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洛.因。”
手机那头,刘警官的声音平静得就像这三个字是汽锅鸡一样平平无奇。
“我要求……查看检验记录。”陆百姓的声音微微发抖。
“没有记录,案发现场起火,那支注射针筒一并在火中被烧毁,我们所根据的仅有目击者的证言及毕华本人供述。”
“那………怎么证明我、他……”
“这个嘛,”停顿了一下,刘警官叹口气,“我们给针筒残留物做了检测。”
“所以其实你们……”
“对,并不是一把火都烧没了,她拿到了证据。”
“那为什么……”你们不把证据拿出来指证毕华?
“这是为了保护你。”刘警官肃然道。
陆百姓一个激灵:“那、那我的律师他……”
“这就要看你自己想不想让他知道了。”
不想!
陆百姓希望这件事永远埋藏在缅甸,然后被遗忘,只要没有证据,律师询问他,他说是毕华在胡言乱语就是了!
陆百姓下定决心。
他相信警方会为他保密,但这件事还有一个知情人。
“她也是你们的人吗?”
刘警官笑了一下:“你放心,她很可靠。”
是吗?
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陆百姓想起那个人,却发现她的长相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只记得她有双明亮的眼睛,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五官依稀感觉很秀丽,但居然是并不容易让人记住的长相。
“我该怎么称呼她?”
“你以后会知道的。”刘警官吐了口烟,没有再说下去。他本来不想告诉陆百姓,但是他自己居然回来了,那就是躲不掉了。
陆百姓终于明白,为什么刘警官会隔三差五电话随访他了,除了负责敬业之外,更是在提防他染上毒.瘾。
那可是毒.品之王。
无人能从它的手下逃脱。
他凭什么幸免?
陆百姓道了一声谢,挂断电话,坐在门槛上,怔怔望着段新雷,是他让自己打电话给刘警官的,他什么都知道。
“是因为她?”
她当时给他喂了什么,居然可以豁免海.洛.因的控制,如果这种东西能够量产,全世界毒.枭还有活路吗?这绝对是人类禁.毒史上里程碑的成就。
“不行,做不到,目前的技术无法做到量产。”段新雷的脚不耐烦地敲了敲地板,“确定了你的身体各项指征,我才能告诉你最终结论。”
陆百姓没有抗拒的理由了,他走了过去。
次日晚,段新雷下班后亲自去送检的某医学实验室拿纸质报告。
对方和他是校友,有过一些业务往来,见面就和他抱怨:“你拿给我们送检的样本是不是受污染了啊,检测是做了但这个准确度不高不能怪我们啊。”
受污染?
“不可能啊。”段新雷接过报告,那高高低低几乎没有一个正常的指标,让他眉头微皱。
“有些指标高得吓人,按照正常人的标准,这个人早嗝屁了,这个结果一出来,我差点怀疑我们的仪器坏了。”对方还在说。
“那肯定是被污染了,”段新雷合上报告果断道,拍拍对方的肩,“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们倒没事儿,就是怕耽误你的事儿,这又是什么新项目的临床样本还是别的什么?”对方企图探听点科研秘密。
段新雷微微一笑,避而不答,另起一个话题和对方聊了一会,便客气地告辞了。
回到车上,他把那一叠报告往副驾一扔,想了想,随手又抄起文件袋里装的另外一叠单子和片子,还有显微镜下的那些能惊到科学家的照片。
“哈。”他忍不住嘲讽地笑出了声。
异于常人的神经元和肌纤维结构,部分激素的超常分泌,血液中多种细胞的占比异常……如果能解剖他的大脑,肯定能发现更多异变的征兆,而这只是开始,渐渐的,他的各项指征会和她越来越接近………
竟然有人真的能成功。
段新雷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漆黑潮湿的狭窄房间、铁链和那奇异的令人飘飘欲仙的云雾,那种滋味是何等**蚀骨,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阻挡。
停!
不能再想了。
他用力锤了一下自己不太灵便的左腿。
久远的痛楚从回忆中卷土重来,他的胃猛烈抽搐。洁白无垢的床单,痛得地上打滚的小孩儿,涕泗横流,他一下下用头撞墙:“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段新雷一阵恍惚。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备注是“快递小妹”。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喂?”
