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百姓这辈子第一次知道溜冰原来不一定指滑冰。
如果不是“菲菲”为他服务,他都不知道这玩意怎么用!
他唯一能做是就是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瘫在沙发上,好不让对方看出他内心的慌张。
“我先试一下哈。”她甜甜地朝他笑了一下,表现得谄媚又急切,其实分明是在给他做示范。
无意间,他看见了对方的薄衬衣下若隐若现的抢把,刚才坐着的时候被掩盖住了。
刀架在脖子上,由不得他退却。
这……先是四号再是冰,混吸,合适吗?
陆百姓想着不着边际的话题,吸进去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血液冰凉,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
但和那次被注射四号不同,这次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没有传说中的兴奋。
熊哥最后并没有给他三块。
拿着这一块能坐牢的玩意出来酒吧,直到拐过弯看不见他们了,陆百姓望着夜空中又一架飞过的飞机,难过得走不动路。
“你干嘛?”她奇怪回头。
“我想哭,”他抱着路边的椰子树哭丧着脸,“我完了,我妈要骂死我的。”
他忽然想起什么,左顾右盼:“警察呢,怎么没有行动!”这种交易不应该来个现场抓获吗?
“来踩个点而已,谁说今天要动手,走了!”她语气无奈,“少爷,你可真行,我跟你说这不能全报销啊,他们一年的办案经费都不够你一个人花的,等案子结了我给你申请试试看,哎那个神龙套绝对报不了哦……”
这还能报销?陆百姓睁圆了眼:“没事,没多少钱,不用报。对了,你答应我的事呢,这这这……我还要不要再去做个检查,刚刚那个东西会不会要命啊?”上瘾不?
他后知后觉的害怕。
她踮脚,拍拍他的小脑瓜:“走,找个店坐下说,我请客。”
陆百姓真以为是“走”。
这辈子他还没扫过共享电动车呢,戴着头盔骑着小电驴在陌生的城市,由一个陌生人领着,在深夜的马路上兜风,感觉居然不比骑摩托差。
前面领路的人单手骑车,手腕上不知道何时戴上的一只镯子,绿油油的十分晃眼,另一只手忙着卸妆,居然行驶还十分流畅。
忽然间,毫无预兆的,她猛地在一辆国产哈弗前刹车。陆百姓没刹住,直接冲她前头去了。
这路段这个点几乎没有人,连监控都没有,那辆车一直在路边停着,车窗贴的是单向透视膜,加上晚上视线差,路灯又坏了,根本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菲菲”刹车,车窗摇下,她伸手掏挎包,把刚刚拿到的“货”递给司机。
陆百姓定睛一看,发现司机自己认得,是刘健民刘警官!
“成分要仔细化验。”她只低声说了这一句,然后非常自如地启动小电驴,又一溜烟往前跑了。发觉他一直没跟上来,还催:“你不饿啊?”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他茫然了。
刘警官发现她后面还跟着条“尾巴”,也很惊讶,缓缓摇上车窗,跟陆百姓挥挥手“拜拜”。
穿过几个路口,忽然间就人声鼎沸起来。
这是一个小院,周围都是比较老的安置小区,小院也是安置小区的房子略加改造,围了一圈墙,额外加了个大门,说不上多气派,就是和旁边的房子区别开来,好认。
院子外挂着一个闪着红灯的大牌匾——“烧烤”,名字就是这么朴实无华,走近了才看得清,院子上还挂着一块不会亮灯的木牌匾,写着简洁的店名——“老刘傣味烧烤”。
由于刚刚才见过老刘警官,陆百姓很怀疑:“这店是他开的?”
“菲菲”裹了件长长的防晒服,正忙着拿串,百忙之中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一眼:“你吃什么?”
院内院外坐满了人,支起的四方桌上一盘盘喷香的高蛋白高热量食物成功勾起了陆百姓胃里的馋虫。
他凑过去看她篓子里的东西,好奇:“这是啥?”长得真奇怪。
“烤猪脸。”
“这能好吃?”
“这个好次,烤出来脆森森的!”旁边一个服务员小妹笑眯眯接话。
“呃,这几个都是虫子吧?”
