之上。河流之上，船夫滑动木筏，哼着小调，载着喝酒品茗的客人。

忽而船只晃动，客人一惊，埋怨一声，“老先生！小心点！”

船夫爽朗一笑，“失误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