“心情不好?”
她怎么能从一个单调的音节就分辨出他现在的想法?
“有事?”
“他的结果出来了吗?”
“你这么关心一个人,很难得。”
“呵,”对方不可置否,“他是我的了,对吧?”
“你……”
“我能感觉到,他也有类似的感觉,”手机拉远,段新雷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那个,小姐姐,话不能乱说啊,什么感觉不感觉,我不卖身的勒。”
段新雷被这个蠢货给气笑了:“白痴。”
他不客气地说:“这个人不行,他不适合,换一个。”
换一个?
哪有那么简单,这么多年的尝试,哪一次不是失败,这个小子完全是个意外。
“也许是天意呢?”她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你知道,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段新雷沉默片刻:“不会的,我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她没有回答,低声道:“还有事,先挂了。”她挂了电话,拧住陆百姓的耳朵,眼尾轻轻一扫,在众多人流中精准分辨出那两个正在寻找自家少爷的保镖,后退两步,借着人群阻挡,拉住陆百姓沿着墙根一个拐弯,顺手扣一顶帽子给他,逆着密密麻麻的人流,走出美食城。
陆百姓是自投罗网的。
彩云省少数民族多,节日也比其他地方多。陆百姓等检查结果等得心焦,脑子里无数个念头折磨得他坐立不安,干脆出来闲逛,走着走着,发现最繁华的那条街上热闹非凡,街上许多穿民族服饰的,一问说是过节呢。
他好奇地跟过去围观,哪里人多往哪凑,眼见月色降临后有人开始表演节目,还挤进去兴致勃勃录视频。
忽然间,那种曾经体验过的心脏被什么牵动的感觉再一次占据心头。
她在附近。
陆百姓这种强烈的直觉几乎是出于本能。
与其等段新雷,还不如直接问她呢!陆百姓不知道从哪里凭空生出一股勇气,奋力拨开人流,在人群中穿梭,凭借那若有若无的玄妙“感觉”,连拍好几个姑娘的肩膀。
“干嘛,神经病!”有骂他的。
也有看脸的:“帅哥,一个人呀?”
不是,不是,都不是。
陆百姓一边道歉一边满头大汗地继续寻找。
跟在后面的保镖暗暗叫苦,不知道陆少又发什么神经,原来跟他的前辈都夸陆少很好说话也不乱跑,他的安保不难做。怎么到了他俩,不是追人犯就是进局子,再不然就是在大街上玩“你来追我啊”,他俩这么倒霉的吗?
感觉最强烈的那个人,脚踩铆钉鞋,身着小皮裙,脸化大浓妆,活脱脱一个不良少女,而且似乎比上次见面……矮了也胖了一点?陆百姓不敢认,一直追到人家进了美食城,才弱弱在背后“喂”了一声。
他声音那么细,人群那么吵,她却听见了。“刚才一直是你跟着我。”肯定的语气。她拿起一家店铺陈设的玩偶,摆弄两下,余光观察四周。
“有事?”她问。
“有,有问题想请教。”不知道为什么,和她说话,他本能想小心翼翼。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段还没和我联系。”
于是才有了段新雷接到她电话的那一幕。
陆百姓一脸懵地被她拖出美食城,接到自家保镖的电话:“呃啊,那个,我在……”
“让他们回去。”她上下打量他,起了测试的心思,“帮我个小忙,我就告诉你真相。”
陆百姓没理由不答应,他现在太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与其和藏着掖着的段新雷打太极,不如直接问事主。
“帮什么忙?”他很积极。
“本色出演你自己就行,少爷。”她调侃道,顺手扔给他一张卡,陆百姓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一张身份证,上面写的名字是“陆奇”,照片上的人比他胖,不过眉眼依稀和他有几分相似。
陆百姓惊奇:“这这这哪里搞来的?这人是谁?”