“竹虫和菜蚂蚱,油炸好吃,我喜欢,我让你点,你看我的干嘛。”她轻轻踹了他一脚。
行叭。
陆百姓选了保守的牛肉串、羊肉串、五花肉、洋芋啥的。
这家烧烤,烤好了还得自己去拿。陆百姓自觉去端盘,还被烤串烤热火朝天的大婶.戏了一番:“小伙子,我个好看不?”
啥……啥意思?陆百姓没听懂,乖巧:“我来拿我们的烤串,我是41号桌。”
“你说阿孃好不好看,好看我就给你烤香一点。”大婶笑盈盈。
“好看!”陆百姓本能回应,搜肠刮肚学了半句夹生土话,竖大拇指:“俏生生的哩!”
大婶哈哈笑着把他那盘递过去。
抹汗。
周围没什么人在乎这一幕,对这样街坊四邻一般的交谈习以为常。
怪有意思的。陆百姓想。
几大盘,陆百姓来回跑了好几次,满头大汗。
她点的那些,什么烤鸡皮,烤罗非鱼,包烧臭豆腐,柠檬撒撇,奇奇怪怪。
腌菜膏,芜荽,折耳根,小米辣,她调的蘸水,这味道据说当地人很爱,陆百姓刚吃两口就受不了,自己去找适合外地人口味的蘸料了。
虽说原材料奇奇怪怪,但这家烧烤确实烤得香酥入味,加上香茅草的特殊味道,酸酸辣辣的口感,配上冰可乐,陆百姓吃得斯哈斯哈,浑身毛孔舒畅。
“刘警官为啥等在那啊?”肚子吃得七分饱,他才想起刚刚就想问的问题。
“等我啊。”她漫不经心挑了块鱼肉入口,“你知道那是冰.毒吧?”
她的音量不大,刚好够陆百姓能够听清,在人来人往的烧烤店里,她的声音完全被沸腾的人声掩盖,但陆百姓听来却是如雷贯耳,连忙抬头看有没有人望过来。
这时他才发现,他们所坐的位置是她应当是他精心挑选过的,身处烧烤店院外的最角落,偏僻,且能够观察四周,提防有人靠近,而嘈杂的人声又能掩盖一切说出口的秘密。
她没有在意他一惊一乍的小动作,自顾自说下去:“作为合成毒.品,它的有效成分是甲.基.苯.丙.胺,但是原料差异、合成手段会影响纯度,这就意味着冰.毒一般都有所谓的杂质,而且货源不同,杂质比例也不同。”
“我怀疑这家酒吧的冰.毒来自一个目前刚刚进入警方视线的新上家。他不止卖海.洛.因,也卖冰.毒,更重要的是,他很可能用有生产线———或者有相关货源渠道。总而言之,是条新上钩的大鱼。”
陆百姓忽然觉得手里的烤串不香了,冰阔落不好喝了。
大毒.枭诶,这种人都是报复心极强的搏命徒,他参与进来,岂不是小命堪忧。
不过,谁让他自己送上门的呢,想到这一点他就更想哭了。
“这还得感谢你,这条大鱼源于你那个心机发小提供的线索,警方抓住毕华的上家后迅速封锁了他存放海.洛.因的仓库时,意外发现隔壁仓库存放着冰.毒,是另一家借地方暂存的货,哈哈!他们毒.贩之间还会帮助呢!”
陆百姓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呆呆望着她。
她又问:“我听老刘说,你自自从回国后再也没有见他,恨他吗?”
恨?陆百姓愣了愣。
是该恨的。
如果不是毕华,他在江市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富二代生活,不会在毒.贩手底下走一遭后,跟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在小地方的夜市吃烧烤。
但恨也不能解决问题呀,陆百姓难得忧愁地叹了口气:“不说他了,我只想知道,救我的那天晚上,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她停下筷子,左手小臂竖在桌上,肌肉的线条流畅美丽。她晃了晃手,腕上劣质的银链子还没来得及摘,亮晶晶的,仔细看,才能发现链子掩盖住的左手手腕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我的血。”
“恭喜你,成功中蛊。”她未卸干净的残妆在烧烤店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一种鬼魅般的妖异。
陆百姓的心咯噔一声,沉入谷底。
完蛋,她在逗我玩。今晚白瞎忙活了。
“信不信随你。”她看出陆百姓的一万个不相信,却并不打算解释。
“封建迷信还是不要搞的好。”他讪讪笑道,突见她夹筷的右手腕上那只镯子变了形状,前头耸立朝他嘶嘶,赫然是一条蛇!