“记住,进了这酒吧,你就是陆奇,一个外地来的富二代。”她揽住他的肩,勾着他进了一家酒吧。
酒吧,陆百姓还是很熟的。
一进门就是喧闹的音乐,五光十色的灯光,装潢主打一个科技感,冷色的蓝光打在人身上,配合音乐,有种阴沉沉的压抑。
跳上桌子扭来扭去的人还不少。
一进这里,陆百姓下意识就勾住“她”的肩,反客为主。而且他点酒从来不看价单,一般起手就是皇家礼炮21年,PS.他觉得黑桃A不好喝。
这是个金主。
打他进门,看这位从头到脚的奢侈品还有手上的表,没有一件假货,Waiter就知道这个月的薪资就看这位高不高兴了。
但,这酒吧没有这个酒。
“小地方。”陆百姓很无奈,又说了几种酒名,越喊越贵,结果全没有,服务员还给他推荐黑桃A来着。
陆百姓叹气:“行吧就它,要神龙套,大的。”
大神龙套,有六种颜色,这酒一点,牌面就上来了。一列服务员小姐姐举着各种灯牌端着酒鱼贯而入,伴随麦克风的吆喝,场子里瞬间响起一波又一波的欢呼。
一般半瓶下肚,几个朋友借着微醺感串场,气氛就更热了,但是现在嘛,他就算把这家酒吧的酒全部喝光,也只能把肚子撑破啊。
陆百姓嗨了一下,冷静了。
用无辜的小眼神望着“她”。借着酒吧的氛围,大着胆子更凑进些:“姑娘,我怎么称呼你呀。”
“菲菲。”她在他耳边吐了口气,陆百姓一个激灵,“一会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句话像是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是错觉吗?
此时,有人来了,而且是直接冲着他们来。来人是个颇为壮实的胖子,似乎在酒吧有些地位,他一来,摆摆手,服务员就撤了。对方一见陆百姓就微微皱起眉头:“没见过啊这位兄弟。”
“菲菲”滑进陆百姓的怀里,斜睨着他:“江市来的哥哥,想要点’肉’。”
见到这一幕,胖子嘴角微微抽搐:“他行吗?”
“菲菲”拍拍陆百姓并不结实的胸脯:“如假包换的有钱人。”
我去,哪里搞来的,办案经费涨得再多也不能够点得起这酒啊。胖子一边嘀咕着,一边朝他们勾勾手指:“跟我来。”
带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气氛变了。
胖子带他们进了一个包厢,“菲菲”似乎是熟脸,包厢里几个纹身还有刀疤的家伙看见她并不意外,只对陆百姓十分好奇,或者说提防。
陆百姓的心砰砰狂跳,为了掩饰,径直坐下来,一言不发,招呼服务生给大家倒酒。
幸好他点了六瓶,够喝。
拿钱砸人他还是会的。
“他们今晚点的,都记我头上。”他叮嘱服务生,声音不大不小,十分平静自然,一看就是做惯了这种事。
“兄弟客气。”送上门的冤大头,谁也不会拒绝,对方的老大知道他刚在楼下点了什么,喝他的酒,对他说话客气许多,开始与他闲聊交谈。
陆百姓一开口就听得出外地口音,手上一点茧都没有,一看就没摸qiang,这副养尊处优的样子,这帮混混看一眼就知道对方不可能是条子。
就是奇怪:“他要亲自买’肉’?”这种阶级一般都得有人送到他嘴边吧。
“这里不熟,”陆百姓懒洋洋啜了一口酒,嫌弃得不行,“酒也差。喂,行不行,给句话,我时间宝贵。”
对方老大注视着他。
“菲菲”不干了:“熊哥,我好不容易请来的客人,就这种待遇啊,你是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你有□□光。”被称为熊哥的包厢老大沉吟片刻,“你要多少?”
我哪知道?
陆百姓懵了。
“菲菲”嘻嘻一笑,抢话道:“先来三块,试试纯度!”
人家是按克卖的,一块是350克,三块的量不算小。陆百姓不知道,还点头:“三块。”
熊哥瞥她一眼:“三块,你抽头了吧。”
“佣金呀。”她笑得更灿烂。
熊哥打量陆百姓片刻,终于起身:“跟我来。”
就这么简单?陆百姓觉得这个帮忙也不是很难嘛。
哪知这才刚开始,他们跟着熊哥上了三楼,第一步,先搜身。
这倒没什么,就是难受点,“菲菲”由着一个女人搜的,这个熊哥并不占人便宜。
然后陆百姓看见桌子上有个透明的壶,插着吸管,熊哥笑了笑,递给他一只打火机:“先试货。”
啊?