大意了!
陆百姓惊愕:“它不怕我?”要知道他现在去动物园,进昆虫馆爬虫馆都很遭嫌弃,那些生物能全进洞里躲起来,一个尾巴都不给他看。
甚至街上的猫猫狗狗也不是很待见,流浪猫都不吃他喂的猫粮。
这蛇居然敢嘶他!陆百姓顿时很新奇,拿双新筷子头逗它:“它吃什么?”
一丢丢大的蛇蛇身体细长,通体翠绿发亮,蛇尾巴尖还有两条环状花纹,瞪着黑乎乎的豆豆眼,张大嘴,扭头咬掉陆百姓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串串。
他的烤五花肉!
“它真的不怕我!”陆百姓很乐观地想,“我现在正常了?”
她像看傻子一样看他:“这只能说明它比你毒。”
呃。话题再次回到原点。望着这条格外通人性的蛇,想起自己身上发生的种种怪事,陆百姓不愿相信,目前也只能顺着她说:“那我所中的什么蛊呢。”
“我也不知道,它没有名字,是我阿婆改良的品种,姑且叫它借命蛊吧。”
“借命?”借谁的命?连名字都取得这么临时,听上去更草率了。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解释这个名字的由来,但最后却说:“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一个称谓而已。蛊源于虫,本质上是提炼出一种作用于人体的毒。借命蛊也是一样,不过这种毒可以改变人体的体质,使一切作用于人体神经系统的毒素失效,到了这一步,蛊就是你,你就是蛊。”
“虫子怕你,是因为你比它们更毒。”
“那我的血能毒死人?”
“想什么呢,这种蛊的作用对象只有你自己,你还想去祸害别人?”
“体质改变也是因为它?”
“对。”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事情就变得有意思起了。“我也能给别人种蛊?喂一点血就行?”那可太方便了。
“我劝你不要尝试,容易出事故。”
“事故?”陆百姓不解,“你不是说它毒不死人吗?”
“因为我没有试过能毒死人的剂量是多大。我只知道如果不成功,会破坏人的神经系统,”顿了顿,她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加了一句,“段新雷的腿就是那样坏掉的。”
陆百姓愕然。
“他……为什么……”
“因为他曾经面临和你一样的处境,但是那次我失败了。这种蛊,对于种蛊的时间有所限制,对于体质也有要求,要在中毒后非常短的时间内种下才有效,这个时间段多长,什么样的体质才符合需求,因为样本量太小,至今我也不清楚。”
她上下打量他:“我听说你曾经和祖辈一起生活在靠近苗疆的区域,你小时候有过什么奇遇吗?”
身体太差算吗?
陆百姓想想自己穿了百家衣才渐渐变好的身体,觉得这个应该不算奇遇吧?
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没人和我说过,大概没有吧。”
“那就当你幸运吧,”她笑了笑,“但这未必是一件好事。”
幸运?陆百姓想起段新雷嘲讽他的话,他说自己是一个“幸运”的家伙。
等等。“段新雷失败了,那他……”
“他用了一年时间去战胜它,但这是一辈子的战争。”她的语气很平静,大概是见过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
“下次见面,我要对他态度好点。”他喃喃自语。
“嗯?”
“呃,不是,我还想问一个问题,”陆百姓想起自己的妹妹,“这个蛊可以改善体质对吗?”
“你想说什么?”
“我有个小妹妹,很可爱,她才四岁,可惜有胎里带来的病,心脏有问题,还有哮喘,我想如果……”
“你想害死她?”
“当然不是!我要救她!”
“我为你浪费这么多时间,你还觉得这个蛊是个好东西?”
这不是,能让人体质变好,还能让人不怕染上毒瘾么……
“它对一切作用于神经的毒都有抵抗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陆百姓愣了半晌,终于“啊”了一声。
药某种意义上也是毒。
吗啡不就是止疼的吗?
止痛药、麻醉药……这些药物以后将对他统统无效。
陆百姓感觉背上一股凉意生腾,从头蹿到脚。
脑子嗡嗡,以至于她的声音听起来飘飘忽忽,分外不真实:“在找到解蛊之法以前,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生大病,不要受重伤,不用进医院,连阑尾炎都不要得。”
“不然,做手术的时候,你能被活生生疼死。”
改了一下口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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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真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